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里有动静了，闹哄哄的，季杏一睁开眼睛，还看到有人举着“烛”，她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

她有人路过，小声一打听，说是到“谿”边去看热闹。

听了这话，她这才放下心来。

季杏看了看天空，估计了一下时间。

天啦，时间不早了，要出发了！

季杏赶紧跑了下去，又爬到了蓫蒇和免樠睡的那座木屋里。

没想到他们二人竟然还紧紧地相偎在一起……

她赶紧退回来，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季杏又听到免樠的叫声了，现在离得很近，她听到她娇滴滴的叫声里带有哭腔，稍离远一点听不出来。

蓫蒇闭着眼睛，但听到过上木梯的声音，知道是季杏跑来了。

所以，他们草草地收场了。

可免樠还闭着眼睛依依不舍地搂着他不愿意松手。

“啪啪。”

看天越来越亮了，不能再磨蹭了，季杏用手“啪啪”拍了拍屋子的柱子，提醒一下蓫蒇。

她小声说：“‘平旦’之时将至，切勿再耽搁了！”

免樠听到响声和季杏的说话声，赶紧松开了双手，身子往外移了移。

蓫蒇赶紧说：“好，即刻就好。”

他说着坐了起来，迅速穿上“襦”，又系好腰间里的麻布，站起来就要走。

免樠也赶紧坐起来系上所谓的“裙”，又穿上了“襦”，拿着事先缝制好的四件“襦”跑了出来。

她小声说：“你们等着我，我去送你们。”

看时间不早了，担心耽搁了出发时间，蓫蒇和季杏接通过免樠递过来的“襦”跑了起来。

免樠跟在他们的后面慢慢地跑着。

此时，那个小河边，已经围了不少人，是闹哄哄的。

竹筏已经放到了小河里，三百多张皮毛、大量的食物和十个“腰舟”都放到了上面。

湫敖伯楝和州加公伯朝和叔旦已经到了那里，送行仪式就要开始了。

那里已经燃起了一个大大的火堆，火堆的四周放着许多青竹。

在通往竹筏的两侧都插着燃烧着的“燎”，火苗被风吹得左右摇摆。

仲昼他们八个人都已经等在那儿，蓫蒇和季杏跑过去，赶紧站在了伯朝的前面。

免樠站在看热闹的人们中间，悄悄地看着蓫蒇。

看出征的人到齐了，仪式开始了。

穿戴怪异的“觋”带着两个助手出场了，他神神叼叼地念念有词开始祈福。

声音很细，有点像鸟叫。

似乎吐词不清，没有人能听清他念叨的是什么内容。

祷告结束，“觋”让人把青竹投入了火堆里。

不一会儿，火堆里的大火就把青竹烧燃耗了，接着就发出“砰砰砰”的爆炸声。

这是燃爆竹为出行者驱鬼，让他们一路平安。

“砰砰砰。”

爆炸声此起彼伏，是响个不停。

在爆炸声中，部落首领湫敖伯楝拿起长篙递给了蓫蒇，等于把这次出行的重任交给了蓫蒇。

伯楝挥手示意让蓫蒇带着季杏他们上竹筏。

蓫蒇的脑子里还在想着免樠，季杏在后面推了推他，他才明白。

蓫蒇和季杏带着“桴人”漻和棠从两“燎”中间走过，一直走上了竹筏。

其他随行的六人都站在岸上。

爆竹声中，十多个妙龄少女跳起了巫舞，唱起了巫歌。

“桴人”棠走到竹筏尾部，拿起了事先放在那里的长篙，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蓫蒇将手里的长篙交给了“桴人”漻，看伯楝、伯朝和叔旦都在挥手，他也挥了挥手。

他便一声令下：“撑‘桴’！”

于是，“桴人”棠拿稿用力一撑，竹筏带着重要使命缓缓地开始启航，行走起来了。

“桴人”漻用长稿掌握着竹筏行走的方向，不让竹筏撞着岸上了。

那堆火燃烧得越来越大，火苗越来越高，人们还在往里面放青竹。

“砰砰砰。”

青竹在火里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响声不小，竹筏已经走了好远了，竹筏上的人还能听得到那爆炸的声音。

“桴人”漻在前面掌舵，棠在后面撑稿，蓫蒇和季杏就站在放置皮毛和食物之后，竹筏顺水而行。

岸上的六个人手里都持有一根木棍，一直跟着小河里的竹筏一路小跑。

竹筏顺水行走了一会儿停下了，蓫蒇让岸上只留下三个人，让另三个人到竹筏上休息。

竹筏又行走了好一会儿，蓫蒇回头一看，只见免樠远远地在岸上跟着，好像还在哭泣。

蓫蒇见状，心里难受起来。

他朝免樠摆了摆手，示意她回去。

季杏也看到免樠了，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跟着蓫蒇，是多么的幸福。

竹筏没有停下，走到看不到免樠的身影了，蓫蒇才回过头来。

他有点后悔没有把免樠带着，心里有些忧伤。

竹筏快速地行走着，岸上的人换班休息了几次，竹筏遇到了浅水。

蓫蒇和季杏他们都从竹筏下来，上岸上了，只留下两个“桴人”撑着竹筏。

竹筏又行走了没有好一会儿，走不了了。

小河断了，可水还在流淌，不过都是从石头缝隙里流过去的。

好在竹筏并不是太重，十个人不用吹灰之力就抬到不远处的小河里。

他们停下来吃了一点食物，便继续往前行走。

行走到“食时”之时，竹筏就划行到了一段很直的小河里，水面宽了许多，而且水也深了许多，他们十个人都乘在竹筏上面，也能行走自如。

漻手持长篙在前面掌着舵，看着前面说：“此是直水，快要入汉水了。”

棠在后面撑着长篙，他小声说：“此处踞免部落很近，我们须小心了，若遇到免部落里之人们，切勿与他们答讪。”

是的，我们有重任在身，不能在路上节外生枝。

蓫蒇四周看了看，他拿起木棍，对大家说：“大家切勿大意，须警惕，我们此次到楚国霄邑，不得在路途中耽搁，得快去快回。”

果然，没走好一会儿，就看到岸上有一群人，不用说，肯定是免部落的人。

都是一些男人，而且还都是青壮年。

他们都跟湫部落里的人一样，上身没有穿衣服，只在腰里系了一块麻布。

漻紧握长竿，看了一眼岸上说：“真遇到免部落的人了！”

棠小声说：“切勿理他们！”

气氛紧张起来，由两个“桴人”撑着竿子，其他八个人拿起了木棍，高度戒备起来。

“你们是何人，至何处去？”

岸上有人大声问了。

竹筏上的人都默不作声，继续顺水而行。

“你们是否皆为喑人？”

喑人即哑巴。

蓫蒇听了极为不爽。

他大声说：“我们正往汉水去哩，你们皆为瞽者乎？”

瞽者即瞎子。

岸上的人不高兴了。

“何人是瞽者？”

他们从地上捡起土块就往小河里扔。

“咚咚咚。”

土块满天飞，有的落在水里，有的落在竹筏上。

乘在竹筏的人看到土块飞来，可又不好躲闪，因此有人挨了土块。

好在力量不是太大，砸在身上并不是太疼痛。

漻小声说：“切勿理他们的了，我们须疾行。”

岸上的人是免部落的人，不过都是正经人，他们正在岸上劳作，只是拿小河里的竹筏寻开心，并没有追赶蓫蒇他们。

他们很快就甩开了岸上的人们。

顺水划行了一会儿，竹筏行至一个岔口，漻毫不犹豫地右转了，进入了那个岔道。

他说：“前面出水口也可入汉水，只是此处可在汉水里少逆行一段。入汉水后，我们可直接往北逆行。”

进入了岔道里，竹筏行走稍慢了，不一会儿就看到汉水了。

看到汉水，大家都很开心，话也多了起来。

季杏第一次看到汉水，她跳起来说：“喔哇，水面好宽阔呀！”

漻说：“上次随湫敖至楚国霄邑，我们济过汉水就开始步行了。”

蓫蒇看了看竹筏上的皮毛说：“此次货物太多，若是步行，我们负重太多，会很辛苦的。”

棠说：“是的，所以我们此次选择走水路。”

他们进入了汉水，水更宽了，也更深了，看似水流不急，可看水面上的漂浮物，就知道水流的速度不慢。

漻和棠有经验，竹筏沿汉水右侧的边沿而行，这样水流要稍缓一些。

竹筏上只留下了四人，蓫蒇和季杏，还有两个“桴人”。

剩下的六人，便在岸上用长绳拉着竹筏慢慢逆水而行。

在汉水之中，偶尔可遇到一些大木船结伴而行，下行或上行。

因为是船队，有好几艘船，往往会泛起大浪来，影响他们竹筏的行走。

季杏看到大船和船上的人，惊奇不已。

她问：“那是何人之舟？”

漻说：“也许是某国国君之舟，也可是周天子之舟。贱民仅有‘桴’，即便有舟，也是独木小舟。”

蓫蒇用手拦着季杏的腰，他说：“此时出行是否长见识了？到了楚国霄邑，更有你没有见过的稀奇事情哩。”

他们一路逆水而上，不知行走了多久，漻看到了汉水西侧的浰水口。

他高兴地说：“快入浰水口了。”

季杏站在竹筏上到处看稀奇，看了水里，又看岸上。

她突然看到不远处汉水中间有一个大沙滩，更让她吃惊的是，沙滩上还有一些人。

她赶紧问蓫蒇说：“那里为何人？”

蓫蒇看了看竹筏上的皮毛，他警惕起来。

他拿起木棍，小声说：“我们不会遇到寇贼了吧？”

季杏一听，吓得弯起了腰，伸手拿起了一个“腰舟”，那样子就像是想逃命。

漻和棠的表情也严肃起来，都皱起眉头看着沙滩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