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不解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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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的老板是个热心的人,见费浅浅一个人,便主动来到她面前稍远的地方,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那。

他很聪明,知道有人会厌烦自己距离的太近,这个距离刚刚好,既不影响对方心情,说话又能听得清楚。

“姑娘,看你的模样,不像是本地人。”客栈老板笑呵呵地打着招呼。这是最基本的套近乎方式了,他也不例外。

费浅浅却警惕起来,好端端的,对方为什么要询问她是什么地方的人?有什么企图?

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费浅浅每天都要绷着脑神经过日子。而离开魏国之后一路迎接的便是不停的袭击和刺杀,长时间的紧绷让她已经不相信人类了。无论对方什么身份,第一反应便是对方的目的和企图,是否会威胁到自己的安全等。

“嗯。”她轻轻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客栈老板。

他的手很粗,却不像练武人的手,看样子,只是做粗活才会导致成这样;他的眼神很清澈,没有一点躲闪和不妥……看来,他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

客栈老板娘见费浅浅如此不避讳地打量自己的男人,有些不情愿地冷哼一声。但是打开房门做生意,她总不至于把费浅浅赶出去就是了。

“大叔很像我家的一个亲戚。”费浅浅淡淡地说着,刻意在脸上挤出一丝怀念的表情。

老板娘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扭着身子从柜台里出来,挨着老板坐着,堆着笑容问费浅浅:“姑娘家哪儿人呀?”

“魏国。”费浅浅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来历,却是点到为止。

每个国家的口音都不同,费浅浅之前一直说的普通话。来到魏国这两个多月时间,多少带着一点魏国的口音了。所以,她即便不说,也会被人听出来的,倒不如坦荡地承认。

“哟,那可够远的,怎么想着跑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老板娘惊讶地哟了一声,似乎没想到费浅浅能从魏国来到燕国的边境。

费浅浅没办法,只好编了一个狗血的私奔故事。故事中,她化身成温顺的小红帽,而某不知名恶霸则成了想吃小红帽的大灰狼。然后她与莲峰这对有情人便只好踏上私奔的道路。

“……魏国已经没有我们容身之地了。那个恶霸的实力很强,我们在魏国里逃窜很久了,可总是会被人发现。没办法,我们才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希望找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平安度过下半生。”费浅浅努力挤出两滴眼泪,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老板娘眼窝浅,在一旁已经跟着费浅浅流泪了。她歪着头赞同地说道:“这就对了。不论怎样,也不能让那恶霸得了手。当初我们和你一样,也是情投意合,也是有人相中了我的花容月貌,想要强占我为妾。最后我们没办法,跑到这里来,看这个小店,也算是能勉强维持生计!”

费浅浅眼角抽筋,忍不住想要呕吐出来。她看着老板娘那可以用狰狞二字可以来形容的脸,实在难以想象当初两人是怎么情投意合的,那个恶霸是不是白内障患者?

再看老板苦兮兮的一张脸,费浅浅甚至心中在想:一定是这老板娘看上了老板,然后手拿菜刀砍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的逼着老板强娶了她。然后老板怕了,逃了;她追了,怒了……

好好的一个人逃跑变成了两人私奔,至于那恶霸神马的,恐怕是她家人见她不见,半路寻了出来吧。从她的面向看去,估计她家里人很有可能长成一个恶霸的模样。

心中重新将老板和老板娘的爱恨情仇改编了一遍,费浅浅忽然觉得自己很有恶搞的天赋。再看老板和老板娘,怎么看都觉得就是她想的那样。

大概是她打量的次数太多,老板娘又一次不顺眼起来,一阵咳嗽。费浅浅连忙适时拍着马屁:“你们两个很登队啊!很有夫妻相呢!”

“是吗?不少人都是这么说啦”老板娘再度喜逐颜开,一双三角眼不停地耷拉着看向身边的老板。

……

三个人说着话,半天的时间就过去了。天渐渐黑了起来,尽管费浅浅明知道莲峰和圣尊不可能这么快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可她依旧在前面的酒肆坐着,伸着脖子看着外面的夜色,不肯回到后院去歇息。

这个小镇上本就人不多,投宿的更是少,这个时候基本都已经歇下了。

老板娘站在柜台后面噼里啪啦的拨着算盘,虽然每天没有几个银子的进账,但她就是喜欢听那种珠子碰撞到一起的清脆声音。仿佛每天多拨一会儿,银子就能多一些。

终于,老板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就连算账都止不住她的困倦了,可门口那位姑娘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等待着什么人。

白天听过了费浅浅的故事,老板娘自以为她等的就是她的情郎,将她安顿在这里之后便消失的那个帅气的男人。老板娘忍不住开口宽慰着费浅浅:“别着急,是你的,就是你的,到不了别人的手掌心。”

费浅浅转过身冲着老板娘微微一笑。尽管对方那张脸让她很容易做噩梦,但对方毕竟是好意,她还是感激地笑了笑。

顿了顿,老板娘好奇地开了口:“你那汉子,是做什么的?我见他身上还带着把剑呢!”

“哦,那把剑是他家祖传下来的。这次出来的匆忙,只来得及带着那把剑,我们连行李都没带。”这倒不完全是假话,确实他们没带行李,行李都留在了战洲月亮湖畔的客栈里,根本没来得及去取。不过,只要身上揣着大巴的银票,还愁买不到衣服吗?

老板娘露出一丝了然:“倒也是了。不过他张的还真结实,你们是不是……是不是?”

她朝着费浅浅怒了努嘴,脸上带着的表情直接说明了她要问什么。

费浅浅脸一红,这到不是装的。虽然花凡紫每天耳提面命的时刻提醒着她,她已经不是大姑娘了,早就和他有过肌肤之亲了。可费浅浅从灵魂往外的纯洁,以前上学的时候半个男朋友都没有交,平日里最多和妹妹的男朋友打闹几句,再就是同班同学偶尔会跳跳舞唱唱歌什么的。但那都是集体活动,从来都没和男生单独在一起过。现在忽然被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陌生人问到这种事情,她怎么好意思回答?

“那就是没有咯?”老板娘一副过来人的表情,好像私奔是件多么值得提倡的事情一样。

“要是你信我的呢,就赶紧和他睡到一起,只要睡过了,他就不能置你的清誉于不顾。到时候,他就算是不想负责也要负责,这辈子别想把你甩掉……”

望着老板娘侃侃而谈,而且越来越兴奋的样子,费浅浅连忙借口困倦,迅速逃离了前面的酒肆。

回到后院,到处都已经漆黑一片,只有院子四周的屋檐下吊着的灯笼还在散发着淡淡光亮。费浅浅进了屋子合身躺下,在没有莲峰也没有圣尊甚至没有任何男人在身边,而自己又不能确保自己一定是安全的情况下,她不敢脱衣服睡觉。这样即便到了夜间或者是平时遇见了危险,她也可以随时随地逃跑。

摸了摸贴身放着的银票,费浅浅心里妥当了不少,起码,她不用被饿死在街头。

……

一夜无事,平安到了天亮。

一大早,费浅浅拾掇干净了就到了前面的酒肆坐着。她没有别的去处,只能在这里等着。她甚至不知道莲峰和圣尊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现在除了等待还是等待,没有其他的办法。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天边飘过一团黑云,原本还晴空万里,转眼间就是电闪雷鸣。那一道道闪电仿佛随时都能劈进酒肆里一样,看着就吓人。

“老板,不会有人来了,关门吧。”费浅浅盯着那奔着自己来的闪电,心里有点突突的跳。如果说之前她还是个无神论,那么经过了奇怪的穿越之后,她现在什么都相信了。无论是东方的神仙还是西方的鸟人,就连兔子不拉屎的冥界都是她提防的对象。如今这天气突变,真的只是天气变化那么简单么?莫不是自己的出现改变了什么,老天发了脾气,要把自己给收了?

老板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老板娘,大白天就关门,这还是第一次。但是外面那令人心惊胆战的雷声实在太大,闪电也太亮,他的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安。

老板娘眼睛一横:“看我干什么呀?还不快去干活!”

老板得到了领导的批准,连忙跑过去费劲地插着门板,等到他处理好一切把大门插上之后,已经形同落汤鸡一样。

费浅浅递过了毛巾去,笑看着老板有些尴尬的样子。而老板娘却一反常态,并没有呵斥他什么,更难得的从厨房里端出一碗姜汤。

“天寒,快点趁热喝了。”虽还是一贯的命令口吻,但费浅浅却看到她对他的关心。

老板似乎已经适应了老板娘的强势,乖乖地喝下姜汤,跑去后面换衣服。

“其实,你很爱他。”费浅浅望着老板消失在后院的背影,缓缓开口。

老板娘的视线同样落在自家男人身上,笑了笑。

“自己的汉子,怎么会不疼?只是他太老实了,老实人就要被人欺负。”叹了口气,老板娘继续说道:“要是想不被人欺负,那只能有个硬气的。他做不来那撕破脸皮的事情,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可是我一个婆娘,我怕什么?只要我们这小店能好,只要有银子赚,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就够了。”

费浅浅眼圈有些红,看着老板娘。她那张丑陋的脸也变得顺眼得多,甚至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那种不悔的爱情而变得好看一些。

老板娘伸手摸了摸自己丑陋的脸,带着无限的怀念和一丝感动:“这张脸当年因为被那恶霸的家丁追杀,半路替我汉子挡了一刀,结果变成这个样子。但他并没有丢下我一个人跑掉,而是带着我一路找到了安全的地方。就冲着这一点,我就不能不对她好。”

费浅浅这才知道那张脸竟然还有这么多的故事,也或许是因为老板看到了老板娘的真心,才会不离不弃。这两个人,应该达到了真正的情比金坚吧。

风吹得外面的蟠子哗啦啦地一阵响,忽然而听得哗啦一声响,仿佛什么忽然被倾盆倒在地面上一样,暴雨没来由地就下来了。

之前虽然下着雨,但却不大,只有那闪电和雷声看着吓人,可如今那雨点却格外的强势起来,竟然隐隐有把雷声埋没的趋势。

老板噔噔噔地跑了出来,一路嚷着:“别怕别怕别怕,我在这呢!”

费浅浅这才注意到,刚才那突然一声响后,老板娘原本还算正常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

“她怎么了?”她疑惑不解地问。

“没事没事,老毛病!”老板忙着将老板娘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双手抱的死死的。却不忘回答费浅浅刚刚的问题。

……

老板娘睡着了,被送进了屋子里。老板过了没多久转到前面,倚着柜台站着,似乎很累的样子。

“老板娘她……没事吧。”费浅浅低声问着,似乎怕太大声音会吵醒老板娘似的。

老板苦笑了下:“没事的,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听不得这种声音。”

这种声音?

费浅浅仔细回想着之前所发生的事情,那个声音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地令人一时竟然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会儿我们逃出来,有天晚上正睡着,就是这种瓢泼大雨哗啦一下就下来了。然后追我们的人就来了,就那天,她花了脸。为了帮我挡那一刀,苦了她。”

老板的脸上,带着对过去的唏嘘,更带着一丝愧疚。

费浅浅了然地点了点头,之前她已经听老板娘说过一次这个故事了,现在又重新听老板讲一次,感觉更加震撼。

到底有多大的勇气,才会用自己的身体帮另外一个人挡下那一刀。在那个时候,她有没有想过如果她有什么好歹,这个男人是带着她继续逃跑,还是丢下她一个人苟且偷生。

这家客栈的老板和老板娘,让费浅浅看到了忠贞不渝的爱情,也让她对未来的爱情更加充满了期待。她不是一个滥情的人,也不是多情的人,但是她此刻却很犹豫。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雄壮跨过一个世纪的她,该如何去面对这么多对自己好的男人?无论是三妻四妾还是三夫四侍,她此刻都无法接受。她一直都是纯粹的欣赏,认真的调戏,却从未想过会和哪个人走到最后。如果说真的要她做出一个选择,那么她会和范永钰继续做一对有名无实的父亲,然后和花凡紫在一起。不管前身留下了什么麻烦,毕竟是这幅身子和花凡紫发生了关系,她既然接替了对方的生命,就有必要有义务去帮助前身处理留下来的问题。

除非她和花凡紫分手,她才会想着去继续下一段恋情。所以,即使是面对范永钰,她也始终没付出过什么,除了那次险些被他用强之外,她一直都是腻在花凡紫的身边,和花凡紫培养着感情。

可是,真正带给她恋爱感觉的,却是莲峰。这个一共就出现自己面前三次的男人,竟然会让自己觉得怦然心动。尽管他冷酷寡言,可她却感到温暖和舒服,那是一种没来由的安全感,仿佛只要有了他,天底下便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了。

这么多的男人,到底该舍弃谁,拥有谁?费浅浅觉得迷惑了。

陡然,后院通往酒肆的房门被直接轰开。费浅浅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紧张地看着被破坏掉的门,暗想不会是有人来抓她吧。

门口站着的是散发着冷冽气息的莲峰,他的视线在落到费浅浅身上之后,终于缓和了下来。

“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老板叫着冲了上去,心疼地看着碎成一地的门框。

费浅浅连忙拿出一张二十两的小面额银票过去放到老板的手中。

“没事没事,他这是找我的。可能是去我房间见我不在,心急了。”费浅浅一边安慰着老板,一边把银票塞了过去。

老板瞥了一眼银票的金额,立刻转悲为喜,笑着说道:“我倒是谁这么鲁莽呢,原来是着急你的。这男人跟着没错,知道着急女人。”

剩下的话,费浅浅没脸继续听下去了。他有些担心地看着莲峰,想要说些什么,到最后却只剩下三个字:“还好吗?”

莲峰重重地点头,拉着费浅浅的手直接走进雨中。没等老板回过神来,他已经带着费浅浅纵上房顶,很快便消失在雨幕之中。

过了有一会儿,老板才忽然响起什么似的自言自语地说着:“唉?这前门锁着,他是怎么进的后院啊?”

又过了一会儿,老板想起来什么似的脸色大变,望着后院屋顶,用着蚊蝇般大小的声音嘟囔了一句:“飞走的吗?神仙吗?

可怜这老板活了一辈子,见过最本事的人便是那追赶他们几天几宿的恶霸和其家丁了,其余的都是一些普通的百姓,要么就是从其他村镇来这附近山上采药的大夫和学徒,都是很本分的人。虽然听说过武林也听说过江湖,但那真的只是传说。如今亲眼看见了,竟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

莲峰带着费浅浅,速度依旧很快。他的真气布满全身,连带费浅浅一起罩在其中。虽然下着倾盆大雨,可他们两人身上却半点雨水都没染上。

“我们要去哪儿?”费浅浅大声问着。尽管她此刻心中更加担心圣尊,但却聪明地没有开口。莲峰既然带走她,自然有他的道理。但是,必须要让她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她可以身不由己,却希望自己有知情的权利。

莲峰顺利的回来了,身上并没带着伤口,可见他很安全。但圣尊的死活却不得而知,也许他已经死了,也许莲峰赶去时候他已经不见了踪影……种种可能都会发生,但费浅浅却希望圣尊没事。哪怕他虐她,无数次的要杀她,她还是不忍见他受到任何伤害。

莲峰并没有带费浅浅走出去多远,很快地,他们便钻进了一间民房。屋子里有个人很警觉地坐在那,听到声音立刻站起身来,见是莲峰才面色稍霁,上前打了个招呼。

“圣尊还没醒……”那个人苦着脸说了一句。

很明显,这人便是这个镇子上的圣门弟子,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融入到这个村子里。原本以为圣门已经将自己遗忘了,却没想到会在一个瓢泼大雨的日子里迎来了圣尊的亲自到来,只是圣尊却昏迷不醒,身上不见任何伤口。而随着圣尊来的那个黑衣男人反身匆匆而去,不多时又回来,带着一个女人。

难道这个时候,他还不忘找女人吗?还是说这女人是来给圣尊解决……他不敢继续想下去,无论哪个结果,都不是他可以干预的。

费浅浅已经看到了昏睡在床上的圣尊,连忙跑过去,摸摸他的额头,死死地拉着他搭在被子外面的手,感觉着他那冰冷的温度,着急地问:“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莲峰并没有说具体原因,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他体内的真气耗空了而已,睡上几天就没事了。”

听到这个令人心安的答案,费浅浅总算不那么激动了。可随即,她的视线落到了圣尊身上的时候,却渐渐地瞪大了眼睛,惊呼着:“莲峰,你快来看他,他的头发。”

莲峰与那圣门弟子一起凑到床边,只见圣尊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变成白色,很快便成了纯粹的白色。白的是那么彻底,没有一根黑头发的存在。

倘若不是亲眼看见,没人能够相信这个事实。而费浅浅却泪如雨下,抱住对方的身子拼命的哭喊着:“咎无言,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是你……”

有些陌生的名字,但看样子他与她仿佛很早之前就已经相识了。莲峰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对男女,费浅浅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嘴里却发出奇怪的笑声,混在一起好不诡异。而圣尊自从变成白色头发之后,尽管只是睡着,却感觉他又阴冷上几分。

“这件事情,断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了去,懂吗?”莲峰冷声说着,没指明说给谁听,但旁边那圣门的弟子却打了个寒颤,连忙赌咒发誓。

“先去弄些吃的来吧。”莲峰靠坐在一旁,有些疲惫的说着。

费浅浅哭了好一阵,总算是停止了哭声。而简单的饭菜也摆满了桌子,两人随便用了点,都没有太好的胃口。

……

到了下午,雨渐渐小了,甚至可以看到太阳从云层中钻出来,乐呵呵地照着大地。于是,人们看到了奇怪的一幕,天上有太阳,却下着雨。

费浅浅见怪不怪,这种现象很好解释,只是在这种文化落后的国度里,被传的玄乎其玄的。

“趁着雨小,我出去置办点吃用。”圣门的弟子看了看天气,从门后拿出一把油布伞出来,和两人打了个招呼,就要出门。

“等下……”费浅浅忽然喊住了他。

就在圣门弟子以为这两人打算控制住自己,忍不住脸上露出一丝慌张表情的时候,费浅浅摸出一个银饼子来。

“这些钱你拿去,买些鸡鸭鱼肉回来,再挑着点人参买回来些。另外……”她飞快地把要买的东西告诉给对方,不管对方能够记住多少,说完之后,便推着对方出了门。

“你要买那些东西做什么?”莲峰淡淡地问着。

不管什么事情,都无法打乱他的情绪,他永远都是那副淡淡的样子。

“咎无言没了真气,这么躺时间长了不是办法,总要喂他喝点汤。买点滋补的东西回来熬汤给他喝。”费浅浅回答着,扭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咎无言。虽然明知道他一时之间醒不过来,可她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莲峰眼皮都没抬一下:“可你确定他会做这东西?”莲峰指的是出去买菜那个人。

费浅浅笑了笑:“我又没指望他,当然是我做了。”

“你做?”莲峰瞪大眼睛,第一次出现惊讶的表情。

“怎么?信不过我的手艺?”费浅浅挑眉看着莲峰:“我的手艺还不错的,以前经常做吃的给我妹妹。”

费浅浅说了一句便停下来了。在莲峰的面前,她尽量避免提起自己的事情。虽然对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可不代表他想知道真正的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关心的只是原来的她,可费浅浅却偏偏想要有个人分享自己的心情。毕竟在这种陌生的世界里,忽然遇见一个可以听自己说全部故事的人,实在是很难得。就连花凡紫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只有莲峰,也唯独有莲峰可以。

莲峰恢复成之前淡淡的样子,轻轻哦了一声。

费浅浅有些失望,有些落寞。她就知道,她的死活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关于她的一切,莲峰并没有任何兴趣。

“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为什么你们会搞成这个样子?”费浅浅转移着话题,希望能够引起莲峰的注意。

**************

一天前,五龙山山崖上。

“别让他跑了。”圣尊缓缓开口,随即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支撑不住了。他浑身的肌肉都入针扎一样疼痛,甚至连手臂都抬不起来,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身体的极限了。

老鬼恼怒了,想不到竟然被对方诓骗了。他怪叫着立刻抡起手中的铁环打算取对方性命,但莲峰怎会让他如愿?来之前他来的时候已经答应过费浅浅,要保住圣尊性命的。于是,他立刻欺身上前,迎上老鬼势在必得的一招。

老鬼与莲峰两人一触即分。老鬼又一次惊叫出声:“这到底是什么世道?难道如今大宗师已经跟大白菜一样多吗?”

莲峰多余的话没说,只是缓缓递出手中的剑。他右手紧紧握住剑柄,左手缓缓拉开剑鞘。

出鞘了,莲峰的剑终于出鞘了。

曾经,他的剑出鞘过,在圣尊的胸口留下一个洞。如今,他的剑再次出鞘,却不知道能在老鬼的身上留下什么……

老鬼感觉到了莲峰身上的气势,莲峰何尝感觉不到老鬼带给他的压力?他自出山起,从未听说过这样一个人物的存在,如今骤然感觉到对方带给自己的巨大压力,立刻谨慎起来。

莲峰和一般江湖人不同,江湖人凭着的是一股热血,凭着的是对自己的自信以及赌上自己的运气。莲峰是个谨慎的人,他身为九王爷的侍卫,更加知道该如何冷静去面对各种情况。他不会托大,反而会小心翼翼地调动起身上所有的能力,不过他会用七留三,即便偶尔处于下风,但他时刻给自己留着反攻的力量。

因此,他不会像圣尊那样出尽全力,连逃跑的力气都不给自己留下半分。倘若刚刚他没及时感赶到,倘若老鬼不是因为忌惮圣尊自身那强大又可怕的力量而却步不前。他是否就要替圣尊收尸了?

老鬼长期被捆困在圣门地牢中,终日不见天日,他早已受够了。十几年监禁生活,不但让他极度渴望自由,更磨去了他一身的锐气。如今的他,虽然拥有大宗师的实力,却没有了大宗师的担当和勇气。当莲峰散发出身上逼人的气息之后,老鬼瞬间就崩溃了。

他嚎叫着冲了上去,完全是莽夫的打法。几招下来,莲峰已经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几道深壑。看着那翻飞的血肉,莲峰蹙眉问:“这种人,也能把你留在这里?”

他背对着圣尊,但话却是说给圣尊听的。只听见圣尊冷哼了下:“倘若只是他,还需要你么?”

莲峰并不恼圣尊的态度,如果圣尊对他露出笑脸,那才奇怪。不过,他心里惦记着费浅浅的安慰,立刻加快了攻势,书中利剑化作几道长虹,剑影很快就把老鬼包裹在其中。

老鬼的惨叫声音从剑影中传出,等到莲峰收剑退回到圣尊身前的时候,老鬼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好地方。最重的创口是在他的脸上。他长大着嘴巴,却可以从他的喉咙看到他身后地面上那块岩石。不知道莲峰是怎么出手的,竟然一剑贯穿了老鬼的头颅,将他生生撕开了。

没人去理会老鬼倒在地上,莲峰转身居高临下看着圣尊:“跟我回去。”

圣尊只说了一个字:“好。”

……

莲峰就这样带着圣尊离开了,留下一地的血腥和漫山遍野的红。

圣尊甚至都没回圣门知会一声就离开了。他并不担心圣门中再发生什么变化,一切都依照着他的计划进行,如今冷拓也会处理好这一切的,他不需要担心。

“你的真气没了。”莲峰用着肯定的语气说着,两人共乘一骑,就如之前莲峰带着费浅浅的姿势一样,只是身前的人由费浅浅换成了圣尊。

“嗯。”

“真是废物。”莲峰继续说着。

“你倒是比你那废物师傅强很多。”圣尊忽然冷笑着开口。

莲峰身子一震,下意识地戒备起来,调动体内真气,在自己身子周围布了个防:“你见过我师傅?”

“就在刚才,不然你以为我为何没了真气?”圣尊轻蔑回答着,仿佛莲峰这个问题十分愚蠢。

“他人呢?离开了?你伤了他?”莲峰淡淡地问着。

凭着圣尊的能力,倒是有这个可能。如果师傅不受伤的话,一定不会就此离开,定然会把没了真气的圣尊斩杀的。

“我杀了他。”圣尊淡定地回答。

“不可能!”莲峰下意识抗拒这个答案:“师傅很厉害,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个成为大宗师的人,怎么可能会死在你的手上?你以为你真的是武神么?”

如今的圣尊,空有武神的境界,却没有武神的实力。因此,莲峰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个事实。

“你师傅会法术。”圣尊轻轻地开口。

莲峰沉默了下来。虽然从来都没见师傅施过法术,但圣尊说完之后,他就相信了。他深知圣尊这样的人,是不屑说谎的,自然不会说假话来骗他。这么看来,师傅真的被圣尊杀害了。

莲峰一手持着缰绳,一手缓缓贴上圣尊的后背,猛地推力。只见圣尊的身子犹如破败的沙袋一样快速地飞了出去,他人在空中吐了口血,脸上却带着得意的笑容,十分诡异。随即他落在了棕红色高头大马前面十步远的地方,狠狠地摔在地上,没了声响。

莲峰再度将圣尊抱在胸前,安放在马背上,一路快马扬鞭,连夜往回赶。

“你杀了我师傅,我自然要替他报仇。但浅浅却也等你救命,因此,我暂时留你性命。不要以为这样就算了,等事情结束之后,你我自然要决一死战。”

莲峰对着身前眯缝着眼睛邪笑的人说着,心情十分复杂。

他该直接杀了对方的,可是来之前却答应了费浅浅无论如何都要保对方一命。此刻,他做到了自己的承诺,可心中却十分悲痛。不管对方对自己如何,毕竟是自己的师傅,教导了自己这么多年。却想不到他竟然连师傅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甚至连具完整的实体都没见到,这让他身为师傅座下唯一一名弟子,心里该是多么的难过?所以,他和莲峰有了日后的一战之约,无论他是否能够取胜,哪怕是死在莲峰手下,也绝对不允许师门蒙受这样的屈辱。

***********

费浅浅在听莲峰讲述的整个过程中都十分安静,一直到莲峰落下最后一个尾音之后,她忽然起身来到莲峰身边,紧紧地搂住他。

“对不起,让你知道了这么一个难以接受的消息,想不到你竟然为了我,遵守了自己的承诺。我很钦佩你,也支持你的决定。”她回身看了看依旧昏睡不醒的咎无言:“虽然,我不舍得他受苦,但我同样不舍得见你难过。等他醒来之后,等我们完成了我们要做的事情,我会任由你们二人去决斗的。”

莲峰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费浅浅,他以为凭着费浅浅喜欢美男的性子,一定不会同意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但是,请答应我。无论如何,保护好自己,留自己一条性命,千万不要用自己的命去换取什么。一切都没有性命重要,还记得我那句话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我们还有一条命在,什么奇迹都可以创造。”费浅浅搂着莲峰的身子,将头埋在他的胸前。

“你是我很珍惜的人,我不想你有意外。同样,他也是我很珍惜的人,我也不希望看到他受伤。但是师门之仇,不得不报。如果你因为什么外界的原因或者自身的理由而不去找他报仇,我反倒会看不起你。不过,请认真地考虑我说过的那句话。”费浅浅十分诚恳:“我经历过死亡,而且不止一次,所以我知道性命的可贵。相信我……”

她用真诚的目光看着莲峰,直到对方犹豫着,然后终究微不可见地轻轻点了点,这才变得开心一些。

“起码暂时把你的仇恨放下,让我们携手并进,一起创造辉煌,好么?”费浅浅觉得自己说的是句废话,而且一点意义都没有。曾经她无数次的在演讲稿中听到这句话,一向嗤之以鼻,却想不到有朝一日,她竟然用自己最鄙夷的话来劝说自己很重视的人。

莲峰又是轻轻点了点头,或许到了大宗师的境界,想法和普通人都不一样了吧。郁卒了一路,他也想开了一些。就算没有圣尊,师傅最终也是难逃一死,只是他接受不了这样的方式。

费浅浅需要的食材已经买了回来,她招呼着莲峰一起,帮她准备着饭菜。

于是,一代宗师,就这样弓着身子蹲在灶台边,陪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帮自己的仇人准备着补身子的饭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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