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多年的爱与恨,是与非,迎来的只是这样一个结果,她为夫君柔心纤手绣佩囊,他为妻儿顶天立地守边疆,走到这一步,再不相干。
回首前尘如梦,谁还记得那少年曾在故国王宫一棵一棵种桔梗花?谁还记得那少年万里奔波耍尽无赖费尽思量寻雅琴?谁还记得那少年浴血奋战战死沙场?谁还记得那少女笑容明媚让死气沉沉的王宫瞬间摇曳生姿?谁还记得那少女一舞倾城一笑倾国惹君心?谁还记得那少女逆天行事苦等六百载?
你我间的故事是不是也如此,纵有万般恩爱,难逃时间轻轻一挥手?
阿离许久才寻了个话题笑说:“还未恭喜你喜得贵子,孩子的名字可取好了?”
那个曾经情根深种的女子,如今这样平淡地说恭喜你喜得贵子,他终于失去她,或者说他从未得到过她。杭青桓点了点头,却答:“南淮一切安好。”
“哥哥呢?”
“王上服了你开的方子,我在旁边劝着些,如今大好,精神不错。”
“哥哥可是有喜欢的人了?太后查了很久,都没有结果。若是有个人能照顾他,我也就放心了。”
“王上的心思,不是我能妄断的。”
“何时你们这样生疏了?从前他有什么事不是一直都会告诉你的吗?”
这个从前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总是分不清这一点。杭青桓不着痕迹地回答:“王上对我一直很信任,只是如今他毕竟是南淮王了,尊卑有别,我也不好询问。”
阿离却追问到底:“你觉得他有喜欢的女子吗?”
“……许是有的……”
“是谁??为何不送进宫去?”
“王上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决定。”
查了这么久了,始终查不出来究竟哥哥喜欢的人是谁,连太后对此都束手无策,哥哥着实藏得深。哥哥不愿意别人知道,也只得由他去了。阿离沉吟良久,才又开口,“对付序维君,我们有几分胜算?”
“光长阳的兵力来看,我们还是胜券在握的。只是序维君在城外驻扎了军队,未必能全部探查得到,毕竟是西陵的地方。西陵王如今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说回来的时候带着蒙梓一人,在一个山谷遇刺,掉下了悬崖,崖下找到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旁边也有信物。搜查了这么久,始终没消息……”阿离犹豫了下,还是说了:“查看星象,他的命星我也看不到了……”
“这么说来,凶多吉少?”杭青桓心一紧,说不上来是觉得好还是不好,无论这人在不在,他与她难道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阿离凝眉不语。看阿离出神,目光全然不在自己身上,杭青桓讪讪地自嘲地笑了下,“吉人自有天相,你不要担心。”
阿离牵扯出一个笑容,示意他不要担心。
“你……照顾好自己,这样让人很心疼……我是说。若是他回来,看到你这样,必然会心疼。”
阿离点头,黯然说:“我与他是不会有善终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也未可知。”杭青桓也只得慰藉地说,佳人芳心已许,只怕是无力回天了,他看着阿离疲倦的样子,“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去见杜王后了。”
“此人城府很深,你要小心。”
“我应付得来,我也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了……”杭青桓收住话没往下说,如今他是怎样的人还与她有什么关系吗?他守的护的那个人也不是她。“我是南淮的使者,我若是西陵出了事,事关西陵与南淮的结盟,杜梦峦不会这么做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纵然杜梦峦不会这么做,还有其他人,你自己切切要小心!”
听到这话,杭青桓终于露出了愉悦的笑容,迈着步伐出了飞羽宫。
六月初十,距离出事已经近一个月了,这下真的拖延不下去了。序维君带领着部将打着讨伐杜梦峦与南淮勾结谋害西陵王的旗号,城外城里的人马里应外合,防不胜防,可没想到杭青桓却极为有能耐,守城却很有策略。这莫说序维君与杜梦峦,就是阿离也没想到。
见南淮来的人是杭青桓,而不是杭大将军,杜梦峦是失望的,杭青桓在大家看来不过是个靠着亲缘关系获得端木琮信赖的贵族子弟,因此大家都没把他放在眼里。这招倒是不错,先让序维君放松警惕,然后给予固若金汤的防守的反击。
于是宜敬侯守北门,蒙梓守西门,东边依靠着悬崖峭壁,不适合大部队行军,故而杭青桓守南门。只是其实实际上杭青桓只是充当军师,所有决断都是要通过车骑将军的同意的,好在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这位将军见杭青桓的计谋不错,果断毅然采取了。
杭青桓将战况分析给阿离和杜梦峦听,“先除掉内奸。序维君一直认为我守的南门是最薄弱的地方,他的人马会从南门进攻,他们的人自然试图想做内应。所以我在各个城门关口派重兵把守,却故意在离南门不远的地方留了个稍微薄弱的地方,暗中设下埋伏,假装让他们突围成功,引诱他们的人过来,最后一举歼灭。”
看杭青桓说得头头是道,也就放心了。行军打仗之事,终究不是杜梦峦明白的,也不是阿离擅长的。详细的其他的也就无需多说了,虽然伤亡不少,但也明白这城门暂时是没有危险的。
杜梦峦听了,就问:“宜敬侯说我们现在的情况是可守不可攻,这么说来,我们就要僵持下去吗?”
阿离思索了会,“不能打持久战,若是久攻不下,序维君必然铤而走险从东边过来,或者断绝长阳的水源、粮食。长阳的粮食历来是从附近其他地方运送过来的,撑不了一个月。从驻扎在其他的地方能调来兵马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杭青桓提醒说:“帝都的态度是隔岸观火,可真要这么打下去,必然会干涉进来。帝都要是有圣旨来,这事就不好办了。”
帝都的旨意,名义上来说西陵与南淮都是不能忤逆的。
“只要再撑十天就可以了,杭将军,可以吗?”
“十日,倒不是大问题。”
如此撑到第九日,城破了。杜梦峦亲自站在城门口,对序维君说:“本宫不想牺牲无辜的百姓士卒,不再做无谓的斗争,也请序维君好生安抚百姓。”
于是序维君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傲然带着浩浩荡荡的军队进了王宫。这边序维君派人囚禁百官,这边却来了华兰殿。阿离坐在那等着,让潇鸢在里面守着格茸。
“啧,啧!夫人,如此从容,真是奇女子啊!怪不得王兄对你如此痴迷。”
“有劳序维君夸奖,离忧愧不敢当。序维君这会不去谋朝篡位,却跑来跟我个小女子计较,实在不是明智的举措啊。”
“王兄一死,这王都也在我的控制之中了,美人你觉得我还应该怕什么呢?他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的,这王位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我一直都在想,我真的很想看看我的好王兄要是知道他心尖尖上的人在我身下承欢,会是什么表情呢?”
序维君伸手想要捏阿离的下巴,阿离轻巧地就躲开了。“你怎么知道赢墨昭死了呢?”
“我亲自看着他掉下崖底的,那么高的悬崖,我听着他啊的一声掉下去,那可是大快人心啊!”
“不知序维君跟他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这王位本来就是我的!论身份我最尊贵,我母妃乃是大司马的女儿,父王亲封的尊贵的莲夫人!论才能,我更胜他一筹!若不是他那个低贱的宫婢母亲耍手段,将他给心机手段狐媚术一流的华阳夫人抚养,他又怎么会有这个机会?”
说完序维君欺身上前,威胁地说:“我可是迫不及待尝尝胜利的果实了!美人最好不要躲!据我所知,那杭青桓,可与夫人有深交啊,现在就在我手里呢。”
阿离冷哼了下,救出杭青桓,那是轻而易举的事。何况,这序维君也绝非好色之徒,能做赢墨昭对手的能是简单的人吗?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来华兰殿找自己,必然不是来为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之事。
“你放开她!”忽然听见格茸大喊,手里握着皮鞭,恶狠狠地防备地看着序维君。
序维君看着格茸,阿离说不上来那是什么表情,那桃花眼朦胧里带着醉晕,他不悦地说:“你现在怀着孩子,怎么还这样莽撞?回去好好歇着!”
格茸听着却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序维君的声音跟赢墨昭的这么相似,低头思考着什么。阿离看见格茸出来,立马就紧张了,赶紧对潇鸢说:“潇鸢,带格茸进去!”
潇鸢赶紧拉扯着格茸进去,低声在格茸身边说:“公主放心,我家长公主对付得了,我们不要拖累她。”
格茸才不情不愿地进去了。
阿离漫不经心地说:“我要是说他没死,你信吗?只怕这会你的人已经完了……”
“你什么意思?”
“记得他走之前,我曾问过他,可是想好了怎么对付你,他说……”
序维君紧皱着眉头集中注意力看着阿离,阿离轻笑,赢墨昭在他心里是多么可怕的对手啊!
只可惜他亲眼看着赢墨昭掉下了悬崖,就认定他死了。也许他自己也未必相信,可这样的结果真的太诱人了,而且杜梦峦的人也没有找到赢墨昭,他终于放下了戒心,只怕是要被赢墨昭摆了一道。
“他说他已经想好了。”
序维君脸色刷白,这时有个人冲进来大喊:“不好了……不好了……”序维君一听那脸色又白了三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