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王赢墨昭下落不明,这件事虽然隐瞒地严密,可是多少大家都闻到了这种箭在弦上般的紧张感。只怕南淮跟大夏或多或少也得到了些消息,只是不清楚确切的情况,不敢轻举妄动。
西陵朝堂内部分成立太子跟不立太子两派,立太子的也分成立杜梦峦的生的王子跟俞容华生的王子两派。
若是立了太子,一旦赢墨昭久无音信,必然要着太子即位,何况在这三国鼎立的时候,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是俞容华生的王子立为太子,这摄政王自然是序维君了,赢的自然是序维君。杜梦峦的儿子自然是正统嫡系,若是他被立为太子,自然赢的党 派是宜敬侯跟丞相这边的人。
朝堂之上剑拔弩张,而后宫之内,也是草木皆兵。站在那一派,关系到的不止是荣华富贵,更攸关身家性命。
有些人到杜梦峦那就走动地少了,与杜梦峦走得近就意味着支持她反对序维君。这序维君在朝中的势力不小,若赢墨昭真去了,杜梦峦与这王长子那也是孤儿寡母,比不得序维君工于心计。
阿离依旧住在华兰殿,如今赢墨昭不在,更要留心格茸,不仅要照顾她的身体,更要留意她的情绪。
这夜,阿离睡梦中忽然听格茸惊呼:“啊!”
赶紧过去看格茸,格茸抓着阿离的手,整个人都在发抖,惊慌地说:“离忧,我好像看见有个人站在我床前看我……是谁,谁……”
阿离轻轻拍着格茸的背,“格茸,不要怕,你只是做噩梦了。”
“不是的!已经不是第一天了……”
“赢墨昭不在宫里,你才会没安全感,才做噩梦了。等他回来了,就不会了。”
“真的是这样的吗?真的吗?”
“嗯!你睡吧,我会守着你的。”
“离忧,你真的不会走吗?”
“我就在这里,会一直陪着你的!”
格茸握着阿离的手,这才朦朦胧胧地睡去。格茸情绪紧张,忧思过重,这样对孩子不好。很多时候格茸会半夜从噩梦中惊醒,无法安然入眠,阿离只得整夜、整夜地陪着她。
阿离能感觉到格茸对自己的依赖,她的彷徨无措,那样清晰地从她不安的眼神和颤抖的身体里传达到阿离的心里,让阿离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心,又开始颤抖。
五月二十六,阿离去见杜梦峦,如今最重要的是稳住人心,西陵是不能乱的,无论是为了南淮,还是为了赢墨昭。
阿离担忧凝重的样子,不再咄咄逼人。面对阿离的到来,杜梦峦也不再针锋相对,两个人终于在这样的情况下,无心理会个人恩怨,有了携手合作的意味。
阿离冷静地问杜梦峦:“他究竟去了哪里?再不回来,西陵都要翻天了。”
杜梦峦无力地摇了摇头,几日不见,杜梦峦红肿的眼眶,苍白的面容,使得她显得很憔悴,“他也没对你说过吗?本宫也不知道,他没说过。”
阿离看杜梦峦的神色不像是说假话,赢墨昭究竟出了什么事?这么多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他不可能放任西陵不管,是不是真的出事了?阿离与杜梦峦对视,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深深的恐慌,两个人的心往下沉。
阿离沉重地说:“序维君图谋不轨之心昭然若揭,他再不回来,只怕会逼宫,早点做准备吧。”
杜梦峦点了点头,恨恨地说:“重点是别说本宫,就是王上也未必知道他手里有多少人马、朝中真正有多少他的人!”
“王宫禁卫军是在蒙梓手中,宜敬侯也掌握着兵马,确保王都无恙,是不是没什么问题?”
“不好说……”
“我已经给南淮送消息,让王兄派人出面来西陵,或许可以起到压制序维君的效果?人已经到西陵与南淮的交界处安城了。”
阿离这话的意思就是如果杜梦峦允许就让人来西陵,如果杜梦峦不允许就在安城留意着西陵。事实上南淮在安城密集了大量的兵马,以杭大将军为帅,随时准备面对西陵的兵变。这么大的动静,这点杜梦峦不是不知道,序维君也不是不知道。
杜梦峦没说话,这件事终究事关西陵的存亡,再怎么样,序维君是西陵的人,而南淮是外族,不可相提并论。
阿离心里也明白这点,“南淮的兵马不会进入西陵,王兄的意思是派人来西陵表个态,表示他绝不会支持序维君。你明白,若是西陵陷入内乱,大夏就会有绝对的优势。南淮现在不是大夏的对手,三国鼎立才是我们愿意见到的局面。”
杜梦峦这才点了点头,南淮的人无论是谁,孤身来西陵,都不足为惧。有南淮的支持就算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会是什么坏事。
另外,杜梦峦破例让蒙梓留在宫里养伤,蒙梓伤得不轻,宫里的太医要时刻留意着。阿离让潇鸢也顾着蒙梓一点,吃穿用度上,多留心些,毕竟蒙梓仓促地留在了宫中,又是男子,多有不便。
蒙梓很伤心,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越来越绝望,连原本的一点点幻想的奢望都破灭了。杜梦峦暗中继续加派人手去搜寻,依旧一无所获,如果那崖下的尸体不是赢墨昭,那赢墨昭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潇鸢的心情似乎并没有被蒙梓带来的赢墨昭的死讯所左右,依旧安静地处理着各种事项,偶尔还会一个人无缘无故微笑,看在阿离的眼里,就有了幸灾乐祸的味道。
两个人为这件事也吵过,那日潇鸢看着阿离伤痛的样子,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太后说,不要让我们插手这件事,若是西陵王死了,西陵就没有争夺天下的资格了。”
阿离听了不悦地说:“你们就这么希望他死了吗?你们以为他死了,南淮就能坐拥天下吗?”
“长公主不要忘记了您自己的身份,您的心是不是已经越来越向着王上?不要忘记当初您信誓旦旦说过您总是以我们王上为重的。是不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心都是向外的?何况您比不得若水长公主,若水长公主是跟王上一母同胞,自小更是跟王上一起长大的,感情深厚。”
无论赢墨昭怎样,哥哥终究是哥哥,这一点永远不会变!自己比不得若水与哥哥感情深?这前世今生的事,又怎么说的清楚?可无论怎么解释,潇鸢都不会明白的。阿离无奈地说:“王兄的意思你也看见了,何必这样针对我斤斤计较呢?”
“王上远在沛邑,听取的都是您的片面之词,如何像奴婢这样看的清楚?您这样,还让奴婢怎么信任您?”
“以南淮现在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对抗大夏!你不要以为夏帝宠着些韶清婵,做些荒唐事,大夏就没人了。莫比、景然川、雍王六皇子、景寒殊……这些人,你以为就好对付吗?西陵现在不能乱!”
潇鸢谦恭地低着头,可阿离感受地到她的不服,在潇鸢看来,自己这么做,无疑都是在为着赢墨昭。
“潇鸢,你总是不相信我……”
“长公主可有哪件事做的是能说服奴婢信任您的?这样下去,莫说奴婢,就是太后也未必会相信您。”
相信有时候是这样脆弱的东西,怀疑轻而易举,信任却如履薄冰。
阿离知道,在这样的看起来大好形势的情况下,太后应该会急功近利,必然是希望西陵一蹶不振的,最好赢墨昭是真的死了,因为她太清楚赢墨昭是多么不好对付的一个人。
所以阿离是把消息送到哥哥手里的,跟他分析了下,现在的时机不对,若是西陵乱了,大夏会一举吞并西陵跟南淮。重点是她相信赢墨昭没死,总觉得这件事内有玄机。卖给赢墨昭一个人情,对南淮并无坏处。
端木琮很快就送来消息,杭大将军带着二十万兵马在安城,可以供她调遣。南淮也会选择合适的人到西陵来协助她。
初听到蒙梓说赢墨昭死了,阿离是受很大的打击,尽管不愿意相信,可心里终究是觉得这个几率很大。等冷静下来,却觉得以赢墨昭的谋略,只有他谋算别人的,那会这么轻易就载了?必然不可能是这个结果。只是不知道他究竟去干什么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可是一日一日等下去,却让阿离越来越心凉,是不是自己高估了赢墨昭?
等潇鸢来禀报说南淮的人到了的时候,阿离正在绣那佩囊,这日子再难熬,总还是要找事情打发时间的。
阿离搁下绣了一半的佩囊,进来的人却赫然就是杭青桓。杭青桓是杭大将军的独子,如今多次剿匪平乱,作为王兄的心腹,也已经升做左将军,负责屯兵镇守于西陵与南淮的边境。
几个月不见,杭青桓变得持重沉稳,再不复衡山初见时的少年模样。他眼里的沉重,让阿离看出,他并不像自己想象地过得那么幸福。
阿离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杭青桓嚅动的嘴唇,等看见她绣了一半的佩囊,眼神一黯,终究什么也没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