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莲峰低沉的声音在费浅浅头顶清晰地响起:“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我就会去。”
莲峰沉稳地心跳依旧,丝毫没有因为即将来到的答案而紧张。一代宗师,总不至于因为一句话而改变自己的心跳,尽管他心中很期待即将得到的答案,却不动声色的没有表现出分毫来。
费浅浅认真地思考着,她也想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地不想圣尊受到伤害,她想知道为什么她想要去救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得知他安全的消息。
尚未等她想清楚,莲峰忽然缓缓开了口:“曾经我和他交过手。在他同样也是大宗师的时候……”
费浅浅知道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因此并没有插嘴,而是耐心地且认真地听着。
“就在一个多月之前,我们两人在大东山之巅不期而遇。你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么?他是魔门的魔尊,被全天下武林乃至朝廷所打压,魔门不除,整个武林都会发生动荡,从而会影响到朝廷。遇见了他,自然难免一场恶斗。那次,我险些丧命在他手中,不过他也没讨到好去,被我在他胸口开了个洞……”
费浅浅的心猛地一跳,难怪那一个多月一直都没听到任何关于莲峰的消息,倒是范永钰经常会去见九王爷,不过那并不在她关心的范围内。
如今莲峰能无碍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自然是没有大碍了。果然是大宗师的身子,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能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实在是强悍得了得。
费浅浅尚要开口赞美莲峰几句,忽然脸色突变。她想起莲峰刚才所说的最重要的一句话,他曾经在圣尊的胸口开了个洞。
可是圣尊身上光秃秃的,一个月前忽然出现的咎无言的胸口却带着很深的伤口……
同样琉璃色眼睛,同样的身材,同样的味道……费浅浅懵住了,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相。她颤抖着声音问莲峰:“圣尊,以前也是这个样子么?”
莲峰毫不犹豫点头:“那是自然,他因为练功,所以额心有火焰的痕迹,这个很好辨认的。何况他那琉璃色的眼睛,更是天下难寻第二个……”
莲峰没见过咎无言,自然不知道费浅浅的身边曾经多出一个有着同样颜色眸子的男人,只是那个男人拥有一头的白发。
“莲峰……”费浅浅轻声喊着,不怕莲峰听不到。
“圣尊的身上什么伤痕都没有。我已经看过了……”她幽幽的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奇怪的现象。不过,既然莲峰可以从死亡线挣扎回来,那么圣尊也完全可以一个月就没了伤口。只是,咎无言消失之前身上的伤口还存在的。拿到碍眼的疤一向是费浅浅最得意的事情,但如果两个人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圣尊只是在几天之内便没了疤痕,这好像有点神奇了。
“你看了他的身子?你们……”莲峰有些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虽然他是大宗师,可他在男女事情上还是一张白纸,骤然听闻自己喜欢了多年的女人竟然和另外一个男人……尽管明知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但却是同样的模样,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费浅浅知道他误会了,但也没空多解释:“我们什么也没做。”她只能这样说。
“相信我,去救他好吗?他对我来说很重要。我需要确定一件事情,但是必须有他才可以。接下来我是要快乐的活着还是悲伤的活着,全都要靠他了。”
费浅浅的话提醒了莲峰,他还真的必须不能让圣尊死了。只有他才能带着他们去参加武林大会,否则的话,别看莲峰身为大宗师,可这个身份却没几个人知道。而武林中最憎恨的不是魔门,而是朝廷。不管花上多少钱,只要是朝廷的人,无论是哪个国家,都不招待见,更不会允许进入武林大会的会场。
找不到云之苦,就无法帮费浅浅找到解药。这才是其中最关键的事情。莲峰心中开始着急,又不能让费浅浅知道,只能略微装作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勉强’答应了下来。
“你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费浅浅仰着小脸看着莲峰,眼睛里满满的崇拜,就像小时候她看他的眼神一样。
莲峰心中一荡,那一瞬间还以为曾经的她回来了,忍不住搂着她的那只手紧了紧。
很快,莲峰就找了一处安静又安全的地方,距离战洲不远的一个小镇子,地势却有些偏僻。没人会特意跑到这里来,只有那偶尔进山采药的人来不及趁着天黑之前回到其他的村镇,才会在这里打个尖。因此,这间客栈规模并不大,只是一个大大的四合院子,间壁出几个不算太大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盆,就连方便都要到院子西侧尽头的茅厕去。
不过,上山采药的一般都是药馆的大夫或者是学徒,遇见危险的情况倒是减少许多。莲峰依旧有些不太放心,留下一把黑柄匕首在费浅浅身边,留作她防身用。并且留下了大把银票。
“倘若有危险,不必要在这里死等,尽快的赶去株洲,沿途留下范家特定记号便可以,我会一路找到你的。”莲峰叮嘱着她,有点不放心她一个人在此。
“好了,这一路你都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快点去吧,我更不放心的是你们。能困住他的人,一定很厉害。你们也一定要记住,别死拼,能跑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费浅浅反过来叮嘱着莲峰。
莲峰拍了拍他的手,略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多加小心,这才终于转身离开,直奔五龙山。
魔门在五龙山,这已经不是秘密了,莲峰自然也知道。他一路狂奔,希望自己还来得及。好在距离五龙山并不算远,只是多半天的时间就到了。
费浅浅并不知道,其实她此刻距离五龙山非常的近。当初圣尊刻意带着她到处游走了一番,一是她喜欢到处走走看看;二来则是在很多地方他都动了动手脚,不喜欢看风平浪静的江湖。
如今,转了一大圈,却又回到了燕国与赵国边境的地方,她却以为早已走过了很多的路,又是骑马又是乘船的……
******
五龙山上的战况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挥动着一双只剩下白骨的手臂,老鬼口中不停发出桀桀笑声,原本贯穿他肩胛骨的哪两个大铁环被他操在手中,反倒成了他趁手的兵器。群伊刀手握宝剑,好半天才会发出一招,可他看似缓慢的招式,却让圣尊的表情更加凝重。
两大宗师对抗一个武神。除了老鬼发出的桀桀笑声之外,无声无息,就连兵器碰撞的声音都没有。而看似平静的招生相碰,所发挥的巨大威力却只有这三个人最清楚。至于圣门中其他弟子,早已被强大的气势吓得或跪或坐在地上,个个面无血色。
金虎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背叛的是什么人物,他脸色煞白,握着兵器的手不停地颤抖着,大颗大颗的汗水从他头上滑落,摔倒地上
“你们还在等什么?动手!”陡然,冷拓不带感情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金虎下意识地回头,却被迎面一团黄雾包裹住。他大骇地向后退去,屏住呼吸,尽量远离黄雾。却没想到他身后原本浑身发抖的一个圣门弟子陡然跳起来,狠狠一刀直接砍向金虎的头颅。
刀很快,顺着金虎的脖子砍了过去,近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冷拓。
“其实,这只是黄连。”冷拓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他本就是诱敌的,真正的杀招就是后面那个貌不出众的弟子。
金虎的脖颈忽然沁出血丝,随即不受控制的喷了出来。硕大一颗头颅顺着肩膀滚落掉地上,死不瞑目。
场上人被这一变动吓呆了,等到他们回过味来的时候,已经被身边其他人捆了起来,有的甚至是自己平时睡觉吃饭都在一起的好兄弟。
冷拓缓缓走到众人面前:“圣尊早就知道会有人反,所以早早便布下了这个局。现在投降者,免死罪。”
话一出,几乎全部人都立刻投降了。仿佛是一场闹剧一样,结果却是以金虎送了命为交待。
冷拓有些担忧地看了圣尊一眼。两大宗师的能力总是强大无比的,而放老鬼出来却是迫不得已,不把戏做足了,金虎怎么会上当?不过,冷拓依旧有些不赞同圣尊的想法,不知道圣尊为何坚持要放老鬼出来,难道他还有什么杀手锏没使出来吗?
远远的山涧另外一端,一个消瘦的中年男人和一个断臂女人并排站在一起,遥望着山崖上的战斗。
“到底还是失败了,想不到冷拓竟然深藏不露。”断臂女人咬牙切齿地说着。她就是鬼姬,曾经背叛过圣尊,又得罪过费浅浅,却没人知道原因为何。
中年男人凝眉远望,缓声说道:“金虎死不足惜,他本就没什么大脑。即便是成功了,也难以服众。不过,这件事情并没这么快就完了。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对抗两个大宗师的。”
略微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这件事情你做的不错,掌门一定会另外嘉奖你的。”
“多谢右使。鬼姬能为我派做事情,死不足惜。”鬼姬脸上带着感激的表情,可风吹过她衣袖的时候,瞬间却落寞起来。
无论如何,她也只是一个女子。从小就被门派派到圣尊身边做奸细,一做就是十几年。这十几年来,她战战兢兢,连觉都睡不安稳。起初第一年,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做奸细,只是被人告知,只有那个穿着一身黑衣的人才能给她吃的,给她住的地方。于是,她相信了,来到了他的身边。
圣尊有一招叫做摄魂法。而她却因为无知,什么消息都没透露出。
一年后,有人偷偷找到了她,告诉了她她该做的事情。从那以后,她一边努力练功,朝着圣门中圣女的位置努力,一面冒着生命危险偷偷地将圣门中的事情传递出去。
几年前,有一个圣门中的弟子被圣门追杀,逃了出去,泄漏了圣门中的秘密。那个人便是和鬼姬接头的人,却终究被冷拓查了出来。在看到对方死了都没有好下场的时候,鬼姬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甚至一度想到远远地逃离开,到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不再过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
可没多久,身边这个中年男人便出现了。他警告她、恐吓她、威胁她、利诱她……他说门派中已经做好了计划,只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从那天开始,鬼姬一直在等,一直在期盼。却没想到,在那之前,她的身份早已被查出,而他却意外地留了她一条性命。
可圣尊的做法并没有引起鬼姬的半点感激。这么多年来的接触,她既害怕他又喜欢他,不止一次地怀念当初他拥她入怀的味道,可那却再也找不回来了。她想依靠在他的怀中,她想让自己属于这个男人,亦或者是让这个男人属于自己。可那只是黄粱一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她只有继续走到底。如今,这一天总算来到,可她的心里却没有一点解脱的轻松……
*********
圣门中的弟子押着之前叛变的那些人顺着山崖熟练地跳下,然后进入圣门中去。这是冷拓的命令,圣尊却没反对。虽然没人去质疑,圣尊在对战两个大宗师,哪有机会质疑?但是冷拓此刻无疑成为众人的主心骨。他知道留在山上并没有任何意义,反倒容易成累赘,便聪明地带着这些人进了山洞中,好好地安排着接下来的事情。
群伊刀冷哼着:“难道你就不怕老夫扫平了这五龙山?”
圣尊手指从剑身上划过,用指尖弹开群伊刀的攻势,轻描淡写地回答:“那只能怪这些人运气不好。不过……”他身子在空中诡异地折曲了一下,避开老鬼抛来的铁环:“我一定会让你陪葬就是了。”
“好的的口气!”群伊刀声音更加冷上几分,他抽剑回身,忽然弃剑换掌,做了一个奇怪的姿势。
“法术?”老鬼在一旁惊讶地叫出声。
法术,是这个世界中最神秘的。听说只有西边来的人才会。而群伊刀此刻却施展出了法术,虽然很简单,但却足以令人震撼。
很快地,圣尊和老鬼都感觉到了天地间的力量仿佛集体涌进了群伊刀的身体中,两人不由同时脸色大变,一起做出跳跃的动作。不同的是,老鬼是向后跳,脱开那股吸引力,而圣尊则是跃身上前,贴上群伊刀的身子。
群伊刀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使用了法术,这是法术中最简单的,看似鸡肋的招式。在此刻却成了保命的东西。
回复——
只有这两个字可以囊过这个招式。尽快地回复自己消耗掉的真气,将身体内真气完全不充满……
群伊刀感觉着体内真气迅速膨胀,甚至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他的脸上出现了淡淡的微笑,甚至连身体周围都隐隐泛着光芒。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根白皙的手指轻轻抵上了他的小腹,群伊刀认出那是圣尊的手指,忙不迭调动浑身的真气去抵抗。
丹田是练武之人最重要的地方,倘若被破坏了,那么整个人也就废了。大宗师的武功虽高,可他们却是最怕死的一批人。尽管群伊刀口中称着要趁着临死之前除掉圣尊这个祸害,可他还不是为了除掉圣尊之后,他可以多活上几个年头?
陡然,群伊刀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圣尊。
“你……”他只来得及说上一句你,第二根手指随即迎面而来,直接点在他的眉心。与上次一样的力量轰然而至,群伊刀就像一只被支起的帐篷一样,鼓鼓的,却忽然炸开了,血肉模糊,不剩下分毫。
圣尊脸色煞白看着老鬼,半晌不动。老鬼震惊地看着圣尊,不敢轻举妄动。
两招,确切的说是两根手指。他竟然只用两根手指便秒杀了一位大宗师,这到底是什么力量?
圣尊之所以不动,是因为他如今身体内根本没有任何力量了。刚刚他走了一步险招,在群伊刀真气恢复之后,伸出手指分别在他的丹田和眉心中央点上一下。看着简单,但实际却是把自己的真气在瞬间顶入群伊刀的身体内。于是,本就真气饱满的群伊刀仿佛是一直不停充气的气球一样,终于忍受不住负荷,炸开了。整个山头只剩下一些分不清楚到底是内脏还是肌肉的碎末,以及满山的鲜血。
圣尊不可避免的被炸了一身,好在他在群伊刀炸开的一瞬间已经快速移动开了。否则的话,失去力气的他,很有可能会被炸伤。
老鬼也是满脸血糊糊的,他不敢动,深怕自己会走上群伊刀的后路。他在地牢中被关了十几年,比其他人更加渴望自由。原本以为可以联合群伊刀手刃圣尊,报仇雪恨。然后去逍遥纵横江湖,却没想到,竟然让他看到这么震撼的一幕。
如今,老鬼只想着尽快逃离此地,只要能够保得一条命下来。以后大不了他躲着圣尊走,凭着大宗师的身份,他也是横着走江湖的人物。
但是老鬼不敢动,他怕自己一动,圣尊就会立刻冲到他的面前。于是,两个人便这样僵持在山顶,一直到耳中传来马蹄声,渐渐地向他们靠近……
……
莲峰风尘仆仆感到五龙山,老远便闻着一股强烈的血腥味,看到血肉模糊的场面时,他忍不住蹙紧了眉毛。
到底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这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死了多少人,为什么会造成这样?
“别让他跑了。”圣尊缓缓开口,随即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支撑不住了。他浑身的肌肉都入针扎一样疼痛,甚至连手臂都抬不起来,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身体的极限了。
老鬼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失去了逃走的机会,甚至说,他失去了一个绝佳的报仇机会。想不到圣尊竟然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为什么刚刚他没看出来呢?只是被他震撼的一招给吓到了,却没想到他的实力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秒杀一位大宗师?
“你这个混帐!”老鬼破口大骂,抡着手里的铁环冲了上去。今天他哪怕是豁出命来,也一定要拿下圣尊这条性命。
莲峰岂会让他如意?这么远赶来,就是为了要保住圣尊的性命,对于老鬼,他并没有兴趣。
老鬼与莲峰两人一触即分。老鬼又一次惊叫出声:“这到底是什么世道?难道如今大宗师已经跟大白菜一样多吗?”
山涧另外一端,鬼姬和中年男人眼中露出惊骇。刚刚圣尊那一招,他们看的很清楚。一代宗师,就这样丧命了。这个震撼的消息还没等彻底消化掉,随之而来的另外一个消息更让他们感到震惊。
大宗师?这个魏国的王爷身边的侍卫竟然就是一直深藏不露的大宗师?
这个消息若是被整个世界中的人知道,不知道要掀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两人对视一眼,悄悄地离开。计划已经失败了,他们没有留下的必要,眼下最主要的是把这件事情尽快回去告诉掌门,想想下一步的计划才是最主要的!
********
燕国边境小镇上,费浅浅坐在客栈前面的酒肆中,吃着小镇上拿手的小炒,心中忍不住担忧。
已经多半天了,莲峰走到哪儿了?圣尊能否坚持的住?
“咎无言,是你吗?为什么我觉得那么熟悉?一定是你对不对?”她自言自语着,用仅仅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呼唤着。
她希望那个人是咎无言,却又抗拒着。不知道真的是咎无言的话,她该去如何面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