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害喜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急得赢墨昭团团转。只是这害喜神仙也救不了,只得赢墨昭一日又一日陪在她身边,连奏折都搬到飞羽宫来看。
每每看着阿离吐得泪水汪汪,赢墨昭就皱着眉揪着心,虽说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王,却从不知女子怀孕是这样的。
而舒禾,虽然宫里一切都会准备妥当,但她还是兴致勃勃地做起小衣服,都是男孩女孩各备一套,她的一双巧手,那些点点大的小衣裳,看起来素净,却在细节上见巧妙,阿离很是喜爱。阿离自己也动手做过一次,结果跟舒禾的一比,简直不伦不类,也就一笑置之,打定主意,坐享其成,不再动手。
只是常常的,赢墨昭会失神,像是想什么想得很深入。阿离醒来,经常看见他夜里站在窗前,负手而立,久久深思。偶尔一次也就算了,次数多了,阿离看不下去。既然决定了同舟共济,就要互相扶持,坦诚相待。
于是再看见赢墨昭如此,便也起身,拿了件披风,走到他身边披在他身上,倚在他的肩上,撒娇地问:“想什么呢?”
嬴墨昭掀开披风从阿离背后抱住她,将阿离包在胸前,他的下巴蹭着她的头顶,看天上的那一轮月圆得太圆满,满招损,赢墨昭轻笑一声,“只是觉得,这幸福一点都不真实……”
赢墨昭这是怕自己改变心意,所以担心得睡不着觉?阿离“扑哧”一声笑,娇笑如花,“怎的倒像是你怀孕了,变得这般多愁善感。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只要你不离,我就不弃……”
嬴墨昭看得几乎痴了,见月光下阿离清婉绝色,巧笑倩兮。倒让赢墨昭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也是这样笑着,在月光下姗姗踏步而来,绝色倾城,走向自己的。如今她心里满满的都是自己,甚至愿意为自己放弃帮助她哥哥,这般美满,看得赢墨昭满心欢喜,低头吻下去。吻得阿离心神荡漾,却极为可怜兮兮求饶地看着赢墨昭。
赢墨昭看出她的难耐,得意地嘴一扬,魅惑地一笑,更加肆无忌惮,继续吻下去,越吻越往下,披风下的手不老实在她身上游走,阿离紧紧抓住披风,这让嬴墨昭更加放肆地探索。
阿离几乎要哭出来,求饶地说:“墨昭,墨昭,别,孩子……”
“呃……”赢墨昭无奈地收住动作,抚着阿离的肚子,怨念地说:“小公主,父王为了你牺牲巨大,等你出来,父王一定要罚你!”
阿离娇嗔不满地问:“你喜欢女儿?为什么?儿子不好吗?”
赢墨昭横抱起阿离,回床榻,“女儿好,像你,想到有个小人儿跟你一样,我就开心,我的孩子一定很可爱……”
阿离笑而不语,两个人卧床后,阿离不多时就睡着了。赢墨昭睁着眼,一夜到天亮,嘴里缓缓吐出三个字:“云梦泽……”
赢墨昭去上早朝,阿离起来后,坐那画画,许久未动手,到生疏了不少,画的是昨晚赢墨昭临窗负手而立的样子。将来孩子长大了,要告诉她在娘亲怀着她的时候,她父王可是患得患失到失眠,都变不正常了。想着,想着,一直笑,笑到嘴角都发酸。
忽然,舒禾惊慌地进来,脚步虚浮,脸色惨白,看见阿离脚步一踉跄就倒了下去,好在阿离扶得快,舒禾泪水唰唰往下流,“离忧……”
从未见舒禾有过慌乱,看见她如此,吓得阿离心惊肉跳,赶紧问:“舒禾,发生什么事了?”
“离忧,南淮送来消息,南淮王遇刺,危在旦夕……”
危在旦夕?只四个字,阿离只觉得天旋地转,抓着舒禾问:“你说什么??王兄怎么了?”
“太后说凶多吉少,只怕……只怕……”
“只怕什么??”
“只怕熬不过去了……叫你回去,或许还来得及见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哥哥!阿离猛地站起来,一阵眩晕,直接就直直地摔倒在地上,脑海里一片空白。
舒禾扶着阿离,泪如雨下,“离忧,快点回去吧……迟了,就怕来不及了……”
阿离撑着书案摇摇晃晃、恍恍惚惚地站起来,又跌坐回去,如此试了三次,像个无魂的布偶般眼神空洞。
哥哥不会死的!绝对不会让他死的!!绝对!阿离竭力地撑起来,拉着舒禾就走,两个人什么也没敢想,阿离就带着舒禾回了南淮。
阿离赶回南淮王宫,太后坐在床旁,眼袋红肿,双目血红,明显是刚哭过。神思恍惚,憔悴不堪,掩不住的白发游走在青丝间,不到四十岁,却瞬间苍老得像是个老妪。
端木琮不但是她毕生的鲜血的寄托,更是她唯一的亲生儿子。看着南淮王危在旦夕,世界都像崩塌了一样,整个王宫都笼罩着悲戚,万民祈福,悲痛不已。
李太后看见阿离,强颜欢笑地说:“阿离,你终于来了……”
阿离哽咽地问:“太后,哥哥情况如何?”
“从出事到现在,一直没醒,太医说就看今夜了,若是再不醒……”太后叹息了一声,没往下说。
李太后对端木琮柔声说:“琮儿,若水是来不了了,但是你妹妹阿离来看你了,等你醒来,哀家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你还有个妹妹叫姒离忧,你必然欢喜……”
阿离听李太后说“妹妹”两个字,心酸地只想掉眼泪,却强制忍住了,鼻子酸得厉害。
李太后抬头满怀希望地看着阿离,“你医术独步天下,或许会有转机。”她希望奇迹能出现,希望阿离告诉她其实端木琮没事。
舒禾跟着阿离疾步走到他身边,看见端木琮躺在床上,尚未清醒过来,毫无血色,气若游丝,锦被繁华精致,更衬得那苍白的容颜脆弱不堪,似乎随时都会死掉。两个人立马花容失色,吓去半条命。
阿离握住他的手把脉,心一直往下沉,舒禾和李太后都看到阿离眼里的绝望越来越清晰,苍白的脸色比端木琮还白上三分。
剑伤毕竟是硬伤,李太医当年也是由玄微道长亲自指点过的,多年从医,经验丰富,更老练,只怕还在阿离之上。他无能为力,阿离也没办法。
看阿离这样,李太后还是抱着最后的希望,哀伤地唤她:“阿离?”
阿离摇头,眼一闭,靠在舒禾怀里,颤抖着声音说:“只能等了……”
李太后听了,眼神黯淡了下去,强笑说:“琮儿,吉人自有天相,必然会没事的……”说完又像自己也不信似的,自嘲地一笑。
晚晴扶着李太后,担忧地说:“太后,您都守了五天了,这样不吃不喝怎么能熬得住啊?保重身子啊!别在王上没醒来前就垮了身子,南淮现在就靠您了。”
“不!哀家要陪着琮儿……这些年,哀家一直都对他太严厉,总是逼他做他不喜欢的事。他不想当南淮王,哀家逼他当了,他不愿娶王后,哀家逼他娶了,他不肯送若水去帝都,哀家逼他送了……他一直都过得不快乐,一直都不快乐……”李太后说着泪水涟涟,哭得不成样子。
阿离听了,心疼得要死,哥哥一直都不快乐,她知道,只要哥哥熬过这一关,他要什么她就给他什么,哥哥,你一定要没事啊!阿离靠着舒禾默默流泪。
晚晴也跟着泪如雨下,“太后……”
李太后痛哭流涕,一点都看不出来这就是那个南淮最高贵的女子,只是个心痛的母亲,“琮儿,早知道如此,何必争什么天下?那样你会开心一点吧?哪怕一点点也好!母后现在才知道,你最重要,只要你好好的,那比什么都强……若是你就这么去了,母后九泉下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琮儿……”
舒禾悲痛欲绝,泪眼看着端木琮,原来他长大了是这样子的,神姿高彻,皎如玉树临风前,那怕是这样重伤躺着,依旧气宇轩昂,高贵如神,他终于如愿成为了南淮最伟大的王。只是,她再见他不该是这样的局面!他直挺挺地躺着,这个画面刺得她的心千疮百孔,弟弟,你快醒醒啊!
晚晴忍不住痛哭道:“太后……保重凤体啊……”
“若水横竖都是死,他若是也去了,剩哀家一个人活在世上做什么?哀家倒不如跟着他们一起去就好了,九泉下,哀家再跟他们解释,求他们兄妹二人原谅……”
李太后悲痛过度,哭着哭着伏在晚晴身上就晕死了过去。晚晴惊慌失措地大喊:“太后……”
阿离赶紧过去给李太后把脉,“无碍,只是忧思太重,又操劳多度,只要好好休养就好了。”
一向稳重的晚晴泪水模糊眼眶,忧心如焚,那眼深深地凹进去。太后五天不眠不休,晚晴跟着不眠不休,忧心哥哥又要照顾太后,只怕身体也撑不住了要。阿离含泪说:“要保重身体,你也要好好休息下。”
晚晴苦涩地说:“多谢长公主!那奴婢送太后去偏殿,这里就有劳长公主了。”
阿离点头,晚晴就张罗着送李太后去了偏殿。
看着端木琮躺在床上,而自己束手无策!
阿离想起那年她一个人孤独地守在涅槃塔的那个夜晚,七月初七,哥哥死在了千里之外,而这一次他就在她面前,再次濒临死亡的威胁,那种彻骨寒冷的绝望扑面而来。阿离顺着床坐在地上,抱着自己,觉得好冷好冷,哥哥,好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