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崇山峻岭,连绵不绝,郁郁葱葱。
平州城东北六十公里处,有一个村子叫麻庄,这里地势险要,三面环山,中间有一处山涧,麻庄根据地就坐落在这里。
根据地的房间,基本都是些依山而建的窑洞,空中的飞机很难发现这里,但又不能飞得太低,否则很容易就会撞到山上。
乔虎纵马穿过一条羊肠小道,一路飞奔而来。
乔安娘和六婆分别挑着一担布鞋行走在前边,乔虎从后边飞马赶到,“吁!”地一声勒马停下,探头道:“两位大婶!我找刘书记!”
乔安娘和六婆听到身后有人,急忙放下担子让路,同时回头一看,看见是乔虎在后边,立刻惊喜万分。
六婆欣喜地说:“哟!这不是村长吗?”一边说着,一边高兴地迎上前去。
乔安娘也兴奋地上前说道:“哟!是乔营长,你们不是随部队开拔了吗?咋跑到根据地来了?”
乔虎急忙翻身下马,高兴地叫道:“原来是乔婶儿和六婆呀!”
六婆上下打量着乔虎,欣赏地说:“唔!咱们的村长可是越长越结实了,一看就是一条打鬼子的硬汉!”
乔安娘疑惑地问道:“你这是打哪儿来?乔安和乔生兄弟俩还好吗?”
乔虎笑笑说:“看您惦记的,乔叔和乔安乔生师兄都好着呢!我们没有随部队开拔,留下来了,敌后武工队!”
六婆疑惑地问道:“你这是打哪儿来?”
乔虎高兴地说:“平州城,我找刘书记。”
乔安娘伸手向前方的院落一指说:“这院子就是刘书记办公和居住的地方。”
正在这时,马大脚出现在乔虎身后,腰间挎着驳壳枪,飒爽英姿,罡音十足地上前问道:“是乔虎兄弟吗?”
乔虎回头看见是马大脚,惊讶地叫道:“哟!大奎嫂!”
马大脚昂扬着头,朗声问道:“你大奎哥可好?”
乔虎爽朗地说:“嫂子放心!大奎二奎兄弟俩,都好着呐。你这是……”
六婆快人快语地说:“村长可能不知道,大脚现在可威风了,她是咱根据地的民兵队长!”
乔虎闻听,赶忙给马大脚敬了一个军礼,马大脚急忙立正还礼。
正好刘华农在房间里听到他们说话,从屋子里出来,款款地穿过院落,站到路边朗声道:“这是谁呀?大清早起就吵吵的不安生!”
乔虎看见刘华农,兴奋地跑上前,立正敬礼说:“刘书记!武工队队长乔虎前来报到!”
“哈哈哈哈!”刘华农哈哈大笑说:“知道就是你!来的还挺快嘛!”
乔龙打趣说:“一开城门我就跑出来了,天还没亮呢。这不马不停蹄,一下也没歇就来了。一想到是来新根据地见老首长,激动的一夜没睡呢!”
刘华农上前拉着乔虎的手回头诙谐地对妇女们说:“你们都是一个村的,久别重逢,拉呱完了吗?”
乔安娘、六婆和大奎嫂都怔怔地看着刘华农发笑。
刘华农干脆地说:“你们要是拉呱完了,我可要带他走咯!”
三位妇女难为情地一阵怯怯地笑。
刘华农拉着乔虎往院子前边的窑洞走去,一边走一边爽朗地说:“来来来!跟我进屋,好好谈谈你的计划!”说完,两人穿过院子直接进屋去了。
刘华农的办公室是个三连套间的窑洞,生活工作学习全都在一起,中间一间是会议室兼会客室,另外还有一间办公室,一间卧室分别在左右。
会议室很简陋,就是靠墙摆了一张四方桌,围着四方桌摆了六把椅子。
刘华农把乔虎让进会议室,忙不迭地拿起缸子给乔虎倒水,乔虎也不客气,端起缸子,几大口就把一缸子水喝完了。
刘华农劝慰道:“到家了,不必那么急。坐!”说着话,自己先坐了下来。
乔虎一抹嘴,轻松坐下来说:“一说能见到刘书记,甭提心里有多高兴了。”
刘华农夸赞说:“上次夺粮的任务完成的非常不错,受到了全解放区的通报嘉奖。”
乔虎得意地说:“要是这次鬼子的战备物资能早到几天,是不是就搂草打兔子,也一起捎带手干了?”
刘华农开朗地说:“哈哈哈!小心贪多嚼不烂呶?”
乔虎幽默地说:“现在只好分成两步走咯。”
刘华农欣赏地看着乔虎说:“快说说,你们到底是怎么计划的?”
乔虎随口说道:“我们前段时间才刚刚偷取了鬼子仓库里的粮食,鬼子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呢。不过,我估计日本鬼子一定会严加防范。我们经过认真分析以后,判断鬼子这次的战备物资存放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灯下黑,继续存放在李家峪煤矿,另一种是存放在火车站,便于运输装车。”
刘华农一脸疑惑地问道:“可你们报告的计划里边,并没有针对这两个地方下手的行动啊?”
乔虎点点头,认真地说:“是的刘书记。不管鬼子把物资存放在哪儿,他们刚刚丢了粮食,这次一定都是有备而来。”
刘华农点点头,赞许地说:“唔!不错!考虑的确实很到位。”
乔虎做个鬼脸,故作神秘地说:“现在是不管你爱怎么样?小鬼子,武工队这次干脆不陪你玩了,就让你失望,失望之后掉以轻心。”
刘华农兴奋地说:“在运输的路上打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乔虎点点头说:“是的,偷取鬼子粮食,让鬼子一头雾水,这次在运输路上打鬼子伏击,也绝对让鬼子意想不到。”
刘华农高兴地说:“伏击地点找到了吗?”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找到了。火车从市区开出来到煤矿,这一段鬼子的防范应该是最严密的,我们决定放弃。等他们感到万事大吉了,松懈下来以后,我们再动手。我们选择火车离开矿区之后的一段铁路线上动手。”
刘华农疑问道:“伏击战?”
乔虎摇摇头说:“不!打伏击战我们力量不够,扒火车!”
刘华农告诫说:“扒火车有个最大的难题,你知道吗?”
乔虎低下头,喃喃地说:“关键在列车的准确发车时刻。”
刘华农点点头说:“是啊,如果不能掌握列车的准确发车时刻,你们怎么扒火车呢?”
乔虎若有所思地说:“这个是我们这次计划的关键,可能就需要松鼠同志来提供线索。”
刘华农再问道:“那扒火车之后呢?想过没有?怎么办?”
乔虎随口说道:“这个就跟上次偷取粮食一样了,我们需要根据地游击队和民兵出面,快速把火车上的物资搬运完毕。否则的话,一旦鬼子赶来接应,整个行动不仅会竹篮子打水,我怕还会出现被鬼子反扑的危险。”
刘华农想了想说:“让你来,就是想搞清一些细节,这是电报里无法讨论的。既然你们的计划已经这么周全了,该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吧。把需要民兵和游击队接应的时间,提早通知我就可以。你能很好地依靠群众,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我党坚持抗战依靠的就是人民,这本就是一场人民战争。”
乔虎起身敬礼道:“是!”
刘华农轻松地摆摆手说:“坐坐坐!听了你的具体计划,我就放心了。吃完午饭再回去,我还有好多事情要问你,先说中午想吃什么?”
乔虎笑嘻嘻地说:“当然是刘书记的刀削面咯。”说完,两人会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乔虎从麻庄根据地见完刘华农回来以后,立刻着手组织行动,他首先让二奎返回到矿上,把消息带给了乔龙,让乔龙通过翠儿把行动的要求尽快地转达给松鼠。
这一天早上,乔龙单独在食堂里坐在一处吃饭,快要吃完的时候,看到打饭的人已经逐渐地少了下来,急忙拎着篮子又去排队买干粮。
翠儿在熟练地忙碌着,一边收取饭票,一边发放干粮,很快轮到乔龙了,翠儿身子向前,探着脑袋看看,看着排队的人已经不多,笑嘻嘻地打招呼说:“哥!你来了!”
“嗯!”乔龙不高兴地应着,抱怨说:“咱家那个傻哥哥,太能吃了,哥哥都快养不起了。”
翠儿打趣说:“要不把他接到我那里住几天?”
乔龙诧异地说:“那怎么行?女工宿舍多不方便呀!不用了,哥哥就是发发牢骚而已。给你饭票,这一大把的,你拿好,来十个窝头五个馍吧。”
翠儿机警地看着四周,趁人不注意,直接把饭票装到了自己的口袋里,麻利地给乔龙的篮子里装了五个馒头和十个窝头说:“哥,你明天再来的时候,我给你点儿饭票吧,我的吃不完,你的却不够用。”
乔龙笑嘻嘻地说:“那当然好了。哥每天干活儿那么多,饭票却还是不够用,这些都是工友们给哥凑的。反正每天发票的时候,哥也不用领,全让工友们领。俗话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说完,乔龙提着篮子走了。
后边一位排队的劳工抱怨说:“这是什么世道啊?一个人累死累活连个家人都养不了!”
另一名劳工悄声说:“小点声吧,小心被暗探听见告了密。”劳工们不再吭气,默默地打饭。
煤矿有一排崭新的砖瓦房,很是显眼,全矿的劳工和家属都知道,钱翻译就住在这里。这是煤矿在扩建的时候,专门给邱继财、钱翻译和师爷三个中国人盖的一排房子,一共三间,都是宽敞的独院的两居室套间。邱继财和师爷的房子在两边,钱翻译住在中间。
邱继财虽然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出来了,但却始终都没有在这里居住,他觉得与师爷平起平坐一起做邻居有些跌份,更不愿意带着家眷到煤矿来住,平时干脆就住在自己的小二楼办公室里。
师爷贾仁义却恰恰相反,乐得在这里居住,因为这里是他在煤矿身份的象征,全矿除了邱继财和钱翻译,还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住在这里,而且他住在这里是有意等着邱继财兑现承诺,把蔷薇嫁给他在这里安家。
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就是师爷很愿意住在这里,只要他住在这里,邱继财就不愿意来住,他就可以一家独大。为此,经常会有手下给他送女人送酒肉到这里来,自是一番逍遥快活。
钱翻译也不得不住在这里,勉强与师爷做着邻居,但他这个人深居简出,特立独行,从不与人交往,偶尔遇到师爷,招呼都懒得打。
钱翻译雇了一个老妈子王妈,对外称是老家农村的本家亲戚,是专门来为自己做饭带孩子的。
钱翻译从搬来这里以后,内心就一直在苦苦挣扎着。他的孩子其实就是翠儿和乔虎的孩子平生,平生渐渐长大,眼看着就过了四岁了。郝翠儿同志一直盼着想见自己的孩子,他答应过这件事,却还一直没有兑现让她与孩子见面的承诺。这次武工队盗取了粮食之后,煤矿暂时趋于安静了,他想让翠儿来见见孩子,可是,该怎么跟她们母子讲呢?
暴动前夕,钱翻译从二奎那里抱走了孩子,这件事情并没有任何人知道,煤矿上的日本人死的死,调走的调走,并没有人知道钱翻译自己的情况。只有山本清楚这个孩子,但却以为二奎在暴动之后把孩子带走了,所以也并不知道孩子的下落,加上山本现在在特高课,时间一久,他是决计认不出平生长什么样子的。这一切,都为钱翻译抚养平生带来了很大便利。
钱翻译不愿再看着自己的同志郝翠儿忍受煎熬,想来想去,决定先让她们母子相见,但暂时还是不便相认。
这天晚上,钱翻译在家吃完晚饭,告诉平生说有重要的客人来,便坐在炕上给穿着西装打扮成少爷的平生,讲起了三国《蒋干中计》的故事,顺便等着客人上门。
钱翻译和蔼地说:“这个蒋干啊,看的周瑜酩酊大醉,心想,现在不跑,就再也跑不掉了,所以趁着夜色拔腿就跑……”
平生稚嫩地音调说道:“钱叔叔!是不是那个周瑜躺在床上装醉呢?”
钱翻译笑嘻嘻地说:“对呀!他不装醉,怎么能骗得了蒋干呢?”
平生乐得合不拢嘴:“呵呵呵呵!蒋干中计咯!”两人都很开心,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正在这时,翠儿出现在院门口,高声喊道:“哥!在家吗?”
钱翻译止住笑,意味深长地对平生说:“平生啊!钱叔叔说的重要客人到咯!”
生平稚气地问道:“什么人呀?”
钱翻译故作神秘地说:“不能告诉你,看看你认不认识?走,咱们去见客人去!”说着话,抱着平生从炕上下来,走出房门,嘴上说着:“妹子,哥在家,快来!”
翠儿愉快地进门,一眼看见钱翻译抱着孩子出来,顿时愣住了。她看着钱翻译怀里的平生,情不自禁地两眼噙着泪花,手上拿着的布袋子也掉在了地上,痴痴地站在那里看着平生。
钱翻译见状,急忙看着她摇头暗示。这是他们的约定,钱翻译让翠儿堂而皇之地到家里来见孩子,但因孩子太小,容易影响到两人的工作,却不能相认。
平生睁大眼睛,天真地问道:“你是谁啊?”
翠儿看着钱翻译的暗示,明白钱翻译嘱咐暂时还不能相认的原因,便强作欢颜,忍着眼泪对平生说:“生儿,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你姨啊!”
平生怔怔地说:“姨?什么姨?”
翠儿耐心地解释说:“姨就是妈妈的姐妹。”
平生笑吟吟地说:“你是我妈妈的姐妹?”
翠儿弯腰捡起布袋子点点头说:“看姨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说着话,走近孩子,随手打开布袋子,拿出一个饭盒,轻轻打开,里边装了几张馅饼,笑吟吟地说:“这是姨专门给生儿做的。”
平生搂住翠儿的脖子亲了一下说:“姨真好!”
翠儿和蔼地说:“生儿不让姨进家吗?”
生平稚气地招着小手说:“要!姨!快进来!”翠儿急忙从钱翻译手里接过平生,顺手给了他一张纸条,然后抱着平生向里边去了。
钱翻译随手把纸条握在手里,走进内室,关上门,随手打开纸条看了看,只见纸条上边清晰地写着:“鬼子有其他战备物资运到,不日将运抵前线,请务必尽快查清运走的时间和路线。”
钱翻译看完,若有所思,迅速把纸条点燃烧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