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夜里“天下第一神医”白千道刚入金渊城,便被迅速护送入了皇宫。
氤氲着淡淡药香的寝殿内,金箔银丝构画于壁,明珠玉烛奉其明亮,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周围正围满了皇亲贵胄,皆是紧盯着床榻之上,未有一人敢发出声响。
白千道细细探究着榻上之人的脉息,神态少有的严肃,半柱香的时辰过后,他缓缓起身。
“神医,父皇病况如何?”见医者起身,站在前侧的大皇子华季礼最先开口问道,语气中尽是担忧。
“皇子殿下,圣上的病情乃是朝夕间逐渐累积的,内脏因过度劳累积攒成疾。这类病况长久以来都是无解之症。”白千道缓声说道,倒也不担心说出实情所承担的后果。
“无解之症?你这算哪门子的世间第一神医,竟然连父皇都医治不了?”大皇子华季礼情绪失控,原本俊秀谦和的五官瞬间狰狞。
华季礼自从得知白千道竟被自己的三弟请得出山,滔天怒火瞬间席卷脑髓,对这位三弟的怨恨只增不减。如今白千道也对父皇的病情无能为力,这便是最有利于他的结果。
“三弟,这便是你请来的神医吗?”华季礼话锋转的飞速,眉眼间带着戏虐,矛头顺势转向旁边立着的华服男子。
华服男子稳健立于原地,并没有因对方的呵斥呈现窘态。似含万千风情的桃花眼微微流转,温润的声音自喉间发出。
“大哥莫慌,既然白前辈是臣弟派人请来,无论赏罚自然由臣弟承担。但眼下,还是且听前辈将话说完!”
白千道这等世外仙人般的存在,早已将世俗看破,即便面对方才剑拔弩张的责备,依旧可以泰然处之。
“圣上的病情虽说棘手,更可算作无解之症。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就在我与祺公子来建安城的路上,恰巧寻得一味药材,而这药材正是圣上目前最需要的药引。”
方才的话语清楚的落入华季礼的耳中,他剑眉紧皱,体内气血翻涌。岂有此理,竟将如此重要的话搁置后面,即便是神医,也是犯下了欺瞒之罪。非但没有令他一雪前耻,反倒让华上玄平白平白沾了便宜。
“殿下息怒,我们暂且静观其变,万不可再生事端。”华季礼怒火中烧的时刻,耳边呼入温润的湿气,自身后传来声音。沉稳笃定的语气令他内心很快平静下来。
“二位皇子,既然白老前辈有了药引为圣上治病,那便是上苍垂帘我华国,的确是我国之幸啊!”说出此话之人正是刚刚劝诫大皇子的老者,身着紫色官袍,衣袖上亭亭而立的仙鹤图案,头顶携带的乌纱官帽上明晃晃镶砌着一颗硕大的东珠。
“老朽现在便要开始为圣上施针,闲杂人等须得退出,施针时万不可被打断,否则恐圣上有性命之忧。”
此话一出,寝殿中众人均都撤出,仅留下二位皇子与圣上身边贴身服侍的婢女。
“二位皇子也一并出去吧,祺公子留下便可。”白千道一边布针,一边随口说道。
祺木白一直跟在三皇子身后,静观局势。他的任务是将白前辈安全护送到建安,眼下任务已算完成。就在随着众人退出寝殿之时,床榻边白千道的吩咐着实出乎他的意料,同时也令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不解的神色。
三皇子华上玄一记眼神撇过,妖娆魅惑,但同时饱含着信任。
大皇子华季礼则是张扬跋扈的一个冷眼,愤愤然离开了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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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大厅之时,镖局的几位兄弟早饭已吃了大半。
隔壁方桌上,一抹熟悉的背影坐于桌前,看不到容貌。待她下到厅中时,才看清来者正是梓荣。
今日的梓荣换下了几日奔波的黑衣,整洁的墨色衣袍上边沿银线镶边,腰系玉带,身姿挺秀,男子坚毅的气势扑面而来。
他在隔壁一直等待,见正主出现,轻轻将茶杯落桌,迎上前去,礼貌的说道:“一早便前来打扰,忘风姑娘见谅。”
“梓荣大哥,太过客气了。都怪我贪睡,劳大哥等了许久,快快请坐。”她连忙上前,客气的回道。
“风姑娘,我此次前来主要是替先生前来邀请姑娘去祺府一叙。”梓荣本就不是拐弯抹角的性格,一上来便把此趟目的摆上台面。
“哦?梓荣大哥所说的先生,可是那位祺姓雇主?”她不曾想到,祺致远竟会相邀,原本以为痛快的将银子结了,这趟走镖也算胜利结束。
“姑娘说的没错,正是祺少爷的二叔。”
祺致远这人虽说心思缜密,老谋深算,但依她所见,也并无太强烈的危险感,至少表面看去不像坏人。但是,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一切皆要小心。
可又转念一想,她只是一位来自遥远怀安城中,家族势力仅居中等的小镖局,而且她一个小女子,着实没有任何值得他觊觎的地方。
脑中一番胡思乱想,思绪被滚成一团乱麻。仅仅是一次简单轻快的邀请而已,何故会冒出这般多的想法,脑中立刻恢复了清明。
稍作平静,将一切的杂绪抛到脑后,女儿家温柔细腻的一面摆出:“既是祺先生邀请,我怎有不去之礼,这便有劳梓荣大哥带路了。”
因为怕会遇到结账的琐事,她半分经验都没有,索性将风四海一并带上。临出门的时候,小水子带着祈求的眼神,耐不住这小少年的样子,也一并让他跟了上来。路上怕小白虎害饿,顺手将半碟牛肉包在了手帕中,这才算出门会馆大门。
会馆门前,停驻了一辆马车,祺致远想的还算周到,知晓怜香惜玉。车夫懂规矩的将小方凳子放下,她踩着木凳灵活的跳上马车。
车内很是宽阔,坐在里面并没有太过颠簸,初次乘坐马车的风惜寒,时不时撩起窗帘朝街上看去。
大块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可容纳两辆马车并排同行,街边各个门店也已开门迎客,店小二们各个都精神抖擞,完全是一副盛世之景。
一路上将半碟牛肉都喂给了小家伙,最后一块牛肉消失的时候,马车顺势停止了颠簸,估摸应是到达祺府了。
携着木笼,撩开马车门帘,最先入眼的不是*威武的大门,也不是宽阔雍容的高墙,而是门墙之上耀眼夺目的黑底金色大匾,明晃晃的“大将军府”四个大字,耀的她眉眼发晕。
这祺致远竟然是大将军?
那可是仅次于天子之下的大将军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她竟然口口声声称呼大将军为老狐狸,还怀疑祺致远另怀心思。
眼前这景象太过不可思议,亏得她并不是普通人家不出大门的闺阁小姐,呼吸间,赶忙将情绪掩下。
风四海两人下马迅速朝她靠拢过来。
“三小姐,这位祺先生的身份身份不一般啊!”风四海小声翼翼的说道。
“祺先生看上去更像一位大学问家,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位将军!”
“风大哥,连水,我们既然已到了门口,断然不能在肆意离去。暂且静观其变,祺先生为人儒雅,又与我们一路相互扶植,况且我们也将白前辈安全护送到了都城。此次召我们前来,想必并非恶意。”她思忖前后,即便与对方身份悬殊,也没什么太过惧怕的,她可是经历过生死的,每每想到这点,信心总是可以增加数倍。
在梓荣的带领下,三人轻手轻脚的紧随身后,跨过漆红色大门的宽厚门挡,入眼的是一条游廊,大理石铺地,两边漆红色围挡精致小巧,游廊呈东西走向,各自曲折迂回,不知通向何方。
游廊正中,几人经过之处,两根墨黑色粗柱子平行矗立,打眼一瞧,上面竟雕刻了图腾,远看像狮,近看像鹿,在瞧又形似龙,稍一细想,立即做出判断,这奇怪的图案正是具有祥瑞之称的麒麟神兽。
可以在家中随意雕刻麒麟图案的,即便整个华国也必定屈指可数,这极小的细节足以彰显祺家的权势地位。
出了游廊,一股自然飘逸的儒雅古韵,携着微微细风飘飘然吹入她的心田。
只见,院子中央部位被流水替代,中间则是大理石铺地,连接着游廊同前方屋舍,大理石地面两侧的水流一深一浅,左侧浅水上堆放了几块不规则的大石,剖面被打磨的光滑。
另一测深水区上,看不见水底,水面上粉红色的睡莲浮于水面,洒慢水池,四周莲叶衬托,散弹淡淡清新。
走在中间的平地上,内心的感触与心中所想的将军府略有差距,少了些威压倒是多了几分潇洒,转念一想,祺致远的性子,倒也相称。
越过前方一排大厅,转而进去游廊,曲折绕了两个拐角,停住了脚步。
“风姑娘稍等,我这就去通传。”梓荣说道。她微微点头示意。
停在了一大间房屋前面,大红门窗分别雕着镂空花纹,一尘不染。站在屋外,淡淡的檀香侵入鼻息。
片刻,梓荣走出:“风姑娘,祺先生请您进去。另外两位,请随我去偏厅等候。”
吴连水一听要同三小姐分开,面上表情瞬间不悦,气鼓鼓的眼神望着梓荣,但这种伎俩对梓荣毫不起作用,陷入短暂的安静。
“风大哥,连水,你们暂且跟随梓荣大哥去偏厅等候吧。另外,银钱的事情,就劳烦梓荣大哥同风大哥交代吧!”她将连水的顾虑打消,毕竟她们几位平民百姓,确实不值得大将军府的利用。
将两人安排妥当,她一手提着木笼,推门进入。
屋内之人正手握笔杆,忽听门边“嘎吱”推门声响起,执笔之手瞬间停止,笑意露出。
“几日不见,对这小家伙还颇是想念呢!”她刚进门,未见人就听到祺致远的声音,还未曾来得急打招呼,就将她手中的木笼轻轻接过,将小白抱在怀中,小白倒是满是配合的撒娇亲昵起来。
“今早上,梓荣大哥前来迎我,说是您邀请我来府上一坐,当时我还心想为何,眼下总算明白了其中缘由。”风惜寒一直紧张的情绪稍有缓和,暂且不管祺致远目的为何,她先将小白充当了挡箭牌。
“风姑娘,快快请坐。这么早请姑娘过来,怕是顾不上早饭,索性自作主张准备了几样点心,快些尝尝。”
祺致远将她带到檀木圆桌上,桌上摆放着四五碟点心,晶莹剔透,形状各异。本就喜甜食,加之早饭未进,眼下美食在前,着实诱惑极大。轻轻的取了一块花心形状白里透红的糕点,用最为优雅的姿势轻轻咬下,玫瑰花的甘甜入口即化,回味无穷。
“这趟镖到现在也算顺利完成,风姑娘打算什么时候离开金渊城!”
将最后一口点心咽下,生怕失了礼仪:“若今日能安排妥当,今日便准备离开。”
“这么仓促。”祺致远轻抚小白,听到她回话淡眉轻锁。
几口下肚,饥饿感减缓不少,祺致远话语间逐渐接近正题,她回道:“金渊城这种外表华丽繁荣地方,并不太适合我这种性子的人生活。”
“呵呵……小姑娘,你这种洒脱不羁的性子的确难得!罢了,既然不喜就应当是找寻属于自己的乐土。”
祺致远稍作停顿,继续言道:“其实今日邀姑娘起来,主要是白老的意思!”
“白前辈?”
“确是。还记得在云兽山的水潭中吗,姑娘冒着脸伤前去潭底寻找凤银竭,若不是白老和我的请求,风姑娘脸伤何至于到现在都未曾痊愈,所以,今日请姑娘前来府上,是想让姑娘允许祺某为你治伤,好尽快恢复容貌。”
“祺先生太过客气了,如今脸伤已恢复了大半,估计再过几日便会恢复。而且,当日下水也是我主动请缨,与先生和白前辈五官。”她总算弄明白了此行的目的,说来说去,祺致远只是不想欠她人情,只是,她对于容貌真的已不太在意了。
“毕竟是姑娘家,无论如何还是要在意的。眼下,白老不在府中,故而只能请来金渊城中最好的名医替姑娘诊治,医术虽比不得白老,但也算华国有名的圣手。”
最终,经不住祺致远的劝说,也不好再多推脱。
片刻之后,一位医者打扮的老者进入房间,朝祺致远躬身一拜,将要说话,只见他一个手势,医者立即明了了用意,起身来到风惜寒面前,从药箱中取出一块质感柔滑的方帕,覆盖到她的手腕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