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琴下楼打电话时，我想到司机，他的索求比较大，若是被加倍偿还，呃，想都不敢想，他家的电话是多少来着？怎么记不起来了？我便给他家邻居，一个酒贩子打，以前他利用司机邻居的身份，总是在我眼前晃悠，还一个劲地给我塞名片，放进我的名片夹，这一下总算派上用场。

“喂。”电话那头，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喂，我是老韩，研究所老韩。”“哦，是你呀，在哪呢？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你知道，我过完年得去报到，新单位是山东省公安厅，那边的人要面子，我想买点好酒，你能不能搞到？”“什么样的酒？”“起码是商店里没有的。”

沉默了一阵，他终于恢复正常，“韩哥，恭喜高升，我就说嘛，你怎么会窝在这个小山沟养狗，省公安厅啧啧，真不赖，韩哥说的好酒，是不是指五粮液原浆之类的东西？不在市面上流通，有钱也没处买。”“是啊，老弟在这方面有路子吧？给我弄一点，只要东西好，钱不是问题。”

聊完“正事”，我正想引过话题，他却主动说起，“韩哥还不知道吧，你刚调走，你原来的司机就出事了，他和亲戚合伙跑出租，因为年轻点，就由他跑夜班，结果因为疲倦，撞到一个扫街的环卫工人，赔了很多钱。”“他老婆孩子呢？该不会因这件事弄得妻离子散吧。”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他那个老婆，性子烈的很，加上这回借了他老丈人不少钱，前几天，跑了，带着她的儿子一起，警察也来查过，没有线索，连监控也没拍到她的去向，哎，大过年的，说这些做什么，看我这张臭嘴，韩哥，你的酒初十给你怎么样？价格嘛，按那边行情，行不行？”“你安排，我只管给钱。”

肖琴已经打完电话回来，听到我在说给钱，就问，“国内正在放假，这个时候能买到什么？”“哦，这次我得重新做人，上任之际，得给同僚们送些礼物，选来

选去，订了些好酒。你问到什么情况没？”“老田和老谢，最近经常清晨六点去狗舍，那个时段，值班的职工都去食堂吃饭，谁知道他们在搞什么。”

正在这时，楼下冲上来几个拿着胶棍的保安，他们见我和肖琴坐在门口聊天，当时就急眼了，“你们是酒店的客人吗？娱乐室里有人受伤，你们就算不想管，打个报警电话不行吗，或者叫一下救护车也好。”什么？有人受伤？肖琴一个箭步冲进娱乐室，还好，十一蹲在墙角，应该没事。

我跟进去，追上肖琴，扯住她的胳膊，小声说，“别暴露出你是家长，否则你就得接受调查，咱们悄悄带走十一就好。”我们刚刚退出门，就被一个警察堵住，他用英语对我们说，“先生女士，你们好，我是卡西警官，你的孩子刚才也在里面，他需要录一份口供，不用去警局，在楼下大厅就可以。”

这个酒店娱乐室，白天是孩子们打游戏休闲的场所，这让带着孩子出来旅游的家长，有了点自由空间，到晚上，这里就是酒店的赌场，能够出国旅游的客人，很多都有这项爱好，为了尊重顾客的隐私，酒店在这里没装摄像头，所以，这起事故的调查，有些难办。

当时在这个娱乐室，只有两拨小孩，一个大人也没在，之所以难办，就是所有目击者或者当事人，心智还不成熟，他们第一次讯问笔录和后面几次完全不一样，说出来的“事实”，会随着心情而变化。经过一天一夜的隔离调查，警方才大致搞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等十一被放回来，已是事发第二天下午。

警方留置这些孩子，还是因为出了人命，而死去的那个孩子，还不是本国公民，沾上一点国际纠纷的边，当地警方就特别仔细，他们尽可能地给死者家属，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们的官方调查报告是这么说的：

当时，四台“街机”，只有十一和一个台湾来的孩子在玩，下面称他们A和B，不久

进来一伙小孩，为首的C，他爸爸就是这个赌场的拥有者，他带着D，E来这里转悠，因为其中的E是初次来这里，C就把四台“街机”都调成无限使用状态，他们先去空着的机器那里玩了一会儿。

然后E想玩A这台机器，本来A早就玩腻了，也想换一台玩，可惜他们之间语言不通，没法交流，误会越来越深，C终于发脾气，带着D，E一起殴打A，看到这一幕，B想跑出去叫人，还没出门，被逮住拖回来，现在成了C,D,E打A,B。事情到这里还算正常，没想到B突然发狂，操起一根烤肉串的竹签，大开杀戒。

A这时被吓坏，躲到墙角，B按倒C，立即戳瞎他的双眼，E和C还不熟悉，见状便扔下C，独自离开，D动作慢了些，被堵在屋里，他情急之下窜到窗外，企图从排水管滑到地面，可是B并没有放过他，一跳就踩到D的头，竹签入耳，再乘势跳回排水管。（窗外这一段，有监控拍到，证据清楚）

这是一个少年犯罪的案件，和其他类似案件一样，当事人之间不存在积怨，偶然相遇的他们，为了一点小事，犯罪不断升级，从徒手打架，到故意伤害，再到命案，这样做值得吗？第二天，我准备结束这趟旅行，就去订机票，借口是要回南京拿很重要的东西。

无论何时，回国的机票总是比出国的贵，因为满员，我和肖琴买了三张票，却只有两个座位，这条航线规定，有陪护的12岁以下儿童，可以和陪护人挤一个座，票价六折，所以十一坐在我的腿上，打瞌睡，他在半梦半醒间嘀咕，“爸爸，我的天神之眼，好像又醒过来了，可是又和以前不一样。”

（补充，C被扎眼没有狂叫，是因为B扎得太深，穿过眼球，扎在视神经团，剧痛造成C迅速昏迷，没能叫出声，E确实是从我和肖琴身边经过，但他为了努力撇清与C的关系，表现出来的行为没有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