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处部落里的稻子长势喜人,远观一片金黄,近看稻穗饱满。
权国已灭,那处部落里的人放松了警惕,没有设防,都以为今年的稻子不再有人抢割,一定会喜获大丰收。
权县出人意料地组织大批人马赶着牛,拉着车,来那处抢割稻子。
他们一路畅通无阻,进入稻田也无人阻拦,因此割起来便得心应手,如自家稻田一般。
他们变本加厉,今年抢割的稻子,比任何一年抢割的稻子都多。
等那处人发现,权县人已经满载而去。
成熟的稻子又被洗劫一空,那处的百姓个个锤心跺足,义愤填膺,但又束手无策,只好派人到霄邑向楚君通禀报。
楚君通一听,大为震惊。
权国灭了,权归公死了,现在变成了权县,还派了楚国贵族斗缗做权尹。
既换了汤,又换了药,那处和权县都为楚国疆土,怎么还干那种偷鸡摸狗的老勾当呢?
楚君通用正常的思维分析,要么是权县庶民养成习惯,暗中所为。
若是权县所为,那就是斗缗疯了。
楚君通赶紧叫来蓫蒇,让他速到权县打探情况。
没想到蓫蒇说:“禀君上,小人贱子已经归霄邑,此时已至宫中也,正欲向君上禀报此事也。”
蓫蒇的儿子伯艾被叫了来、
伯艾禀报说:“禀君上,卒长去获知权尹令人至那处盗稻,特遗小人前来向君上禀报也。”
原来真有此事。
楚君通感到非常生气,不过,斗缗是亲叔父,他决定先礼后兵。
于是,楚君通特派遣道朔到权县去见权尹斗缗。
道朔干外交多年,有丰富的分析判断问题的经验,既会察言观色,又能见风使舵。
这次权县人抢割那处部落里的稻子,若是刁民所为,便让斗缗杀一儆百,严厉查处。
若是斗缗授意,便劝其退还稻子了事。
这种处理,对斗缗来说应该是不痛不痒,基本上就是姑息迁就。
道朔奉旨带着随从来到了权县权邑,没想到斗缗竟然拒见。
道朔要进权宫,被守卫的侍卫拦在了宫门外。
道朔说是奉君上之旨,侍卫也不与理会。
没有办法,道朔有招使不出,只好打道回霄邑。
情况禀报到了楚君通那里,楚君通大为惊讶。
国君派遣去的官吏你都敢让他吃闭门羹,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到那处抢割稻子,肯定为斗缗所为,若是这样,事情就变复杂了。
于是,楚君通召来阎敖、斗伯比、斗廉、公子屈瑕等人商议,召开了闭门会议。
斗廉和公子屈瑕是鹰派,要求用武力解决,认为斗缗没有把楚君通放在眼里,有叛逆之嫌,直接砍头了事。
斗伯比是鸽派,他建议,还是采用和平手段为妙。
不管怎么说,都是芈姓自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哩,并毛遂自荐要去权县当说客。
斗缗是斗伯比的仲兄,斗伯比知道楚君通的脾气,惹毛了他,翻脸不认人,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斗伯比不想让仲兄往泥坑里走得太远,想拉他一把。
楚君通也反对斗廉、公子屈瑕的意见,觉得当年戮嫡侄已经是罪过,现在再杀叔父,那就是罪上加罪了,但又觉得用和平的手段很难解决问题。
阎敖一直未说话,像是在沉思。
楚君通征求阎敖的意见,阎敖想了想说:“凡事皆有表里,权县割那处之稻,只是其表,里为何?不知也。犹如矢入人体,不整矢拨出,却只剪去露在表面之梃干和矢羽,将矢镞留于里面……”
阎敖说得有理,可没说出解决的办法,说了等于没说。
不知公子子元何时来蹭会的,他听了好一会儿,有了自己见解。
他说:“君父,你可下旨召权公速归霄邑,说有要事相商。若其应旨而归,即可用文招,让其还稻于那处即可;若拒而不归,可见已离心离德也,用武力讨伐也不为过也。”
楚君通听公子子元这么一说,他心里一亮,觉得此办法可以用来一试。
众人也提出不出更好的办法,也都没有反对。
于是,楚君通一面让斗伯比亲自奉旨去权县,让斗缗归霄邑,说有要事相商。
一边派蓫蒇带着棠、漻、隅昳等化装成庶民,悄悄潜入权邑,与卒长、伯艾去取得联系,并面授计议。
斗伯比带着随从火急火燎赶到了权邑,没想到进城门时遇到搜查。
本想说是霄邑使者,想到道朔无功而返,便改口说是斗缗之季弟,特来拜见仲兄,才让进城。
可来到斗缗所居之宫时,又被侍卫阻拦,说什么也不让进。
没有招,斗伯比只好在宫外嚎啕大哭。
毕竟是亲兄弟,见斗伯比哭得伤心,斗缗只好与他相见。
他见面便问:“季弟,你为何哭泣耳?”
斗伯比觉得仲兄不近人情,也不顾兄弟情面,便不高兴了。
他直言不讳地说:“弟为兄哭丧也!仲兄,你不知已死到临头乎?”
没想到斗伯比这句剧本以外的话让斗缗误解了。
当斗伯比告诉他,让他速回霄邑时,以为楚君通真要动他的奶酪,对他下杀手,便一口回绝了。
斗伯比怎么劝也没有,斗缗还反劝斗伯比,让斗伯比留在权邑助他完成霸业。
临离开时,斗伯比又嚎啕大哭说:“仲兄,诀别也!”
斗缗“哈哈”大笑说:“季弟,等兄完成霸业,你再来投兄亦不迟也。”
斗伯比离开权邑时,发现权县已经全民皆兵。
权邑内更是气氛紧张,城门守卒对进城者盘问搜查严格……
种种情况表明,斗缗要反楚。
斗伯比在心里说,不好,仲兄疯了,没救了。
斗伯比回到霄邑,立即向楚君通禀报:“天欲下雨,臣无力遮天也。仲兄已意决,十牛亦拽不回头也!”
并告诉楚君通,他在权邑看到的异常气氛。
楚君通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斗伯比看着楚君通大笑,感到莫名其妙。不过,他看到了楚君通笑里的杀气,心里情不自禁地颤栗起来。
楚君通为什么要大笑?
因为斗伯比说的,和同时派到权县与卒长去接洽的蓫蒇所见所闻的一样,斗缗要谋反。
虽然斗伯比和斗缗是兄弟,但楚君通也没把斗伯比当外人。
他说:“叔父欲反,寡人别无他策,必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