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龙这一年没有回乔村过这个年,他是海龙帮帮主,是在帮会里跟海龙帮的众位兄弟们一起过的。
除夕的这一天晚上,海龙帮帮众群贤毕至,一起聚集在聚义厅里大摆宴席,一张长方形的餐桌上,坐满了海龙帮的头面人物。
乔龙坐在主位的头把交椅上,彩凤和阿娇陪在左右两边,九大堂主依次往下,最后由螭吻打横,桌上隔三差五的油灯把聚义厅照得亮如白昼。旁边还有两张八仙桌,全都坐满了海龙帮总舵的一些骨干兄弟。
乔龙已经逐渐成熟起来了,只见他缓缓站起身,颇有风范地侃侃而谈,他朗声说:“兄弟们!听说各个堂口的兄弟今晚也要在一起过年,咱们这边就进行得快一些,各位堂主一会儿还要回到自己的堂口去。这一年海龙帮事情不少,多亏了各位兄弟,大家辛苦了一年,我这里先谢过。大家回到堂口以后,转达一下帮主的心意,谢谢大家了!”
蒲牢大嗓门爽朗地说:“各位兄弟!这一年,咱海龙帮也算是多灾多难,是龙爷力挽狂澜,拯救了咱海龙帮。咱们一起敬龙爷一碗怎么样?”
囚牛首先响应说:“好啊!众位兄弟们,今年特殊,大家都端起酒来吧!”
乔龙缓缓端起酒杯说:“不瞒大家,长这么大,我这才是第三次喝酒哪!”
彩凤凑到他跟前悄声说:“说你是个雏儿,怎么连喝酒都是啊!呵呵!”
阿娇好奇地问道:“姐姐说什么?”
彩凤赶忙转换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掩饰说:“没说什么呀?来,敬龙爷!”
众人全都端起酒杯响应,纷纷向乔龙敬酒。
乔龙认真地说:“那不行!这要敬酒啊,也得先敬大哥和三哥!”
睚眦想了想说:“哎哟!龙爷年轻,不懂规矩。咱就干脆选个懂规矩的做个酒司令呗,要不然怕是今天的酒也喝不畅快。”
乔龙立刻附和说:“对对对!过年嘛,一定要让大家都喝得尽兴。”
狴犴自告奋勇地站起来说:“那就由我来做这个酒司令吧!”
乔龙立刻点点头说:“不错不错!老八办事一向公道。”
众兄弟全都附和响应,老八狴犴顺理成章地成了这次海龙帮除夕宴会上的酒司令。
狴犴做了酒司令,按照乔龙的要求,给大家定了行酒规则,大家才最终喝了个痛痛快快。
等到大家酒席散尽,九大堂主都急匆匆赶回各自的堂口招呼手下的兄弟们去了,阿娇和彩凤也喝多了,乔龙让几名兄弟把她们早早安顿回房间去了。
等到一切都安顿好了之后,乔龙一个人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便猛然想起乔村来,想起翠儿来,想起哥哥来,想起师父和师娘来,想起那些在一起生龙活虎的师兄弟们来,想起那些乔村的村民来,想起乔村的牛羊马儿,想起乔村的一草一木来……
朦胧的夜色下,万家灯火,爆竹声声。乔龙没有丝毫睡意,独自一个人向大西街上踯躅而去……
大西街上的灯火依然亮着,时不时还有炮仗升天,家家户户贴着福字喜字和对联,年的气氛异常浓厚。
乔龙从来都没有单独上过街,也不知道神医门在哪儿,他首先寻找到西街以后,一路寻找着神医门的招牌,来到了神医门粮行外,看着红彤彤的灯笼旁边映照着醒目的“神医门”三字招牌,以及招牌下醒目的粮行、当铺和药铺,乔龙知道,他找到家了。
尽管门窗紧闭着,但乔龙还是发现了透过木板护窗粮行里边发出来的灯光,他判断里边有人,便情不自禁地上前叩打门环。
“吱!”的一声,门开了,乔生推开了一条门缝,探出一颗脑袋来,看见乔龙,立马欣喜地叫道:“乔龙师弟!”
乔龙早已看见了乔生,高兴地上前叫道:“乔生师兄!”
乔生一把把乔龙拉进粮行,上下打量着他,开心地问道:“你咋跑这里来了?”
乔龙淡淡地说:“帮会的人都在各堂口喝酒哪!走的走了,醉的醉了,我想一直还没有到咱这铺面来看看,所以就顺着脚来了。”
乔生急忙把门关上,压低声音说:“这可不是你们的地盘儿啊!”
乔龙毫不在意,也没接茬儿,疑惑地问道:“你怎么没回去过年呢?”
乔生开心地说:“大家都回村去过年了,八爷特意安顿我,要我跟铺面一起守岁,等年来的时候,还要我在神医门前放炮仗哪!”
乔龙大喜过望地说:“那真是太好了!我陪你一起放。”
就这样,两人一起高兴地在粮行里畅谈起来。他们无拘无束地谈了很多,直到时辰差不多到子夜的时候,便开始欢快地在神医门前一起放起炮仗来。
这一夜,乔龙和乔生第一次放炮仗,终于找回了曾经的那份欢愉。
几家欢乐几家愁,邱月影这一年也过了一个难忘的春节。
邱公馆里节日的气氛很浓郁,齐天帮会中组建有一支锣鼓队,这支锣鼓队每年都花样百出,尤其是今年,锣鼓队配了高跷,但这却根本不入邱月影的眼。
邱月影双手捧着乔虎给的那只玉镯,跪在邱家祠堂里母亲生前常常供奉的观音像前,含泪祈祷,眼前浮现出乔虎送她玉镯时的难忘画面,耳际回响起乔虎那富有磁性和勾人魂魄的声音……
乔虎从怀里掏出一只玉镯,充满柔情地说:“这个送给你。”
邱月影接过玉镯,疑惑地问道:“你还有这个?”
乔虎点点头,认真解释说:“这是我娘临走前留给我们的,一共一对儿,我一只,弟弟一只。”
邱月影顿时严肃起来,表情凝重地说:“那这可太贵重了!”
乔虎无限深情地说:“你人好!我愿意!以后啥都愿意。”
邱月影眼前一亮,欣喜地说:“这算是定情信物吗?”
乔虎一怔,笑笑说:“我不懂啥是定情信物,就让它见证我以后对你的好吧!”
邱月影眼睛大睁,激动地问道:“永远?”
乔虎不容置疑地说:“一生一世!”
邱月影脸颊上的两行眼泪轻轻滑落。
祠堂外的邱继财很揪心,他在外边偷偷地看着邱月影,无奈地叹口气,不知所措。
乔龙和乔生在神医门放完炮仗以后,并没有急着回到海龙帮,而是跟着乔生一道,来到了神医门货栈,兄弟俩坐在一起又开始喝酒。
炕桌上摆着一盘儿牛肉,一盘儿猪头肉,一只烧鸡和一盘儿花生米,两人推杯换盏,开怀畅饮,无话不谈。
酒至半酣,乔龙和乔生都开始有了些醉意,彼此再也忍受不住,情不自禁地失声痛哭起来。好一阵相互安慰之后,才止住悲声,哭泣着,在醉眼朦胧中,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说起话来。
乔生哭泣着斥责乔龙说:“乔龙师弟,你不像话,你背着全村人跑了!”
乔龙悲从中来,解释说:“乔生师兄,你哪里知道我的心思?我还有脸在村子里待下去吗?”
乔生疑惑地说:“咋就不能?你哥和你嫂子,谁不知道?一个仁义,一个善良,咋就容不下你?”
乔龙悲戚地说道:“快别胡说八道了,你也不想想我们的关系,一起在家吃个饭怕也办不到。”
乔生指责说:“别说东说西的,就说你自己吧,你的心眼也太小了。”
乔龙辩驳说:“我的心眼才不小哪,我的心比天都大!”
乔生不屑地说:“得了吧!当个什么破帮主,臭架子还挺大。师父去了你都不见,我去了你也不见,你哥哥去了你还是不见,你的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乔龙解释说:“你懂什么呀?我不见大家,是不想让大家渉身帮会,更不愿意给咱村里惹上麻烦。”
乔生反问道:“那八爷去你咋就见了呢?”
乔龙脱口道:“废话!我也想见大家呀,八爷去的时候,我还没有认清帮会的危险。”
乔生白一眼乔龙说:“你说的挺好听的,能有啥危险?”
乔龙反问道:“难道你就没有听说过,我们海龙帮里海爷和龙三爷的事情吗?”
乔生嘟囔着说:“海龙帮的事情,倒是听说了一些。”
乔龙岔开话题说:“行了,帮里的事情就不想说了。我离开这么长时间,你们到底都好不好?我很想你们的。”
乔生淡淡地说:“大家都挺好,也都很想你,找了你好久那。”
“八爷都跟我说了,我知道。”乔龙怔怔地,长叹一口气说:“唉!真希望咱们都别长大,痛痛快快地过以前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
乔生白一眼乔龙,一本正经地说:“你这是想得美,我爹说了,人的一生,那是啥都要经历一下的。”
乔龙惋惜地说:“以前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多好啊!”
乔生叹口气,附和着说:“唉!说的是啊,只可惜这样的时间太短了。”
两人就这么一边喝着一边漫无边际地聊着,说着说着,就在不知不觉中都酒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