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红俏从来没想过这个男人居然会带给自己感动。
但是她确确实实是被感动了,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她的眼中有些晶莹。
他唆使君娴对她下毒所带给她的痛楚、带给她的怨恨,也在此刻云散烟消。
泪水不经意的流出,暮千雨温柔的为她拭去,低语道:“别哭,宁儿,或许命运早就注定,注定我们会以那样的方式相遇,又因为立场的不同而导致我们在战场上相抗衡。如果真能在战场上结束我的一生,那未尝不是件好事。但是如果非要死,我真的希望是死在你的手上。”
“千雨……”
阮红俏唤着他的名,却是说不出后面的话——
如果不是因为立场,如果不是因为战争,我们极有可能会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
暮千雨黯然一笑,接着道:“其实我好累,其实我也不想做皇帝,不想杀掉我的父皇,不想囚禁我的大哥。日楚那场战争之后,我终日呆在我的王府,莺歌燕舞,不问世事。那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在我决定放弃一切权势与地位,做个闲王的时候,父皇和大哥却有心置我于死地,原因只是因为我吃了败仗,丢了王室的脸,让他们觉得抬不起头。幸得国师庇佑,我才幸免于难,暗中拉拢一些朝臣也只是求自保而已。但是,父皇却纵容皇后逼迫我的母妃撞死在她自己的宫殿中。那时我才觉得退缩是最懦弱的行径!于是,我便拔剑起事。我的父皇想要一剑杀了我,却不小心撞在我的剑上。而外人却道是我杀了他。呵,不过无所谓,他是死有余辜。一个想置自己的孩儿于死地的人,古往今来,他估计是第一人!我想,我的确是睚眦必报、残忍嗜血的人,因为那些个耻笑我的人,全数被我割了舌头,砍断四肢,丢到茫茫草原,喂了野狼。”
真是个可怜的人!
阮红俏觉着心里有些赌得慌,此刻,她竟有些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好半天才哂然道:“谁说你是被自己父亲诛杀的第一人?你忘了我的经历了吗?我早在五年前,便经历了这一遭了。”
“呵呵,是哦,我们的遭遇竟是这般的相似。”暮千雨有些自嘲的道。
“另外,我们还同样的果决,同样的嗜血,同样的睚眦必报。”
阮红俏淡笑道:“只是,你要比我心软一些,因为你放过了我这个你最应该恨的人。”
暮千雨深吸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装着狠绝的道:“谁说不是啊?或许我现在就该把你杀了,以绝后患!”
然而,他眼中那似水的温柔,早已将他的内心出卖。
这一刻,阮红俏完全相信他是喜欢自己的。那种抛却了仇恨的喜欢!
“哈哈,你开玩笑的吧?”阮红俏一仰头,不以为然的大笑道:“我才不会相信,因为我从你的眼中看见了一束炽烈的光芒,那种喜欢上一个人,舍不得伤害她的光芒。”
暮千雨捏了捏阮红俏的鼻子,腻笑道:“是啊,我怎么就心软了呢?我怎么就舍不得伤害你了呢?我怎么就喜欢上你的呢?那么小个小东西,怎么就把我坚硬如铁的心给化着了绕指柔?你不知道,昨日看见你中掌吐血,我的心揪紧的疼,那种感觉,我从来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我再也不愿意尝试第二次。”
“你别告诉我,你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阮红俏睨他一眼,不相信的道。
“你那什么表情?”暮千雨见她的表情,很是受伤,转而却大言不惭的道:“整个日暮国,喜欢我的女子,可以绥安排到幽州城了。我堂堂皇子,哪能随随便便就喜欢上别人?从来只有别人喊着来喜欢我、缠着我。而够得上我喜欢的人,这个世上,你还是第一人。”
还真是个自恋的家伙!但她看得出,在他狂傲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渴望被爱、被包容的心。
阮红俏翻个白眼,道:“意思是我该感到荣幸了?”
“哈,你说呢?”
阮红俏笑道:“呵呵,除了娘亲给了我一副好皮囊,且功夫还算可以以外,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好了。”
“我承认你首先吸引我的便是你的貌相,只一个宁采臣,已然让我记忆深刻。虽说那时恨你比较多,但是抛却恨不谈,你的胆识、你的智慧、你的作风无一不让人欣赏!慢慢的,我竟被你身上散发出的一种凌厉的气势所折服,再就是你为了手下,可以以身犯险。这些,非寻常女子能做到。”暮千雨老老实实道来。
“哇,我竟然有这么多的优点吗?”阮红俏此刻的表情,才堪堪与她的年龄有些相符的。
“是啊,别不相信。”暮千雨说着,突然眼睛晶亮的道:“宁儿,给我讲讲那个和我长得相似的男子吧!我为他受了这么多苦,有权利知道真相吧?而你那时不过才十来岁,怎么会有那么深的仇恨?”
阮红俏乍然听他问起张巡,突然觉得这个名字陌生而久远,那曾经锥心的痛,已经是模糊不清了。
呵呵,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已经抛开了仇恨了呢?这对我来说,或许是好事。
阮红俏嘴角牵起一抹笑,道:“我怕我说了你不会相信。”
暮千雨挑眉道:“不说说怎么知道我不信?”
“那好吧。”
接着,阮红俏似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将她前世的经历、如何被害、以及如何转世的事情,娓娓的道了出来,只听得暮千雨瞠目结舌。
看着暮千雨紧蹙着双眉,望着自己的样子,阮红俏戏谑的问道:“怎么了,不相信吗?”
暮千雨摇摇头,道:“我只是在想,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
“呵,在利益的驱使下,什么样的人都有可能存在。”阮红俏淡笑道。
好在,她现在并没有觉得有多伤心。毕竟,她在这个时空已经十五载了。
“咕——咕咕——”
阮红俏的肚子再次不合时宜的响起。
“哈哈哈,你的肚子会唱曲。”暮千雨霎时恢复了他张狂的本性。
阮红俏面色一红,嘟囔道:“还说呢,我昨晚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
“呃,我好象也没吃呢。”暮千雨想到什么似的,猛然站起身,阴戾的道:“我去传膳,用好膳后,咱们也该好好审审那引老刀进来的人了!”
“你知道了?”
“我还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