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端木太子与杭青桓去了书房,遣退了闲杂人。
“你我武功都不俗,两百弓箭手就在附近,烈武、烈征也混在岸边人群中,宁儿医术了得,我以为万无一失,谁想这样轻易就着了她的道。”杭青桓恼道,“应该是先用迷香,然后用道术在梦里给我们制造幻觉,我到很好奇,若不是那位大师我们在梦里还会看见什么。你说她想要做什么呢?”
端木太子手轻叩着案,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带着白瓷般的通透,美人玉指纤纤也不及他的手万分之一的美。但绝不同于女子的手,那是一双有力量的手,属于阳刚的健美。“她的目的并不在于取你我的性命,她若要杀我们易如反掌。”
“只能说,目前为止她的目的不是杀我们,也许,只是时机未到。她一个女子居住青玄观,连玄风道长也对她毕恭毕敬,是什么样的渊源,才能让堂堂青玄观观主对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这样敬重呢?”
“我让人去查,完全查不到任何线索,只知道衡山后山,六百年来一直是青玄观禁地。青玄观创立以来,从不参与天下纷争,应该与青玄观无关。离姑娘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她来我们南淮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以她的能耐,杀任何一个人都轻而易举,但她那样努力让我们相信,你是她哥哥,我是她所谓的蔚哥哥,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总不至于她哥哥和蔚哥哥不来找她,便失心疯把你当她哥哥,把我当蔚哥哥吧?”杭青桓嘲笑道。
“静观其变吧。”端木太子静静地道。
夜里,阿离依旧对着桔梗花自言自语,栾意珞已经知道这是她每天都要做的事情,每次远远地退在一边守着。
阿离目光无神,“桔梗,在哥哥和蔚哥哥的梦里,我给他们制造幻境,我原本是想把我们以前的事都告诉他们的,只要他们想起来就知道我是他们最疼爱的阿离,他们就会回到我身边的!可是一位高僧破了我的幻境,在他们梦里种植了佛力对抗我的幻术,以后我再也不能进入他们的梦境了。桔梗,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第二日,若水公主找苏晴宁作陪,抱了九霄冰清琴要去找阿离,苏晴宁经昨日一事自是知道轻重,只是拗不过若水公主金枝玉叶。一边火速报给太子,这边磨磨蹭蹭地与若水公主去沁水长公主府。她们前脚踏进阿离居住的院子,杭青桓与端木太子后脚就到了。
若水公主趾高气昂地问:“昨天你还没告诉我,这琴为什么我弹没声音啊?”
阿离轻轻抚摸着琴,想起往日莘国王宫中的种种,内心无限悲怆。婉婉落座,玉手轻挑,不知是什么曲子,却透着万箭穿心的悲伤,疼痛蔓延成哀伤的草地,难过在草地上来回地奔跑。
众人只觉得无比哀伤,一曲弹完,半天才回过神来。
端木太子不禁叹道:“得听姑娘雅乐,不枉此生啊!离姑娘的琴艺远在我之上,如此境界只怕我这一生也望尘莫及啊。”
若水公主峨眉紧蹙,伤感地道:“好悲伤啊,我好像看见大片蓝色的桔梗花一起枯萎了。”
阿离清冷淡然地道:“不曾想到,公主到是阿离的知音啊。”
“真的吗?”若水公主一听,雀跃地道,又不甘心地道:“为什么这琴我弹没声音?”
阿离不以为然地道:“这琴是认人的,公主弹不了,我也爱莫能助。”
“荒谬!”若水公主气愤地道,“哼,既然本公主不能弹那就砸烂了算了!”说完就伸手抱琴。
阿离快速握住了若水公主的手腕,一时情急没掌握好分寸,下手颇重。
“啊!”若水公主吃痛大呼,眼泪刷刷地往下流。
“离姑娘,快放手!”端木太子怒喝道。
阿离被吓了一跳,她何尝不是自幼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心里也觉得委屈,却只勉强地笑了笑,放开了若水公主的手。
杭青桓盯着阿离,目光冰冷。
若水公主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手腕被这么用力一握,红红的一圈。便伏在端木太子怀里嘤嘤哭泣,看的端木太子极为心疼。
若水公主想想还是不甘心,仗着端木太子撑腰,不免得意,不把这琴摔了有失面子,便又伸手要摔琴。
阿离一看,不禁急了,不敢再抓她的手,便想推开她。
谁知苏晴宁知若水公主定然是要吃亏的,赶紧上前拉她,她一上前就推在她身上了。
阿离这一推方位一偏,力道就有些过重,苏晴宁是深闺小姐本就柔弱,加之冷不防地被人一推,猝然撞在了地上。
杭青桓怒不可歇,一掌就往阿离推了过去,俯身扶起苏晴宁,疼惜地道:“宁儿,撞到哪了?我们去看大夫。”
看见杭青桓这么紧张,苏晴宁羞涩地低头,声如蚊纳,“青桓,我没事。”
苏晴宁因她母亲多病,在身边伺候得久了便干脆跟着学,谁知学医天赋甚好,连宫里的太医都自叹不如。杭青桓一时情急便忘了这回事,女儿家见心上人这么关心自己,难免都有点陶醉。
阿离不曾想到杭青桓会出招,一掌打在肩上,身子往后一跌,重重撞在案角上。只看着杭青桓紧张的眼神、苍白的脸色,忽然明白他跟她有的不仅仅是婚约,他是打心里爱惜她的,他们是相亲相爱的,心里无比酸涩,浑然不觉得身上的痛。
栾意珞听见动静进来一瞧,屋里乱成一团。看见阿离脸色惨白地倚在案上,赶紧过去扶她。
“琴再名贵也不过是个死物,摔坏了,赔你一把好琴便是了,离姑娘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杭青桓扶起苏晴宁,大为不快地说。
阿离不禁潸然泪下,“这琴是蔚哥哥贺我十五岁生辰、行及笄礼送的,我俩的定情之物,他日日想着如何讨我欢喜,把我放在心尖上疼着。如今我与他阴阳相隔,他不知投胎到哪,与谁家姑娘卿卿我我,他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他再也不记得我了……”说着,声泪俱下,扯着杭青桓的袖子央求道:“杭公子,这琴我不要了,你把蔚哥哥还给我可好?”
阿离看着杭青桓,只觉得心被凌迟处死,一刀一刀地割,血肉模糊,心里凄然想:“蔚哥哥,你就站在我面前,可你不知道我们曾经山盟海誓、互许终身,你忘了我们说过要缘定三生、情牵三世。是你说,要我一定要找到你的,我是赴你的约而来的啊。我爱你,原本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却变成我一个人的劫难。”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琴对你这么重要,当时你随随便便就把琴送给我们了,我以为……”杭青桓有点手足无措。
阿离抱起琴,失魂落魄地往自己房间走,泪水一颗一颗砸在琴上,心里跟自己说道:“我最恨的便是别人跟我说对不起,这是世上最伤人的三个字。”
“先回去敷点药吧。”端木太子对若水公主柔声道。
几个人便要回去,“好好照顾离姑娘。”苏晴宁嘱托栾意珞。
栾意珞低着头,欠身回道:“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