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给乌云遮住, 月影沉暗。
夜风吹过,枝条摇曳飘荡, 送来一袭幽淡清香。
太师府里早已熄灯安寝。
颖华公主趴在墙头,晶亮的瞳眸扫视四周, 很快便得出结论。
太师府的戒备,果然很森严。
护卫队每隔五分钟便经过一次,而且在楼阁和墙角还暗中潜藏着六个守卫,由呼吸声判断,那六个守卫的功夫绝对不低,如果六个一拥而上,颖华公主自恃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既然如此, 就只能使出自己天下无双的轻功了。颖华公主避过守卫的视线, 身轻如燕地潜入府内,闪电般掠过,那些护卫守卫竟无一人发现。
月光清冷,黯淡, 周围漆黑一片。她见前面的西厢房还有一丝亮光闪烁, 不由的凑近去,粘湿窗户纸,低眼一看,居然正是赵庭和他的两个儿子。
大半夜的聚在一起,不知商量什么勾当。颖华公主双腿勾在悬梁,倒挂着观察房内的情景。
只见威严的赵庭坐在紫檀木貂皮毛椅上,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的两个儿子。
“秋沉落连着两日都没有上朝, 莫非真的生了疾病?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病得严重些,一命呜呼,也省的我们想计策去害他。”赵其劲得意洋洋,“清流不得天命,日渐衰弱,爹爹,我们一展雄风的时候到了。”
“轩儿你怎么看?”赵庭也知道自己的小儿子是草包,难成大器,遂问赵其轩。
赵其轩敛眉不知道正在沉思些什么,听闻赵太师问他,微微一愣,顿了顿道,“爹,轩儿觉得此时事有蹊跷,必须从长计议,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烛光下,赵庭的面容忽明忽暗,盯着赵其轩的面容看着许久,良久才叹息道,“怕只怕秋沉落并不是真的生病。”
“爹此时从何说起?”赵其劲不解。
“此事处处透露诡异。石太医给秋沉落把脉,堂堂驸马爷竟然得了麻风一样蒙着脸;驸马府虽然一切看似平静,不过底下却暗潮汹涌。他们似乎在暗中找寻什么东西……”赵庭想起白鸽上的字句,嘴角露出诡谲的冷笑。
颖华公主听到这里不由的心中暗暗吃惊。据裘大叔的暗示,确实是赵府所为,但是听他们的对话,似乎对此时一无所知……难道这三父子间还彼此隐瞒,勾心斗角?
“爹的意思是……”赵其劲不解。
“轩儿,爹知道你暗中有一队暗影……”赵庭点到为止。
“难道爹以为是轩儿掳走了秋沉落?”赵其轩双目瞪得浑圆,紧紧盯着他的父亲。
“前天夜里,暗影的确外出行动……轩儿要如何解释?”赵庭沉声道。
莫非是赵其轩掳走了落儿?而此事赵庭却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聪明绝顶的颖华公主听着也有些糊涂了。
“暗影行动由我全权支配,爹爹无须过问。”赵其轩恼怒的撇过头。
“轩儿……”赵庭不由的长叹一声,“你的事情爹爹都知道,只不过你不说爹也当作完全没这回事,但是如果这件事威胁到全局的利益……爹希望你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颖华公主双眉紧蹙,这赵太师到底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平日在朝堂上见他咄咄逼人,口齿锋利,但是此刻却说的如此……隐晦。
“轩儿不明白爹爹说的是什么意思。”赵其轩沉声。
“大哥,你喜欢男人的事情爹爹和我都知道,你就不要再试图隐瞒了!”赵其劲见大哥还在装傻充愣,看不过去了,一个快嘴就抖了出来。
赵其轩喜欢的是男人?颖华公主顿时抽了一口气。
“啪!”赵其轩一个巴掌甩过去,结结实实的落到赵其劲雪白的面容上,火辣的五指顿现。
这声巴掌掩盖住了颖华公主的抽气声,不然就会被发现了。
“你凭什么打我?!我不过说出了事实,你喜欢的本来就是男人!”赵其劲捂住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不顾夜深人静这样的分贝会传的多远,“你别以为你不说就没人知道!”
“劲儿住嘴!”赵庭威严的虎目瞪了赵其劲,“叫这么大声,你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吗?!”
赵其轩气急,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盯着赵庭和赵其劲,眼底续满杀气,“这些谣言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你处处包庇秋沉落任谁都看的出来。明知道他诗词文章文韬武略无一不通,还在三军将士文武百官面前让她表现的彻底,赢得人心,谁不知道你暗藏私心?”
“轩儿……爹知道秋沉落年少俊美,体态潇洒,所以你不自觉的沉溺进去,爹可以允许你玩男人,但是事有轻重缓急,你将秋沉落交出来,爹爹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赵庭冷着声音。
“我没有喜欢男人!”
“那这是什么?”赵庭见他如此执迷不悟,便起身自桌中取出一张画轴,丢到赵其轩面前,冷冷的等着他。
打开这张画,赵其轩有一瞬间的愣神……忽然心中盈满苦笑。当初没有及时将这张画像烧掉,哪知老天爷竟跟他开着这么大一个玩笑。
他仰天长笑,“爹爹,劲弟,赵其轩自诩生平没说过一句假话,我没有喜欢秋沉落,也没有掳劫他,你们爱信不信!”
“那这张画是怎么一回事?”
“这张画,现在早已没有了用处,毁了便是。”赵其轩背影一僵,定住身形,缓缓回身,嘴角勾扬起一抹警告,“如若下次谁再擅动我房间的东西……就请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便迈着步子,沉稳的踏出门外。
那张画被丢掉火盆中,火星熠熠,火焰跳跃……
终于……狠心烧掉了。
“赵大公子原来也是有心人啊。”
到了自己院落,赵其轩猛然没见到坐在墙头,双脚一荡一荡,脸上满是笑意的绝美容颜的女子,心中一愣,半晌才认出来此人便是颖华公主。
却说李君然和小太子换过衣衫后,身边只带着一个桂公公,坐着马车便施施然往驸马府行去。
远远的看见一辆精致的马车朝驸马府驶来,夜风吹来,掀起窗纱一角。
守门的卫士,认出了里面那个年老的就是平日里经常来宣旨招驸马进宫的桂公公,如今却是一身平常百姓的打扮,想来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府中如今是多事之秋,少宫主消失不见,不知该如何应付。
门房颇为机灵,不亏是碧落宫训练出来的。他朝对面的另一个守卫悄悄打了个招呼,便悄然往里边禀报去了。
“你说桂公公来了?”大厅灯火通明,纯宁、纯净、楚天远严阵以待,就等颖华公主回来,一声令下杀到太师府去要人,如今听到桂公公竟然三更半夜的来,不知道所为何事?
探病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吧?几个人面面相觑。
守卫见此又多加了一句,“车中似乎还有别人,长的眉清目秀,大约二十来岁,却不知道是谁?”
风扬起纱窗的时候,他眼力极好,看的分明。
“楚护法,不管来人是谁,先将小烦带下去,免得被认出来。”虽然此刻的小烦在纯宁的纤纤素手之下早已改变的面容。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摇身一变,便是英气十足的小少爷,再做些必要的修饰,谁也看不出来小烦竟是那画中之人。不过,终究要小心行事,于是便叫楚天远先将小烦给带下去。
等门卫再次将来人带进来的时候……纯宁才真叫傻住了……
看着眼前的冷峻少年虽然穿着淡色长衫,长身玉立,风姿卓绝,周身散发出一股凛然的威势,不由的万分熟悉,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不知桂公公半夜而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桂公公常来,都是纯宁接待的,所以很是熟稔。
桂公公暗中朝李君然扬眉。
李君然也不客气,冷然地走到上座,不自觉中就有一股雍容贵气,很自然地问纯宁,“初宇呢?已经歇息下了?”
能够让桂公公恭恭敬敬的人自然是皇亲国戚,再看他的言行举止,纯宁脑中闪过一丝灵光,想起那次在跟随少爷出去,在酒楼遇见的冷峻少年,还有少爷大婚那次……
“回皇上,驸马爷身子不舒服……”
纯净拉纯宁跪下给皇上请安。
纯净曾在随颖华公主到宫中居住几个月,自然认出这位就是当今万岁爷。
“朕知道他不舒服,朕私自出宫就是来看他的,你前面带路。”倏然站起身来,很自然地吩咐纯净。
“这……”看来皇上是特地出宫来探望少爷的,他执意要见少爷可如何是好?颖华公主还没有回来。
“怎么?朕叫你带路,没听见吗?”李君然冷冷地看着纯净,“前面带路。”
“皇上——”纯净灵光一闪,“皇上,其实……驸马和公主并没有在府中。”
一语既出,众人哗然。
纯净纯宁不愧是双生姐妹,默契十足,只见纯宁接下去道,“驸马和公主其实住在郊外的别苑。驸马身体不适,郊外的别苑空气清新,有利于养病,所以昨日便搬到别苑去了……”
“是吗?”李君然把玩复又坐下,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不信地瞧着眼前的人。
“皇上请恕罪,不过这是真的。”纯净恭恭敬敬地回答。
“你们刚才说颖儿和初宇都去了郊外别苑,是吗?”李君然面色冷然,郑重地又问了一遍。
“是……”纯净和纯宁紧张下异口同声,心中愕然。皇帝好奇怪,难道要赶到别苑去?
“那云染姑娘没去咯?朕来了这么久也不见她出来,这就是驸马府的待客之道?”威严的冷然气息充斥着全场。
……
怠慢皇帝,随便一个罪名都可以盖下来……纯净纯宁顿时赶到一阵冷风吹过……
一个谎话果然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早知道实实在在告诉皇上好了,让皇上派兵围剿太师府岂不是更好?如今说是不是还不算太迟?
纯宁和纯净对视一眼。
“云染拜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蒙着面纱,一个摇曳多姿的身影款款而来,朝李君然盈盈拜倒。
就场如救火,颖华公主终于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