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挽歌轻扯唇角:“你还真是幽默。”
“可是我就算再幽默,表嫂看到我的时候,似乎还是很紧张,很排斥,表嫂是很讨厌我吗?。”
向挽歌握紧的手又松了松。
“你想多了,我没有。”
顾悬轻笑,也没有接着说下去。
而是问了一个向挽歌觉得有些莫名的问题。
“几年过去了,表嫂跟我姑姑,似乎关系一直都停留在四年前啊。”
提到顾暖阳,向挽歌垂着的头更低了一些。
“她对我很好。”沉默良久,她这么回。
顾悬看着她,语气轻松。
“这倒是想得通,毕竟表嫂的母亲,跟姑姑是很好的朋友。”
向挽歌点点头。
“那在表嫂的心里,又是怎么看待姑姑的好呢,是觉得理所应当,还是其他的?”
理所应当?
向挽歌抬起头,略显清冷的目光落在顾悬的身上。
“什么叫做,我觉得是理所应当?”
“我随口一问,表嫂反应这么大?”
顾悬从始至终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这样的交谈根本不足以牵动她的思绪。
向挽歌双眸一闪,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你在试探我?”
顾悬摆手。
“这么多天没有见到表嫂,我只是看看表嫂的情况,毕竟,刚才表哥也说了。”
向挽歌咬着唇,一言不发。
是了,顾悬是很著名的心理医生。
什么是心理治疗,就是让人放低防备,在人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进行不动声色的治疗。
沉思数秒,向挽歌抬起头。
“顾悬,我们能不能好好的聊聊,我不对你有什么戒备,你也不要总是想着试探我?”
顾悬还是清风明月,不受任何影响的样子。
“不知道表嫂要跟我说什么?”
向挽歌只觉得脑袋疼。
怎么但凡跟傅承勋牵扯上的人都是那么的难以应付。
顾悬看似温淡的样子,可就是这一声从开始到现在,说什么都不愿意改口的表嫂就叫的她脑仁疼。
相对无言许久,还是向挽歌先一步开口。
“顾悬,我知道傅承勋让你回来是做什么,也知道我答应了傅承勋,就应该配合你的治疗。但是顾悬,我还是想说,你觉得现在的我,有需要治疗的必要吗?”
顾悬双手十指交叉,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表嫂这是什么意思?”
向挽歌深呼一口气。
“我什么意思你很清楚,心理疾病,这到底是什么,顾悬你很明白,你觉得,我的情况要是那么处理,我为什么要拖到现在,我为什么之前没有治好?”
顾悬并没有把她的话当做一回事。
“别人不可以,不代表我不可以。”
“顾悬,我治过,在监狱里面,我早就治过了。”向挽歌不死心,接着说。
顾悬抬眸看着她,眼里都是笃定。
“监狱里面的条件怎么能跟现在相比,只要你配合,我一定能治好你的情况,而不是像现在,表面再正常不过,实际上却早已病入膏肓。”
病入膏肓,这个词被顾悬说出来,向挽歌全身骤然僵住。
她不看顾悬,像是故意掩饰一般的移开视线。
“既然知道我的情况,为什么还要为我治疗。”
“因为我可以,只要你配合,我绝对可以让你康复。”
配合?
向挽歌嘴里喃喃的重复着这两个字。
重复着,重复着,突然就笑了起来。
“顾悬,你知道你口中的配合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顾悬看着她不语,直到这一刻,向挽歌才感觉到顾悬的思绪。
严肃,紧张。
停了片刻,向挽歌轻启薄唇。
“所有人都觉得,我只是在监狱里面待了四年,只不过是四年而已是吧,有些人,十年,五十年,一生的大有人在是吧。可是,你们知道在监狱的那四年我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吗?顾悬,你可知道,傅承勋想要让你帮我治疗,可是这样的行为,在我这里,无疑就是最为讽刺的,将我一步步推到如此境地的是他,现在来让你治疗,是要让我再一次将曾经的那些伤口撕裂在人前,再体会一次当初的那些痛苦。”
她声线偏冷,整一段话说的不待一刻的停顿。
若不是那紧紧陷入手心的指甲,顾悬都要相信,她真的如表面这样的平淡了。
也是这一刻,顾悬才开始反思。
失去右手,一身的毛病,这样的向挽歌,在监狱里面,到底有着些什么。
“你的右手,真的是我哥做的吗?”
顾悬表情很凝重,向挽歌低下头,去看她的右手。
“当年,我刚入监狱,一群人找上我,说是傅先生说了,我哪一只手对秦思璇下的手,就废了我哪一只手。时至今日,断手之痛,我都还清晰的记在心里,顾悬,你告诉我,不是他还有谁?”
……
一直到吃完晚饭,向挽歌跟顾暖阳坐在沙发上说话的时候,顾悬的脑海里,还是重复着向挽歌说的这句话。
——不是傅承勋,还有谁?
“顾悬。”
顾悬想的入神的时候,傅承勋凉凉的声音传来。
他抬起头,就看到傅承勋站在自己对面,对着他比了一个去楼上的动作,就率先一步朝着上面走去。
顾悬起身,跟在身后。
上去也好,有一些事情,或许也该背着向挽歌好好的跟傅承勋好好的聊聊。
……
楼上书房。
傅承勋脸色阴霾,看着顾悬的目光,像是猝了毒一般。
“顾悬,你说什么?”
顾悬看着处于盛怒状况的傅承勋,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向挽歌的病,我治不了。”
“顾悬。”男人瞬间揪住他的衣领,周身上下,都散发着幽冷的气息。
呼吸有些困难,但顾悬没有生气。
对傅承勋的这些行为,他是能够理解的。
“你先放开我,我好好地跟你说话。”
傅承勋还是紧紧的攥住他。
顾悬无奈,只得抬起手,将傅承勋的手,一点一点从自己衣服上拿开。
“你肯定很想知道,在姑姑把你叫进去之后,我跟她都说了什么吧。”
傅承勋薄唇紧抿,周身温度持续低气压。
顾悬也不指望这个时候的他能回答他的问题。
“我大致的试探了一下,但是她的戒备心很强,我尝试着从另外一个方向,我们聊了一下她在监狱里面的事情。”
“监狱?”
顾悬点头:“对,然后我问她,关于右手的事情。”
提到向挽歌的右手,傅承勋心思沉了沉。
之前,有一次,向挽歌曾说过,她的右手是他让人做的。
这个事情,他一直都记得。
那段时间,他也调查过,但是监狱内部的人前前后后换了好多人,线索没有,他也就只好暂时把那件事情暂时的放下。
“她是不是跟你说,是我做的?”
"确切的说,应该是除了你,还能有谁?"
顾悬这话刚出,书房里面就响起了男人暴怒的声音。
“胡言乱语。”
顾悬没有说话。
等着傅承勋平静下来。
可是他刚才的那句话,似乎是触及到了傅承勋最为在意的地方。
“我特么的,跟她说过无数次,她的右手跟我没有关系,她是从来没有把我的话,听到耳朵里面是不是?”
顾悬默了默,提醒:“表哥,注意,注意,你刚才说脏话了。”
傅承勋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我现在就再去跟她说一遍,她的右手,跟我没有关系,她向挽歌凭什么,把我没有做过的事情,强加到我的身上。”
话落,傅承勋就要朝着门口走去。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说这么多次,她却没有一次听进去,这其中的缘由,你有没有想过?”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傅承勋不是没有脑子的人,顾悬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如果再不明白,他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你的意思是……”
顾悬在椅子上坐下,语气淡淡的:“对,正如你想的那样,她跟我说,当年她刚到监狱,就有人找上她废了她一只手,还说这是你安排的。”
“她真的是这么说的?”
顾悬点了点头。
这次傅承勋直接把手上的手机都扔了出去。
“到底是谁做的?”
顾悬默不作声。
他说的这些,对现在的傅承勋来说,难以接受是小事,被向挽歌这样误会,这才是他最接受不了。
傅承勋,江城数一数二的人物,若是向挽歌的那些事情,真的是她,他又有什么必要去否认。
但是不是,却被向挽歌恨着。
骄傲如傅承勋,又怎么能接受。
更何况,现在的傅承勋对向挽歌……
早已不是四年前那般了。
“这就是你说的,向挽歌的病你治不了的原因?”
缄默许久,傅承勋再次开口,声音有些冷得宛若寒冰。
顾悬嗯了一声。
谈到向挽歌的病,脸上的表情比起刚才,也严肃了许多。
“监狱那几年,对她的身体伤害很严重,心理上更甚,我今天晚上尝试着去让她打开心里。但是她的警惕性很大,即使我采取了最为轻松的治疗方式,她还是很警惕。”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顾悬,我千里叫你回来,你就给我这样的一个答案?”
“有办法。”
“什么办法?”
“彻查当年她在监狱的事情,只有知道了当年在监狱的事情,知道根源,我才能接着治疗她的情况。”
傅承勋不说话,脸色铁青。
“查?我何尝没有查过,可是她在监狱时候的那些人,出事的出事,离职的离职,根本查无可查。”
“这更要查了。”
“你什么意思?”傅承勋双眸微眯。
四目相对,顾悬沉默了一下。
说出了最为关键的地方。
“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吗?为什么偌大个监狱,连一个知道真相的人都没有?为什么但凡涉及到的人,都不能给你提供信息了?”
傅承勋走到书桌后坐下,双手环抱。
半响,声音缓缓响起。
“我明白了。”
明白了!
向挽歌四年监狱,不像表面这样简单。
向挽歌的右手,不是他指使的,却借着他的名义,对向挽歌动手。
还有那些相关的人。
傅承勋双手握成拳头。
“查,必须要查,我倒要看看,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我倒要看看,这背后的人,做这些事情,到底是与我,与向挽歌有着多大的恩怨情仇。”
……
楼下客厅。
向挽歌跟顾暖阳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等傅承勋。
她话少,多数时候都是顾暖阳在说。
“小歌,我听说,你弟弟出院了?”
“嗯,出院了。”
“他现在住在哪里,没有跟你,承勋一起住那边的别墅吗?”
顾暖阳这话过于的让向挽歌觉得猝不及防。
她低头沉默了一下,心里却有一抹嘲笑。
让向煜跟她,傅承勋住在一起,这怎么可能。
她就是被逼无奈,无法逃离了,她怎么能再让她的弟弟去承受傅承勋的那些侮辱,折磨呢。
“没有,我弟弟他不喜欢跟我们一起,他住在外面。”
她声音温淡,没有什么异样,顾暖阳也没有多想。
“他一个人住在外面,你放心吗?他又刚出院。”
“我们找了个佣人照顾他,那个人也挺靠谱的,各方面还是挺好的。”
顾暖阳了然的喔了一声。
“这样啊,那就好,这么说来,也就放心了。”
向挽歌轻轻的嗯了一声。
“挽歌。”
向挽歌抬起头。
“伯母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顾暖阳神情有些犹豫。
向挽歌想她大概应该是猜到了。
果不其然。
顾暖阳沉默了一下,就开口。
“小歌,我们能聊聊你跟承勋的事情吗?”
向挽歌心里暗笑。
她还真是了解顾暖阳啊,刚看到她犹豫,就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我跟他,没有什么好说的。”
她淡淡一句,表达了自己不想聊的想法。
顾暖阳有些伤心。
“小歌,我知道你恨着承勋,不能原谅他,但是近来,我看你们相处得挺好的,伯母只想知道,有没有可能,你们还有没有可能回到从前,婚姻也好,家庭也好,能不能还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向挽歌低着头,声音显得有些飘忽。
“伯母,你觉得有吗?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