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装我借你,高跟鞋我们系女生也有的是,你的发型是得好好弄弄,倒也不用太复杂,去理发店修修就行,或者戴个假发,再有就是化妆……你会化妆么?这方面我不太懂,但之前有朋友推荐过b站上的美妆up主,你可以学学。”
“好!我现在就去学!谢谢你啊学长!”
为了心中的梦想,她抛下面子写了无数封邮件、拜访学校各个社团请求合作、一次次参加各家企业的酒会为社团拉赞助。虽然很不情愿,但她也在一次次抽离自我的滋味中,切身体会到了“表现得对他人感兴趣”的重要性。
认准一件事就会坚持到底,这就是赵睿最欣赏的“优秀员工”的品质。
数日后。
“溯月,你回来啦,怎么样?”
她从校外回来时,脸上写满了紧张和疲惫。赵睿有点心疼。
萧溯月只是点了点头。
“我……第一次在总监级的人物面前做了报告。怎么办,我现在很兴奋……手还在发抖……”
“这说明你做到了,溯月!恭喜你!”他给了她一个鼓励的拥抱。
“嗯……”
终于,在那天晚上,萧溯月拉到了一个文化投资公司的长期赞助。
就在她为事件告一段落而松懈神经时,噩梦般的场景再次降临了。同组参加答辩的,是另一个深受校团委期待的新建社团:青年科普作家协会。
众所周知,不论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想办事都多少会受到指标的限制,不巧的是,在社团部门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新学期最后一个成立名额几经辗转,最终要在两个社团之间选出,并且一上来就是社团办公室的学生工作者们集体投票。
“用投票决定建立哪一个社团?我不能接受,这样做可能会助长不正当拉票的风气!不是说了只要资金到位就没问题吗?”
萧溯月来到办公室表示愤慨。
对方却打起了官腔。
“同学,你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学校的资源也有限,总得给更合适的社团。你们活动需不需要场地?学校的指导教师算不算资源?真要做就得做到最好,而大众支持是组织建立的第一步,如果你连同学都无法说服,又要怎么说服负责评审的老师呢?之后要怎么过年检审核?”
“可……”
一场争吵即将打响之际,赵睿及时出现在她身后,抓住她的肩,将目光呆滞的她带到门外。
“冷静,溯月。”
“我冷静不了,跟我们竞争的那个社团是科技方向的,连简介都写得又红又专,学校首先看重的是科研成绩和政治正确,而不是我们这种无法提高大学排名的边缘项目,再不争取就输定了。”
“所以我们才更应该配合投票。”
“我不行。”她麻木地摇了摇头,“我本来就是不受大家欢迎的人。冬令营的时候就知道了……”
“——和那时候不一样。你不是在孤军奋战,还有我。别放弃机会。”他盯着她的深棕色眼瞳,仿佛吸走了她的灵魂,“这场答辩,由你上去发言。”
“我不想浪费你们这么多天的成果!”
“你可以的!这个暑假我给你的那些任务,你不都圆满完成了吗?现在的你,已经不再是那个处处费力不讨好的小土豆了,而是能言善辩、也擅长用真诚打动别人的学霸萧溯月。你一定没问题!”
他的信任就像一道光,打开了她封藏的热情。
时间回到现在。
西体育馆的走廊里,薛霸望着满头大汗的赵睿,顺手从自动贩售机里抠出一瓶可乐、递给他。
“拿着,这是学长我请你的。”
“薛霸,听了这么久的故事,你就没点感想?”赵睿说着,打开可乐咕嘟嘟灌了好几口,要不是情敌关系,别人真会以为他俩就是天天在一起打球的好兄弟。
不是没感想,是不知说什么好。过了大约半分钟,薛霸才拖着下巴给出了答案:“嗯……难道她之所以总对我发火,是因为在我身上看到了顽固不化的自己?”
明明是大晴天,他却觉得身上怪冷的。尤其是被赵睿那对瞪谁谁流产的眼珠子注视着,让他感到肩头仿佛扛着千斤重担,随时要崩盘。
这种时候该说什么缓解气氛?在赵睿的绝对优势面前,他曾经拥有的笃定感竟消失得一干二净——在如此波折的前情之下,萧溯月还能对赵睿不动心,就连他这个钢铁直男都不信。
“哈哈哈,也可以这么理解吧。我能照亮她,她能照亮你。谁需要谁一目了然。为了她的将来,你也应该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她来说更加幸福。我说得有道理吗?”
赵睿的面容在他眼前久久挥之不去。
薛霸握在手中的可乐罐发出了吱呀的变形声。
喂——喂——
在黑暗中,薛霸一遍遍地拨打着无人接听的内心电话。
外表看来,一切良好。但他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他确定这种感情属于“不甘心”。说不上来的烦躁,失衡,想成为她最重要的人,但又不得不接受过去她曾被赵睿影响的事实,这让自尊心和智商都超强的薛霸第一次体会到了熬夜灌咖啡般的失眠情愫。
“用户薛?……”
AI似乎有什么附加信息想告知他。
薛霸却始终无言。
他对萧溯月“这个人”的了解还停留在AI提供的情报表面,而她真正的想法,她的过去,她经历过的心境变化,梦想和挫折,教训和考验,他都一无所知。
那些信息,只有通过切实的交心才能一点点感受到。
他从来都只考虑“脱单的成功概率”,而从未考虑过“脱单对她来说产出的幸福指数”,这是自私;他只想着尽快拥有她,而从未想过她是否需要他,这是独断专行。
这样的他还没有资格擅自决定“希望让她成为自己的女朋友”。
那对她来说太不公平。
“……用户薛?再不确认接收,脱脱要给您播放鬼畜歌曲了。”
“别烦我,不许放。”他拿枕头盖住自己的脸,让声音闷在棉花里,“奇怪,我不该感到不高兴,这种负面情绪对精神成长明明毫无益处,不经济,不切实际,投入成本高,又不一定有回报,还不如切模型。”
“那您更应该行动起来!”
“我担心,萧溯月和我在一起会不会限制住她。我这么不会说话,社交圈也小,和赵睿完全相反……”
他的视野中只有一片斑黄的天花板,床铺十分理智,干净整洁,床单严丝合缝地躺在床垫上,被子不用时还会叠成豆腐块儿,花纹是最简单的井字格,蓝白色,就像他的人生一样一丝不苟、合乎规律。
就在他僵尸般的躺在上铺时,三个室友齐刷刷地蹲在床下,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就是不敢主动开口。
“喂,你失恋了吗,学霸?”胖子胆儿最肥,索性问个痛快。
剩下二人一脸惊恐地瞪着他。
“……嗯。”
床上传来不愉快的声音。这下,胖子也震惊了起来。“我擦,真的失恋了?”
“按照概率,快了。”
听这声线,软弱无力,毫无精神,怕不是时日无多。
胖子还不怕死地追问道:“什么叫快了?到底黄没黄?——靠,打我干嘛?!”
“叫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可长点儿心吧!”
另外两人对他的齐齐吐槽让他很是委屈。
“不是你俩眼神暗示我问的吗?!”
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了气氛总觉得哪里不对的历史文创协会。
往日,准点打卡、勤恳服务、胜似机器人保姆的薛霸就是这里独特气场的顶梁柱,有了他,活动室便化身为近未来机械工厂,人的需求能第一时间得到满足,在遇到疑问时,虽然要冒着被他冷眼凝视的风险,但往往也会得到解答。
可以说,他就像守护程序的人工智能。在的时候没感觉,一旦不在了,是个人都嗅出了不祥的气息。
——尤其是心不在焉的萧溯月。
“薛霸最近怎么不来活动室了?”萧溯月整理了一会儿文件,探出头来,环顾四周,又掩饰似的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终于憋不住地再次探出头,“是不是又缺钱去接私活了?”
她着急的样子看得赵睿有点难过。心里一难过,面上的表情就更加复杂了起来。
“看来是我说得太过了。”赵睿的声音很是沉重。
她迷惑地盯着他,随即踩着帆布鞋跑到他桌前,好像一眼看穿了他略施小计的前因后果。
“说过了?发生了什么?”
“我跟他说了我们以前的经历,所以他受挫了。可能是觉得自己获胜的概率不大?”
“会长,都这种时候了,就别开玩笑了。”她却没有露出他期待的神情,“我还不知道你对恋爱的价值观是什么样的。但请你理解,这件事没法用概率衡量,而且我也不想伤害到你。”
她的声音很低,活动室里的其他人都无法听到。这是她对他最后的保护。
赵睿的眸子倏然暗了下去。
“……这是在拒绝么。就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
记忆中的他不论走到哪都能成为众人瞩目的亮点。就人格而言,也是多数人心目中最适合的朋友人选。
长此以往,赵睿似乎无法接受完美无缺的自己却无法攻克萧溯月这道世界级难题的事实,哪怕他动用一切手段,当面给薛霸重重一击、打得他落花流水、无心学习,哪怕他联络身边的所有人脉去保护她,给她安排最费心的礼物,甚至抛弃掉自己富二代的设定,也从不逼她有所回应。
可她终究还是选择了一票否决。
“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立刻给出答案。你可以一直犹豫,犹豫到想做决定的时候。”
赵睿想做最后的挽留,他的眼神像某种小动物,警惕、易受伤害、又渴望着认同。
她却突然让话题转了个弯。
“有一种女孩表面上性格很好,很好接触,对人都很礼貌,可就是让人感觉有距离感,很莫名其妙,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