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国国都邓邑。
邓宫。
楚国使者道朔率随从到访邓国,邓国国君吾离携太子牧及众官员在议政的路寝正式会见。
道朔很年轻,比楚君通还小三岁,为楚国贵族,是楚君通儿时的玩伴。
他也精通六艺,特别是对“礼”颇有见地,喜欢结朋交友,乐善好施,是天生做外交的好手,所以深得楚君通的信任。
道朔此次出使邓国,名义上是办两件事,可真心想做的只有一件事。
表面上要做的事:一是回敬去年冬天邓国的谴责,进行合理解释;
二是接洽楚邓二国国君单挑独斗比武事宜。
真心要做的事:试探二国结亲的可能性。
楚君通看上了邓国国君之女邓曼,让道朔以外交手段侦察一下,看邓国方面的意下如何。
楚君通虽然贵为一国之君,年轻,帅气,还霸气,但高处不胜寒,楚君通真要找到面子里子都光鲜的嫡夫人,还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因为位居高端,选择的面就窄了,面对的仅是各诸侯国国君之女。
而国君之女又僧多粥少,更关键的是这种选择是双向的,须你情我愿。
从女方来说,其父为一国之君,他往往要从国家利益出发,而其女往往要从个人意愿考虑。
这样一来,国君愿意,并不代表其女也愿意,其女愿意,并不代表国君满意。
选择的角度不同,因而其结论往往大相径庭,意见得不到一致,而捆绑成不了恩爱夫妻,这种事又必须做得皆大欢喜才行,因此便增加了难度。
道朔这次任务的难度可想而知,可他并没有担忧,甚至还胸有成竹。
因为道朔曾经在楚国接待过邓国使者臼,楚君通还贿赂过他,送给了他许多礼物。
道朔以为找到臼,事情便好办了。
只是感到奇怪的是,邓国负责接等的外事人员里,并没有看到那个臼,这让道朔心里感到有些不踏实。
道朔按照周礼拜见了邓国国君吾离,替楚君通代向邓国国君表达了问候。
然后笑容满面地说:“贵国去年冬天遣使臣至吾楚国,谴责吾楚讨鄀国伐申吕二国……”
“寡人不知尔所言之事也!”
邓国国君吾离听了道朔的话,心里一惊,不等道塑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急着打断了他的话。
邓国国君吾离之举也让道朔一惊,外交场合,主抢宾之言极为罕见,也是极不礼貌的,有悖于周礼中的宾礼之规定,因此有些不爽,立即收住笑容。
因为使者不仅代表的是自己,还代表着国君,代表着国家,国家尊严神圣不可受辱。
看道朔变脸了,国君吾离和左右官员耳语了一番。
他眨着眼睛说:“去年冬天,洛邑之大王曾遣使者下旨,令吾邓国声讨楚国,可寡人认为楚国讨鄀国伐申吕二国与吾邓国无干,因此不予响应。吾邓国未遣使节出使楚国,如何谴责楚国哉?”
道朔被弄糊涂了,自己就是奉楚君通之旨,专门以处理此事为名来邓国的,怎么能说没派使者去楚国呢,难道我们会无中生有?
不对呀,邓国使者是自己亲自接待的,名字叫臼,怎么会错呢?
他挠了挠后脑勺,尴尬地说:“贵国使臣曾有谴责吾国,不仅有谴责之语,尚有帛书战书耳,约楚邓二国国君独战比武,勿让庶民卷入战乱之中也。”
吾离听了道朔的话,他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他瞪大眼睛说:“竟有此等奇事?”想了想又说,“二国国君独战比武?寡人一老丈,贵国楚子一壮士,二人独战,岂不是以卵击石,寡人自送性命哉?”
道朔笑了笑说:“吾寡君亦有同感,壮者与老者独战,毋庸置疑壮者占优势,特令道朔讨教贵国,贵国以劣势挑战优势,寓为何意哉?”
何意?
没有的事,还能有什么意思?
不过问题有些蹊跷,且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明白,首次会见只好草草收场。
道朔看情况有些复杂了,也留了一手,没有告诉吾离,那个邓国使者的名字。
对于邓国来说,谴责楚国,向楚国下战书,皆是非同小可的事情。
邓国还不是强国,还没有实力向楚国那样的大国公开挑战。
就是有这种实力,也没有这种意愿,邓国的传统就是安于现状,从不搞霸权扩张。
楚国地广人多,发展又快,拥有相当的实力,若打起仗来,吃亏的肯定是邓国。
楚国向来我行我素,“不与中国之谥号”,不断扩张领土,似乎要与周王室抢夺天下。
现在的国君通更是年轻气盛,霸气十足,能打败鄀国,敢讨伐申吕二国,有惹怒周天子的胆量,正找机会向邻国动手呢!
我邓国想退避三舍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去谴责楚国,向其下战书,做惹火烧身的蠢事呢?
这里面一定是哪儿出问题了,要么是楚国想挑事端,借机讨伐邓国,将邓国土地并入楚国舆图;
要么真是邓国某位不怀好意之人所为,欲引燃邓楚二国之战争,他从中渔利……
不管是什么原因,皆对邓国不利。于是,便想讨好楚国,对楚国使者道朔也以最高规格接待,想让使者回国后多为邓国美言几句。
国君吾离一直陪同道朔,给予“一食二飨多燕礼”之高规格。
先在宗庙以太牢宴请道朔于飨与食,席间还不忘赠给道朔贵重的礼品。
这还不算,为了套近乎,还在自己的寝宫以牲畜燕礼招待道朔。
住的方面,邓国更不敢怠慢。
邓国设立有诸侯馆、驿亭、传舍、逆旅、客舍等不同档次的招待机构,根据来访者的身份、地位、作用进行按排。
按道朔现有的身份,住进驿亭已经是很受尊重了,可邓国国君将他安排到了诸侯馆,享受与来访国君相等的待遇。
如此高规格的接待,让道朔糊涂了,刚入邓国国境,按周礼之外交惯例,得有专人迎接,可当时不见一个邓国人影。
到了国都邓邑,才有人陪于左右,可表情不冷不热。
怎么此时一下子来了一个一百十度的大转弯,将自己捧为贵宾了呢?
楚国使者道朔忐忑不安,邓国国君吾离更心烦意乱,无端冒出谴责楚国和下战书的大麻烦事情来,真不知怎么才能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