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五申时,王薨于乾和宫。遗诏曰:“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者,奚可甚哀!……其令天下吏民,令到出临三日,皆释服,毋紧娶妇、嫁女、祠祀、饮酒、食肉者。自当给丧事服临者,皆无践。絰带无过三寸,毋布车及兵器,毋发民男女哭临宫殿。已下,服大红十五日,小红十四日,纤七日,释服。佗不在令中者,皆以此令比率从事。”
此令一出,南淮百姓皆称南淮王爱民如子。
这诏书当然是王后与阿离精心准备的,至于这诏书到底是出于何人之手,没有人在乎。禁止宴乐婚嫁,于国于民并无益处,空耽误多少人的年华,要是依礼守丧,王子、公主都正值婚嫁年龄,守孝三年,耽误多少大事啊。
七月初一,南淮王谥号尊为文王。
七月初三,太子即位,尊李王后为王太后。
六月二十八,阿离在蘅芷院望着星空,凝眉良久,掐指一算,心一沉。让栾意珞书信一封送给沁水大长公主,上书:需芳龄十五,六月二十九戌时出生的女子一名,心甘情愿赴死。
六月二十九,那一日是苏晴宁的生辰,府里也就杭青桓牢牢记得。国丧期间,不能铺张,苏晴宁就让杭青桓不要声张。
杭青桓送了她一副做糕点的模具,有梅花、木槿花、莲花等形状,雕刻得栩栩如生,刻工精细。
苏晴宁当下试了一下,做出来的糕点精巧无双,加上相应的花调色调味,仿佛真的如有花在眼前开放。
苏晴宁很是喜爱,其实就算杭青桓路上捡块石头送她,她也会喜爱,爱一个人,他的一切都妙不可言。
戌时,是苏晴宁出生的时辰,出人意表地阿离让栾意珞去邀了苏晴宁。苏晴宁欣然应约而来,她刚一到院门口,见到阿离站在那等她,刚要打招呼,阿离手在她眼前一挥,苏晴宁便失去了神志。
阿离将苏晴宁放入在院子里布好的逆天改命阵中。
此阵,按三垣四象二十八星宿排布,三垣是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四象,东方苍龙,又名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东木西金,北水南火。
二十八星宿,东方苍龙之象: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南方朱雀之象: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宿;西方白虎之象:奎、娄、胃、昴、毕、觜、参七宿;北方玄武之象: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
再结合被改命者的生辰八字,精心布置而成。
阿离面对着她坐下,有一婢女握着匕首,立在旁边。栾意珞在阵外看着她们。
阿离双手结印,额头汗珠涔涔,阵中光芒流转,往转不息。
桔梗花旋绕在阵的周边,用来护阵,若有人步入阵中非死即伤。逆天改命阵,乃是逆天的行为,稍有不慎,被改命者与施法之人立时毙命,故而要格外小心。
如果不是有那么多巧合,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悲伤。
杭青桓路经蘅芷院,看见苏晴宁神志不清地坐于阵中,大惊失色。就要冲进去,刚要进阵,阿离手掌隔空轻轻一推,就被送出去跌落在地。
杭青桓发现自己动不了,心急如焚。
杭青桓几乎怒发冲冠,“姒离忧!你在对宁儿做什么?”
阿离并不理他,继续结印。只见一道光柱冲天而上,那立在一边的婢女抬起匕首往脖子上一横,便气绝身亡,倒在血泊中。那光柱变得更为耀眼,约一刻钟才平息消失。
杭青桓见苏晴宁任人摆布的模样,想着她必然凶多吉少,眼泪从眼角掉下来,绝望地喊:“宁儿?宁儿……宁儿!”
光柱消失的时候,苏晴宁身子一倾,倒在了地上。阿离站起身,看着杭青桓。
杭青桓发现自己也可以动了,跑过去抱着苏晴宁,叫了两声,苏晴宁完全没有反应。杭青桓轻轻放下苏晴宁,站起身拔剑对着阿离,“你对宁儿做了什么?”
阿离冷冷地看着他,“你就这么喜欢用剑对着我吗?”
杭青桓怒目切齿,大声地喊:“说!”
阿离苦笑了一下,凉凉地说:“你不找个大夫给她瞧瞧?万一晚了,可就不好了。”
杭青桓丢了剑,温柔地抱起苏晴宁飞快地消失在蘅芷院。
杭青桓一走,阿离倏然到了下去,脸上毫无血色。
逆天改命是要付出代价的,所谓一命换一命,即使有别人的命补上,阿离还是去了半条命。阿离怕逆天改命阵伤到杭青桓,为了救他分了心,恰值关键时刻,险些让她一命呜呼。
栾意珞过去抱住她,眼泪刷刷地往下流,“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
不一会,就有沁水大长公主身边的丫鬟来将阿离带去了端华院。
杭青桓找了大夫、太医,都说苏晴宁并无大碍,只是体弱气虚,休息下就好,开了一堆补药方子。
杭青桓安置好苏晴宁,便去了蘅芷院。蘅芷院空无一人,心一沉,回来的路上却遇见沁水大长公主身边的清荷。
清荷请了安,“大长公主让奴婢来告诉公子,苏小姐平安无事,公子不要担心。姒姑娘要在端华院住一段时间,公子不要去打扰她。”
沁水大长公主是怕杭青桓担心特地让人来通知一声。杭青桓那管这些,想也不想,抬脚就去了端华院,却见沁大水长公主站在院里。
沁水大长公主看见他,和颜悦色地道:“桓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
杭青桓忍住怒火,平心静气地笑着说:“听说姒姑娘住到端华院来了,母亲不是一向喜爱清净的吗,怎么姒姑娘到住进端华院了呢?母亲要是嫌闷得慌,孩儿去把妹妹接回来。”
“小悠……”沁水大长公主叹了口气,“你随她吧,她觉得快乐就好。我与姒姑娘投缘,请她来这住几天。”
“孩儿有事想找姒姑娘谈谈。”
“她睡了,你回去吧,以后你也不必来找她。”这话就摆明了,沁水大长公主是在这特地堵截杭青桓的。
“娘!你不知道……”
沁水大长公主打断杭青桓的话,有些许不耐烦地说:“我知道!莫说苏晴宁没事,就是她死了,你也休想对姒姑娘怎样。”
杭青桓不满地看着沁水大长公主,“娘,为什么您这么偏心?我知道您不喜欢宁儿,可是她才是您将来的媳妇,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桓儿,退一万步说,无论是苏晴宁的命,还是你的命,或者我的命,如果姒姑娘要,我们都要双手奉上。”
“为什么?她凭什么!”
“为了南淮!如果南淮没了,你和我还想有什么活路吗?”
“她有什么能耐!这天下,她想给谁就能给谁吗?”
“太后说,如果还有一个人能改变南淮的命运,那就是姒姑娘了。你回去吧!”沁水大长公主疲惫地说。
有沁水大长公主在,杭青桓是不可能见到阿离的。
杭青桓回去一查,那自尽的婢女连遗书都写好了,一切显然都是精心策划好的,而参与的也显然不是阿离一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