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觉得梁美人是被华阳夫人杀害的,但事实并非如此,梁美人是自杀的。”
华阳夫人是这么聪明的一个女子,自然不会去做杀害梁美人这么愚蠢的事,因为纸是包不住火的。
她若是杀了梁美人,嬴墨昭登位后,她会有好下场吗?嬴墨昭再恨他母亲,那终究是他的生身母亲,血脉相连。
阿离猜测说:“王上知道了他不是华阳夫人亲生的,华阳夫人有了戒心。所以为了让华阳夫人一心一意帮助王上登上王位,梁美人才自杀的吧?梁美人把王上交给华阳夫人抚养,是为了让华阳夫人保护王上吧?”
“当年但凡先王宠信过的女子生的孩子,多半活不下来。梁美人知道自己保护不了这孩子,因此故意装作贪慕富贵,要将孩子交给华阳夫人,她从来都没去看过孩子一眼。”
对一个母亲来说,必然是非常痛苦的。自己的孩子,没有抱过一次就交给了别人。也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唯一一次见面就是打了他一巴掌,人心都是肉长的,只怕她自己的心一直在滴血吧。
安公公同情地说:“梁美人每天都装作很开心、很满足,天天想着怎么打扮自己,回到寝宫,也不敢落泪。因为她的身边到处都是华阳夫人的人,这才使得华阳夫人相信了。”
阿离忍不住叹息了声,一个女子,要多能隐忍才能做到这一步呢?明明很痛苦,却每天都装作很开心,可是也太残忍,无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嬴墨昭。
“公公为什么这么了解事情的原委?”
“当年奴才就一直伺候在王上身边,那时王上开始查梁美人,让我派人监视梁美人。梁美人求奴才务必要阻止王上,免得惹怒华阳夫人,也让奴才发誓永远都不要告诉王上真相。王上掌权后奴才也多次尝试着想告诉王上,奈何王上不允许任何人提一个字。”
嬴墨昭爱憎分明,越是在乎的人可能越是无法原谅。
“王上对此事一直都不谅解,不肯放过别人,就是不肯放过自己。”安公公心疼地说,然后面带崇敬感叹地说:“十四岁,王上便掌控了整个局势,无论是华阳夫人,还是先王,都不能再撼动他太子的位置。梁美人做的一切也总算值得了。”
无论是蒙梓也好,安公公也好,嬴墨昭身边的人似乎都这样对他忠心耿耿,如此地钦佩他,不是因为他是西陵王,而是因为他是嬴墨昭。
安公公诚心说:“娘娘不妨跟王上好好说说。”
“他未必愿意听。”
“王上对娘娘的好,奴才最是看得清楚的。恕奴才说句逾矩的话,家国天下,那都是男人的事,娘娘何必掺杂在其中呢?一个女人的幸福终究还是丈夫孩子。只要王上待娘娘真心,自然不会亏待南淮。”
不愧是嬴墨昭的左膀右臂安公公,眼力好。他们从未在他面前提过,他却知道阿离也参与到了这场天下之争的斗争中。而且句句贴心,得到嬴墨昭的宠爱,那似乎就意味着等他天下一定,论功行赏了。劝她早点生个孩子,这心或许就定了。
可惜,她要给哥哥天下,纵然所有人都认为嬴墨昭才是这天下的得主,但是,她一定要给哥哥天下!
等安公公走了,阿离慢慢地走前两步,拐角,就看见嬴墨昭负手站在那里,阿离其实一早就发现嬴墨昭在。
当时她窝在梁上的时候,他就看了一眼她,她去找安公公,嬴墨昭也许会跟出来。这些话,她问安公公,他来听,应该是最合适的。
嬴墨昭沉默着回房,阿离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如往常吃饭、看长阳送来的奏折、看书,只是很沉默。
阿离决定不要招惹嬴墨昭,于是早早窝在床上使劲往里靠,就差把自己变成壁虎贴在墙上。嬴墨昭不说话的样子太吓人了!像暴风雨来临前,飞沙走石,风卷云涌,乌云似乎要压下来,太可怕了!总有种要殃及池鱼的感觉。
嬴墨昭在外侧躺下,阿离赶紧装死,啊,哦不!是装睡。谁知嬴墨昭伸手把阿离拽入怀里,抱着她。果然要遭殃的是她,看着人家这么受伤,你能拒绝吗?你忍心拒绝吗?
“墨昭,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阿离说完,才发现这话很欠揍,能不介意吗?可也想不到该怎么安慰人。
嬴墨昭许久才开口说:“离忧,我没有办法不恨她!无论有什么苦衷,都改变不了我那十四年日夜煎熬,时时刻刻如履薄冰,躲过那么多次暗杀,化解那么多次阴谋陷害,有时候我都觉得我能活下来真是一个奇迹。忍受的痛苦,并不见得比死亡就要好。她就这样撇下我走了……”
她不幸福,她以为是因为她没有得到权势,她以为把权势给了他,他就能幸福,却不知那是把他推入冰冷的深渊。可这样才能让嬴墨昭活下来,才能掌握权势,掌握自己的命运,那是她一生都不曾得到的,所以她想把那些都给她的孩子。
阿离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伸手抱他,“墨昭……”
“这么多年了,我没有办法爱上任何人,因为从来他们都没告诉过我什么是爱,父王没有,母妃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她也没有,我不相信爱!离忧,我不相信爱!”
嬴墨昭不相信爱,而阿离只相信爱。有些人有些事,安慰捉襟见肘,如果他自己想不开,别人是没有办法安慰。
阿离低声坚定地说:“这世上,唯一值得信任的就是爱,没有什么能改变亲情。”
嬴墨昭将被子往上拉了一下,淡淡地说:“睡吧……”
早上睁开眼,床上那边已经空空如也,阿离还在想应该要怎么适应嬴墨昭的冰山脸。结果她一出去,嬴墨昭看着她,流氓地对着她笑,“爱妃……”
他根本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阿离忽然怀疑昨天臭着脸的难道是自己?变脸这么快的人简直不是人。
到了第三天,这病也好得差不多了,起驾继续北上。可是嬴墨昭一路上就不停地折腾阿离,“哎呀!肩好酸好痛!爱妃,你给孤捶捶。”“哎呀!好冷啊!爱妃给孤抱抱!”……
阿离刚一怒目,嬴墨昭就说:“爱妃,孤病着,孤是因为爱妃才病的。”
为难她是吧?好!等着瞧,谁怕谁!看她不整死他!于是阿离吩咐人给嬴墨昭准备了老姜汤又辛又辣,每天只允许他喝粥和姜汤。
午饭,阿离捧着那盅乌鸡白凤汤,“红红的枸杞与青绿的葱飘荡在上面,色彩这样清新好看!”闭着眼享受地喝一口,“啊!简直是色香味俱全啊!可惜啊,可惜!鸡肉大补气血,为补益之品,风寒,忌食。”
晚饭,八宝鸭,“鸭形饱满丰腴,原汁原味,浇上精心调制的虾仁和青豆,满堂皆香。啊!好香!哎,鸭肉性性寒,风寒忌食。”
银耳羹、炖猪蹄、乌梅汤……不停地换样,于是乎第三天嬴墨昭的病就痊愈了。
阿离琢磨林昌意家林家庄似乎快要到了,嬴墨昭故意不允许她带潇鸢,明显是想折磨她,绝对不能再这么下去!
于是林昌意回林家庄,快到林家庄的时候,就看见阿离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晃着脚,看见林昌意,笑吟吟地说:“昌意,这么巧啊?”
林昌意只好带着阿离一起回林家庄。到了了林家庄,门口迎来一个妇人,约莫不惑之年,着装干净利落,但衣服质地甚好,想来就是林夫人。阿离想了想,决定送林昌意这个不肖子弟一份大礼。
那中年女子不等他们开口,就大大咧咧地问:“昌意,这位姑娘是谁啊?”
林昌意就有点头疼,如果说这十七岁模样的美人是自己的太师姑,他老娘估计一掌就送他回阴阳谷。如果说是西陵王的妃子,估计他老娘就浮想联翩,比如他诱拐西陵王的妃子跑路。
这时阿离就温柔地说:“伯母,我跟昌意是朋友,我叫姒离忧。”
林昌意看着阿离那样小女人的模样,差点吓死他。但林夫人听了,笑得意味深长,“哦……朋友……都叫昌意了,的确是朋友哈。”
阿离故意笑吟吟地强调:“我们真的是朋友。”
林夫人更是笑得合不上嘴,边在前面引路,边乐呵呵地说:“昌意带朋友回来这是头一遭,这么漂亮的姑娘……”
于是阿离跟着林夫人,林昌意紧随其后,林昌意靠近阿离低声说:“太师姑,您这样老牛吃嫩草不太好吧?”
阿离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臭小子,我跟你娘说我是你朋友,是她自己不信的。”
林昌意咬牙切齿地说:“你是故意的!”
阿离不反驳,反而捅了捅林昌意的手,努了努嘴示意他看林夫人。只见林夫人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两个,两个人因为贴得紧,加上正说悄悄话细声低语,格外显得亲昵。这下更说不清了!
阿离正得意,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小不点飞奔而来,抱着阿离的腿,撕心裂肺地喊:“娘亲!”
直哭得山崩地裂、日月无光!!
阿离低着头看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往她裙子上蹭的小不点,用心良苦地久久回想,她什么时候跟那个奸夫捣腾出了这么个小不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