“你们和不信的原不相配、不要同负一轭。”————《哥林多后书》
下半夜里,埃布尔再也没有梦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也许是太累了的缘故,他什么梦都没有做,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他起床麻利的穿戴好衣服,洗漱完毕后走下楼准备去一楼餐厅吃早餐。还没坐多久,郑蒙就睡眼惺忪的走下了楼,脸上还有两个黑眼圈。
“你昨晚没睡好么?”埃布尔递过去了一块抹好黄油的吐司,他仔细看了两眼,大为惊奇,“连眼圈都有,你熬夜了?”
“没有的事,我昨晚落枕了,还做了个噩梦。”郑蒙打着哈欠,左手扶着又僵又疼的脖子,右手接过了埃布尔递来的吐司,毫不客气的说道,“再帮我递杯牛奶谢谢。”
埃布尔听到‘噩梦’两个字,心里顿时警觉起来,他把桌上的牛奶杯推向郑蒙,“你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我爸千里迢迢的从中国跑到英国来了,一边骂我是个孽障一边揪着我的耳朵要我跟他回国。更叫人绝望的是,我梦见苏珊大妈也在一边帮腔着说‘少爷你就听老爷的话回去吧奶妈我和家里的少奶奶还有下人们都惦记着你呢。’你说这梦的都是些什么啊。民国大少流落西洋,封建老爹亲自拿人?”郑蒙恹恹的一口将吐司吃掉大半,眼里闪过一丝后怕,“什么奶妈,什么少奶奶?一想到苏珊在梦里变成了我的奶妈,我就恶心你知道么?”
埃布尔默默看了手里温热的牛奶,突然就喝不下去了,他忍不住揶揄道,“起码你梦里还有个少奶奶,怎么样,梦到最后看见长什么样了么?”
“没有,我那老爹在梦里揪了我半天耳朵,突然变成了斯威夫特教授的脸,他在我的耳边大吼着说‘嘿!小子!你期末考试分数填错了,你真实成绩其实是22分!’我说不会吧你特么在逗我么?然后苏珊跑过来扯我的胳膊要我去刷盘子,在看到一座山样的盘子向我倒过来后我就惊醒了。”郑蒙一口气说完的同时,也吃掉了两块吐司喝了半杯牛奶,好像吃掉这些东西既能压肚子又能压压惊。
埃布尔惊奇的看着做梦都能做的情节曲折波澜起伏的郑蒙,不禁暗叹果然逗比的脑回路跟正常人的不一样。
“对了,怎么不见劳伦斯太太?她不是一向起的很早么?”后知后觉的郑蒙这才发现餐厅里少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劳伦斯太太她今天要去教堂做礼拜,所以就没有等你,先吃了早餐,这会应该正在房间里整理东西吧。”埃布尔开始慢条斯理的吃着自己的早餐,跟郑蒙那种一口囫囵吞的吃早餐方式比起来,埃布尔刻意表现出的那种装逼流英国绅士风度给他带来了充分的优越感。在两人吃的差不多的时候,穿戴完毕的劳伦斯太太也正好走出了房间。
“郑蒙你今天又睡懒觉,这样对身体不好。记得下回可不要起这么晚,不然我可不会给你准备早餐了。”劳伦斯太太走到餐桌边倾身收拾餐盘,捎带责备的看了眼郑蒙。忽的她又想起一事,问道,“你们昨天半夜里是不是起床下楼了?我记得好像迷迷糊糊的听到客厅里有声音。”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的将劳伦斯太太的诘问搪塞过去,“是我睡到下半夜肚子饿了,起床到厨房找东西吃。”郑蒙忙接过劳伦斯太太手中的餐盘,生硬的别开了话题,“这些盘子就留给埃布尔来洗吧,劳伦斯太太你不是要去做礼拜么?可别耽误时间了。”
凭什么让我去洗盘子啊,埃布尔内心里忍不住吐槽道,但眼下还是以转移劳伦斯太太的注意力为主,只得硬着头皮吃下了这个哑巴亏。“是啊是啊,劳伦斯太太你还是早点去教堂做礼拜吧,这些事交给我们就行了。”他刻意强调了一下‘我们’,顺带看了郑蒙一眼,大有不跟我一起洗盘子你就等着瞧的态势。
郑蒙见状,只得无奈的耸耸肩。
劳伦斯太太还想推辞,但她无意瞥见挂钟时间确实不早,若是还不去教堂恐怕就会迟到,这可是不好的。于是她便擦了擦手,把收拾桌子的事情交给埃布尔和郑蒙,自己便提着包,准备好换鞋出门了。
这旁埃布尔正端着盘子走进厨房,郑蒙拿着抹布擦桌子,忽听门口处传来一声劳伦斯太太的惊叫,“我的上帝!这都是些什么啊?”
两人顿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齐齐往门口走去。
只见劳伦斯太太尚站在敞着的门内,脚还没迈出去,埃布尔和郑蒙走到劳伦斯太太身边,顺着她的手指向看去。门前不大的一块空白台阶上,此时已经布满了一些动物的尸体,地上血迹斑斑点点,十分瘆人。这些动物活像是没尾巴的老鼠,黑灰的绒毛,塌鼻子,尖耳朵,一双膜翼收拢包裹着全身。
郑蒙拿着一把扫帚蹲在地上拨了拨这些早已冻上一层白霜的尸体,“是蝙蝠,看来已经死很久了。”
“他们怎么会死在门口?看样子不像是冻死的。”埃布尔看了眼地上的血迹,他没有提出为什么这些蝙蝠不冬眠这种常识性问题,毕竟这几天经历了太多非常识的东西,自然就没有按那个思路去想。
郑蒙仔细看了看其中一只蝙蝠的尸体,他发现很多蝙蝠有着相同的死状,都是口角流血,头骨碎裂,有些严重的甚至还出现了脑浆。这种死法,像是被人用棍子打中头部,击碎头骨致死,但这里有这么多的蝙蝠,死亡时间也差不多,显然不可能是同一根棍子一次性打死的。那么,就只有另一种方式可以解释了。
他回过头来,看到身后的门,心中了然。“这些蝙蝠是撞死在门上的。”
劳伦斯太太闻言往旁边的门上一看,黑色的门板上尽是些不大不小的血迹,像是有人用纸团染了颜料蘸上去的梅花。埃布尔也吃了一惊,“真恶心,这些蝙蝠在夜里是瞎了么,尽往门上撞?”
蝙蝠在夜间飞行是以超声波探测方位,绝不会有误撞的情况发生,埃布尔也知道昨天晚上那阵急促的敲门声估计就是这些蝙蝠撞在门上弄出的声响,飞入客厅的幽灵蝙蝠估计也是死去蝙蝠的灵体,那些蝙蝠想侵入房子未果,反而在门口横死。但他不能在劳伦斯太太面前说这些,所以只能装作不明的乱说一气。
“应该是晚上太冷了吧,可怜的小东西。”劳伦斯太太顺着埃布尔的话往下讲,“他们以为房子里会比较暖和,所以像飞进来躲一躲吧,没想到却撞死在门口了。”
埃布尔和郑蒙心里暗自点了点头,劳伦斯太太能自圆其说就最好了,也省的两人刻意编排借口。劳伦斯太太嘟囔了几句之后,觉得这么多死蝙蝠躺在门口既晦气又不卫生,便与埃布尔和郑蒙开始收拾起了门口。
几个人分工明确,郑蒙拿着抹布擦拭门上的血迹,劳伦斯太太拿着拖把拖地上的血迹,埃布尔则将装死蝙蝠的垃圾袋提到街口,准备等着清洁工收走。就在埃布尔走到街口的时候,一辆警车正好在他面前停下。
车上走下来一胖一瘦两名警官,他们一前一后的向埃布尔走了过来,其中走在前面的胖警官掏出了警官证对埃布尔示意道,“你好先生,请问这里是凯布尔路六十六号么?”
埃布尔心里存疑,但还是坦率的回道,“是的,不知道两位警官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胖警官身后的一名瘦警官解释道,“昨天夜里,有四个人死在了凯布尔路,由于案发地点与六十六号不远,所以我们来询问一下情况。”
“有人死了?”埃布尔下意识的追问道,“是怎么死的?知道是谁杀的么?”
“对不起先生,我不能回答你这些问题。”胖警官生硬的说道。
门边的郑蒙此时瞧见了这里的情况,一路小跑着过来,“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你是中国人?”胖警官皱了皱两条粗短的眉毛,一双圆眼睛锐利的盯着郑蒙,“你有护照吗?来英国的目的是什么?有没有办居住许可证?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这一连串的问题简直是把郑蒙当做嫌疑犯来对待,郑蒙听出了对方话语里的怀疑和蔑视,登时大为不满,眉头一挑,差点就要发作。这时候劳伦斯太太也走了过来,她向胖警官解释道,“真是抱歉两位警官,他们两个都是我的租客,也是伦敦国王学院的学生,平日里都很乖,不知道是什么让您费心了?”
看到劳伦斯这样的老人出面,胖警官也不好摆脸色,语气也缓和了几分,“昨天晚上这附近出现了命案,我和我的下属过来询问一下住在附近的人有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胖警官说着仍将眼神往郑蒙身上瞟,那股怀疑之色不减,气得郑蒙直想扑过去把他揍一顿,“卧槽你个死胖子什么意思!”
埃布尔赶忙抱住了郑蒙,好言相劝让他息怒,那个胖警官听不懂郑蒙刚才因为气恼而脱口的中文,有些疑惑的问道,“他刚才说的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埃布尔信口胡诌道,“他是在说他是个老实人,警官大人不要冤枉他。”
胖警官半信半疑的点点头,对郑蒙说道,“等我们做完问询调查后就知道你是不是老实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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