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昌意一下子酒清醒了不少,原本卧着也坐了起来,肯定地说:“没有。”
阿离边思索边说:“我曾经想过或许他与樱师姐一同隐居了,但仔细一想,师兄一向大仁大义,这不符合他的个性,他不会弃天下苍生不顾。还是爱情真的会让人失去理智?”
林昌意站起来,“也许吧。我喝多了,回去睡觉去。你们也喝了不少,赶紧回去吧。”
林昌意说完就先走了。
阿离想不通,趴在树干上,接着喝。却忽然被易昶静一挡,他从她手里拿过酒瓶,“你喝得有点多了,回去睡吧。”
阿离格格一笑,“哎呀!原来你也会讲超过四个字的句子啊……”
易昶静复又坐回去,自己喝自己的酒,不说话。
而嬴墨昭看着他们,觉得心里闷闷的,一甩袖就回房了。
阿离不想回去见嬴墨昭,就想赖着,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昌意与刘千茹,师兄与樱师姐……你说,永恒的爱究竟是什么呢?”
阿离原先以为易昶静不会理自己,谁知易昶静缓缓地摇了摇头,却答非所问地说:“或许,你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爱他。”
阿离霍地坐起来,不满地看着易昶静,“别以为你长得跟我师兄一样,我就不会揍你!”
易昶静却不理阿离,只管说自己的:“豆蔻年华的你喜欢上的只是那个美好的少年,可他为你死了,于是你也认为你会爱他到至死方休。如果他还活着变心娶了别人,你还会这样痛苦吗?”
“你胡说!”阿离毫不客气地怒喝道,“你还不如只说三个字!”
“你在逃避,你应该勇敢地面对改变,那些已经不可能的永恒,你要学会如何去握着新的幸福,而不是不停地回头。”
不知道是因为易昶静跟师兄长得一样,还是因为别的,阿离总觉得他不会伤害自己,她在心里给他画上“自己人”的标号。
哥哥和蔚哥哥是“自己人”,可是他们都不原谅她;林昌意是“自己人”,可是他要守护这天下苍生;易昶静是“自己人”,可是他跟林昌意一样都是为了阻止她才来到她身边的。
不相干的人无论他们怎么想都无所谓,可我们对自己人却总是分外苛求,因为是自己人,他就应该明白你支持你。
阿离气恼地说:“你懂什么!那年,但凡有一个人愿意护我周全,我便不至于这般绝望。当我跳入三途河的那一刻,我便知道,除了哥哥与蔚哥哥,我将再也没有能力爱上任何人。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易昶静头一次特别认真地盯着阿离,问:“《逆天术》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阿离脚一翘,躺在树干上,看着满天繁星,幽幽地说:“这无尽的生,可真是孤单啊。你说死亡是什么呢?”
易昶静想了下说:“轮回过后,就可以重新开始,就像桔梗花开的时候,幸福会再度降临。”
阿离毫不犹豫地说:“轮回吗?不,如果输了今生,那么我也不要来世。”
阿离大抵是没有想到喝起来口感不浓的梨花酿,原来后劲这么大。易昶静不放心她,就送她回去。
易昶静推开门,嬴墨昭正坐在灯下看书,看见易昶静扶着阿离进来,隐隐地就有些怒气,走过去轻手接过阿离,对易昶静冷冷地说:“你可以走了。”
易昶静也不恼,安静地走了。
嬴墨昭抱着阿离,让她躺在床上。嬴墨昭只带了蒙梓来,自然不能让蒙梓来照顾阿离的,这林家庄里的人终究不是自己人,阿离体质又特殊,也不放心。只吩咐人端热水来,自己亲手给她擦脸。
阿离似乎很难受,紧紧地皱着眉头,眼神有些迷离。
嬴墨昭看着她难过的样子,心情很低沉,低声问:“他就让你这么难过吗?”
阿离只是笑了笑,她觉得很累,很想沉沉睡去,她听不清嬴墨昭在说什么,她安静地睡去。
嬴墨昭看着她的睡容想,有时候那样会闹的一个人,现在这一刻却连醉酒也这样安静。嬴墨昭分不清到底那个清冷的女子是她,还是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是她。也许天性活泼,只是经历了太多,才有那样安然的清冷。
今夜似乎难以入眠,嬴墨昭坐在灯下,握着书,看着烛火摇曳,久久出神。听过太多爱与被爱的故事,嬴墨昭忍不住轻轻地问:“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嬴墨昭站起身,踱步走到窗前,回头看,阿离似乎睡得很沉。月光凉凉地照在地面上,再看天上的明月,千百年来,月圆月缺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如果,这一生,都不曾好好认真地爱过一个人,是不是生命就充满了遗憾呢?爱谁呢,这个丫头吗?
嬴墨昭依着窗,看着沉睡的阿离,“我们之间又何止仙凡之别?我们之间隔着天下,隔着宿命,隔着我们各自的执念……”
可人这一生,总也要去做一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
阿离醒来的时候,嬴墨昭依旧不知道去那了,只是看着嬴墨昭的被窝里像塞了个枕头般突起,疑惑地掀开被子一看,小不点睡得正香,阿离扶额。
小不点没睡沉,也就醒了,跟着也坐起来,委屈地看着阿离,哽咽地说:“阿离,大流氓说你们要走了,他说的是真的吗?”
阿离忍不住不答先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大流氓说你要走了,我就来找你,可是你在睡觉,我等你很久了,我就跟你一起睡啊!我娘不要我了,阿离,你是不是也不要我啊?”
阿离安慰小不点说:“伏念,没有人不要你,我很喜欢你……”
这时嬴墨昭推门而入,就看见阿离跟小不点两人坐在床上,听见阿离说“我很喜欢你”。嬴墨昭过来拎起小不点往门外一扔,门一关,盯着阿离,活脱脱一副抓奸在床的模样。
阿离伸出四个手指,“他才四岁!你不会跟他计较吧?”
嬴墨昭没好气地说:“我管他四岁还是四百岁,只要是雄的你就给我离他远点!不要忘了你的身份是我的夫人!”
阿离揉了揉太阳穴,喝多了头晕,“谁惹你了?”
嬴墨昭顿了下,淡淡地说:“昨晚遇见刘千茹,她告诉了我当年的真相,我都告诉林昌意了。我也已经跟林赋意谈过了,往后他不会打压柏刘两家。这件事也算结束了,我们下午就走,安德他们快要到狼桑蒙科库了,我们要加紧赶上他们。”
阿离寻思着林、柏、刘三家联手,西陵的经济会更加繁荣昌盛吧。
嬴墨昭吩咐人端醒酒汤来,阿离洗漱完,边喝汤边听他讲昨晚刘千茹告诉他的关于她和林昌意的。
阿离听完沉默了下,抛家弃国,为爱奋不顾身,有时候是一种残忍,对别人的残忍。刘千茹作为家里的长女,她有责任与义务承担起一个家族的兴荣,而不是为爱而生,为爱而死。
一个家族的兴荣,意味着她的亲族都将衣食无忧,意味着所有人的下一代都将有更好的生活条件。那是一个家族所有人的幸福,钱财或许不是幸福的保障,但一定是活下去的保障,只有活着才有权利去追逐更多,只有活得更好,才有更多可以选择的机会。
没有惊天动地、可歌可泣的爱情留给别人传诵,所有的爱都埋在心里,把自己的心隐忍成一片苦海,然后让别人的心海里开出绚烂的花来,这样的人或许才是真正的值得敬佩的。
嬴墨昭跟阿离去跟林庄主和林夫人道别,小不点抱着阿离十分不舍,连林赋意也拉都拉不过去。阿离一再承诺以后回来看他,可伏念还是哭得眼睛通红,跟兔子一样。
林昌意也跟着他们一起走,林夫人看着林昌意和阿离,总是笑得别有深意。阿离也不解释,把这个烂摊子留给林昌意去收拾,谁叫他老是大逆不道帮着外人欺师灭祖。
刘千茹与柏寻也是一同告别,阿离看着他们那样和谐地站在一起。陈年往事,有时候就像佳酿,藏得越久越浓烈,可一开封,或许就可能香气飘散,淡如流水。
走的时候,阿离看见嬴墨昭跟林赋意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这才住了两日,什么时候他们变得这么熟了?酒喝多了,头痛得厉害,来不及多想,阿离就坐在马车里,靠着嬴墨昭睡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