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赶出门的时候，真的是身无分文，豹哥看我可怜，掏出一百块给我，“小子，你有病就别想着开车了，那不是找死吗？以后别来这里，要不是因为过年，你能这么轻松离开吗？这是车钱，快点走吧。”看来这家伙还算个好人，幸亏没有对他施放，我唯唯诺诺，低眉顺眼，逃之夭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吕某回到派出所，正好指导员找他谈心，“小吕，今天没别人，我告诉你一件事，有群众反映，你入股麻将馆，操纵赌场。此事已经闹到分局，王局长过几天就要拿你当典型，他不光折腾你，我们派出所也跟着受罪，不说别的，纵容部下胡作非为，这顶大帽子我就受不了。”

小吕全名吕望竹，老家河北，性格比较张扬，在凡事都小心谨慎的上海人眼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听得指导员这么说，撇撇嘴，“你的意思，趁过年，去拜一拜他呗。”“总要试一试吧，也许，王局长也是试探你，看你懂不懂事呢？”“好吧，今晚我就去。只是，你别抱太大希望。”

下午，指导员值班，吕望竹离开派出所，去买礼物，回家拿钱的时候，听得身旁老婆唠唠叨叨抱怨，烦了，找出半瓶高度酒，配点猪头肉，小醉。醒来后，才记起，要去给王局长拜年，于是穿好衣服，空手上门，到了王局家，也不客气，大咧咧进门，“老王头，怎么着，你要办我？”

本来见他空手上门，又满嘴酒气，王局长就一肚子火，听他说话又这么不着四六，当时就炸了，“吕望竹，你算个什么东西，像个泼妇似的，还上门来闹，大过年的，我不撵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那一刻，吕望竹也似乎想起什么，“老王头，有没有肉菜？我们再喝点。”

事情过于反常，王局长咬着后槽牙，挤出一些笑容，“你能有什么发愁的事？赌场赔了？”“哎呀，快憋死我了，快摆酒，我只和你说。”王局拽住他，“走，去楼下的小饭店，家里人来人往，你万一再嚎啕一下，邻居怎么看我？”过年期间，小饭

馆没多少人，他俩点了一瓶白酒，要上几个肉菜，开始聊。

“老王头，我的命苦啊，三爷爷上个月过七十大寿，我想去参加，他家人不许，你说说，就这么仇视穷亲戚吗？我一个小片警，还怕影响不好？回头三爷爷退下来，什么关系都浪费啦。”“这也值得发愁？你那三爷爷又不欠你家什么，凭什么给你安排事？”“他怎么不欠？你听我给你从头说。”

王局有些后悔，这个家伙显然是喝多了，满嘴跑火车，为什么自己还陪他在这扯淡。“三爷爷原本姓李，成分不好，介于地主和富农之间，虽然很早他就投身革命，可是入党的时候，因为成分问题，久久不能通过审查。

为了革命事业，他让我爷爷，算是个远房亲戚，把他加进吕家族谱，这事可难办，姓李的要进姓吕的族谱，难不难？我爷爷为这事，与族长翻脸，几十年的老哥们，势同水火，你说，三爷爷欠不欠我家人情？”

王局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吕望竹，看在你三爷爷的面子上，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三天内，解散你那个小赌场，把不法所得做个账，全数上缴。对外，我就说你是为查案，假扮赌场老大，现在案子也结了，”话没说完，吕望竹一杯酒泼在他的脸上，“老王头，别给脸不要脸。”

看着摔门而出的吕望竹，王局呆若木鸡，这小子是不是疯了？下周，不，明天，就扒了他的警服，关到禁闭室去，看他还横！搽干净脸，王局往家走去，这是公安宿舍区，大多数人互相都认识，一个穿羽绒服的青年人看到他，打招呼，“王局，知不知道？总局发生地震啦。”王局一看，是赵科长。

各位看官，任何年代，都不要以职位来区分阶层，这个赵科长，便是分局不敢动的人物，他的夫人，是JS省领导家属，把他安排在这里，是嫌他办事水平不高，别的职位做不来。每次赵科长回一趟岳父家，都能带回好多消息，“小赵，你消息最灵，和我说说？”

“总局的一二把手，都被调

离，据说查出些小问题，两个新领导，都是从河北来的，据说，”他拉着王局，一直走到无人的墙角。“千万别出去传，我老丈人再三叮嘱过，据说，是中央一位河北籍的大干部，想要管这里。”“怎么一点口风也没透？”“调离，又不是停职，低调些才好。”

王局有些踌躇，“那你知道新领导的住址吗？”这个分局，和总局完全不挨着，去哪里打听地址呢？“嘿嘿，地址一会儿抄给你，新局长姓牛，河北人，喜欢写毛笔字，王局家里不是正好有一方端砚吗？这回派上用场了。”“小赵，走，家去，咱俩好好整两杯。”

相对于总局悄悄换领导，吕望竹的事，简直不值一提，几天后，王局才想起这个人，把他叫过来，“小吕啊，那天我陪你喝酒，你却泼了我一脸，还记不记得？”“嗯，局长，我那天喝了两顿，喝多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我计较了。”“工作以外的事，有什么要紧？我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你三爷爷不是高官吗？具体官职我不去打听，应该比上海市市长大吧。”“这个当然，他怎么说也是中央大员。”“正好我们总局的领导平调外地省厅，新来的局长是河北来的，会不会正好是你三爷爷的手下？我想让你去摸摸底，就以你三爷爷来说事。”

王局一直没去拜见总局牛局长，便是因为不知道他的秉性，送礼其实也是有风险的，万一做了出头鸟，被拉出来杀鸡儆猴，就得不偿失啦。正好有个自称有高官背景的河北警员，拿他去试试水，出了问题就把他往死里整，没出事就可以进一步了解牛局长的性格，进退皆可控，何乐而不为。

所以在打听到新上任的牛局，会挨个走访各处分局的消息后，王局把吕望竹留在分局，让他不用去派出所报到，一心准备“巧遇”牛局，方便他们以老乡身份，亲近亲近，万一有意外收获呢？没几天，机会到来，牛局一行人走进分局，所有警员都站得笔直，热烈欢迎领导视察，只有吕望竹，看了看牛局，淡淡说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