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为民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去浙江了。
昨天夏为民从欧阳文那里回去以后,问了何伟梅给陆老板打电话的具体情况,然后自己又接着打陆老板的电话。起先是打陆老板电话无人接听,到了晚上再打,就只有“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了。夏为民的心里立刻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各种各样的结果在他脑子里不断地浮现,翻来覆去地一夜没睡好觉。原本是希望何伟梅陪他一起去浙江的,何伟梅竟然不愿意,这让夏为民感到非常意外。何伟梅一向都是非常乐意跟着夏为民出门的,特别是出去联络有关业务上的事情。何伟梅给出的理由是身体不舒服,还有就是留在家里可以帮夏为民照应着厂里,免得万一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走漏了风声怕厂里生乱,她也好及时地跟夏为民沟通。何伟梅说这些的时候,夏为民总觉得她心里有事。
一路上,夏为民边开车边又接二连三地给陆老板打了不少的电话,听到的都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夏为民在慌张的同时,也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他想也许是陆老板的电话出故障了,也许是陆老板正在一个手机没有信号的什么地方办事情。夏为民甚至都想到陆老板或许是因**事发,手机被警察没收了,顶多也就是罚款拘留几天的事。
夏为民就这样一路胡思乱想着,渐渐的距离陆老板的厂子已经不远了。等到终于能看见陆老板厂子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陆老板厂子的大门是紧紧关闭的,门口围了很多的人,其中还有不少的警察。
出事了!夏为民的心一下子拎了起来。
停好车以后,夏为民三步并作两步地拨开众人就要进厂大门,被警察拦住了,“现在不能进去。”警察说。
“为什么?出什么事了?”夏为民问。
警察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旁边就有人说:“你是哪里的?也是来要钱的吧,姓陆的跑了!”
“跑了?跑哪里去了?”这时的夏为民,脑子里像是灌满了浆糊,几乎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没有人回答他。有人拽了一下夏为民,提醒他赶紧先去派出所报案登记去,夏为民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愣了半天,才茫然地退出了人群。
夏为民退到自己的车子旁,看着那些围在陆老板的厂门口,脸上带着各种各样表情的人群,忽然才感到惊慌失措起来,怎么办?!其实,像这样类似的场景,在夏为民的脑海里已经预演过多少次了,那不过是在一种担心和焦虑下的胡思乱想。但是,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担心此刻竟然变成了事实,他的心里无法接受。这时候的夏为民,脑子里只是机械地重复着两个字:完了、完了、完了……夏为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夏为民坐进车里,自己捋着纷乱的思绪,回过神来以后,发动起车子便往陆老板家的方向赶去。其实,他不是不明白现在陆老板的家早已是人去楼空了,可他不甘心,或者说只是一种下意识地行为。到了陆老板的家门口,看那依然是金碧辉煌的小楼大门紧闭,夏为民便走到近前伸头隔着窗户往里面张望。家里的摆设依然如故,一点都看不出有仓皇逃跑的痕迹。
“别看啦,早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夏为民回头一看,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那妇人说:“一家人是夜里跑的,还欠了我半年的房租呢!”
夏为民吃惊地问:“这房子是他租你家的,陆老板不是你们这里本地人?”
妇人说:“啥人能搞得清爽他是哪里的。唉,害了不少人哦!”
夏为民问:“那他的厂也是租的?!
“当然是租的,他哪里来的厂子啊。”妇人说。
这妇人的话等于再一次给了夏为民当头一闷棍,原本那种守住他的厂就多少能挽回点损失的希望也彻底破灭了。这时何伟梅打电话来了:“你到了吗?见到陆老板没有?”
夏为民说:“出事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麻烦大了,姓陆的跑了,来了好多讨债的还有警察。回头再具体跟你讲吧,我现在先去派出所报案。”夏为民没有理会何伟梅在电话那头的惊乍,便挂断了电话。向那妇人打听清楚派出所的位置,开车直奔派出所而去。
在派出所报了案,登记了陆老板具体的欠款数额,派出所叫夏为民回去等消息。夏为民问警察能追回多少损失,派出所没法给答案,说这要等找到陆老板才能确定。一个年长的警察对夏为民说,根据他的经验估计没多大希望,因为这个陆老板要是还能混下去,也不至于做出逃跑这种下下策的事。
走出派出所,夏为民先给厂里他的助手打了电话,要他安排立刻把浙江这边的所以品种都停止生产,已经造好型的也不要浇铸了,等他回去以后再处理。然后给何伟梅打了电话,把这边大概情况跟她说了一遍。“这事千万不能跟任何人说,要不然就会炸了锅了!”夏为民特别提醒何伟梅。
何伟梅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就在这里等,你有空就去厂里转一圈,有什么反常的情况就打电话告诉我。”
何伟梅问:“你在那边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夏为民没好气地说:“谁他妈妈的知道啊,先等几天看看具体情况再说,我现在回去怎么办?我也没法子回去啊!”
夏为民接下来每天的事情,就是上午和下午分别上派出所报两次到打探消息。然后再跑到陆老板的厂门口,和那些各个地方来的讨债人一起守着。警察总是劝说没必要这样,这样守着也没多大意义,不如大家该干嘛就干嘛去,一有消息他们会及时电话通知的。大家想想也是,便陆陆续续打道回府了。
夏为民虽然是不甘心,看着目前这种无可奈何的情况,也不得不于第四天离开了那里。
一路上,他一直努力捋清自己的思路,想想自己该何去何从。陆老板现在是跑得无影无踪,派出所的警察说,到目前为止几乎是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陆老板欠的货款,估计讨回来的希望不大了。可以想象得到,即使最终警察抓住了陆老板,又能怎样?看样子也追不回来多少钱。那可是将近五百万啊!为了这个生意,夏为民几乎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投了进去。现在的情况是:家里还积压着十几万陆老板订单的成品件没法处理,只有当作废料回炉了。外面还欠着五十万的高利贷加利息,五十万欧阳文给的借款,二百多万的各种原材料款……想来想去,夏为民觉得自己恐怕只剩一条路了,就是和陆老板一样,撂下一切一走了之了,不然的话,他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夏为民心里很明白,经过这样一场变故,自己不可能东山再起了,再也爬不起来了,他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别的出路。
回来后,夏为民没有去厂里,也没有去见何伟梅,而是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家里。进门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夏为民犹如大病一场,不愿意跟任何人说一句话。也不吃也不喝,倒到床上就睡觉,弄得家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大气都不敢出。
夏为民一觉睡得就像死过去一样,一直到了第二天将近中午的时候才醒来。他爬起来洗洗脸,感觉到肚子饿了,便叫家里弄了几个菜,一口气灌下去将近半斤白酒,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吃饱了,喝足了,还是感觉浑身无力,于是就又倒到了床上。虽然是人睡下了,但此刻的夏为民,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只是大脑一片空白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这时候手机响了,夏为民怕是浙江那边派出所打来的电话,赶紧爬起来去裤兜里掏手机。拿起一看,是何老板打来的便没了兴趣,有气无力地对着电话胡乱“嗯”了一声。
“夏为民你在哪?快过来喝酒,我这里来了两个山西的朋友,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何老板说。听口气和周围嘈杂的声音,感觉是在哪个饭店里。夏为民不想去,便说自己现在正在外地出差。
何老板说:“哦,你这家伙倒是会搞,自己跑外地去了,叫女人跑我这里来操事!”
“操什么事啊?”夏为民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啊?那算了,本来想骂你一顿的。是这样,你那个小何跑我这里来要钱,哎呀,天天来,待着就不走,整整磨了我三天。我是真佩服你这女人,缠劲太大,搞得我实在没办法,昨天都快下班了,才想法子搞了十万给她。哈哈,怪不得呢,上午我去火车站接朋友,正好看见你家小何在那儿买车票。乖乖,几天不见就想啦,拿到了钱就去找你去啊!你这家伙自己可要悠着点,看那娘们一身颠颠的横肉,我真担心你兄弟,迟早哪天要把你给吸空了……”
夏为民的心往下一沉,何伟梅什么情况?不对!他听不下去何老板的啰嗦了,草草应付几句便挂断了电话,拿上车钥匙便直接冲出了家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