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战士们全都沉浸在新入伍的快乐和幸福之中的时候,刘华农和陈平功却正在根据地的办公室里,一起认真地研究这次的转移方案,他们围着火炉一边烤火一边思考着说话。
陈平功组建了独立团之后,上级指示不日开拔,他认认真真地做了两套方案,一套是整团人马全部开拔,另一套是留下几名精干的战士,继续组成武工队,帮助地方开展对敌斗争。上级接到了他的两个方案以后,认为他考虑问题比较细致周到,就在同意了第一个方案的基础上,告诉他可以灵活应用,如果地方对敌斗争有需要,也完全可以执行第二套方案。
刘华农用一根木棒挑动着炉火的火焰说:“我说老伙计,你们这就要开拔了,还真有些不舍啊!”
陈平功淡淡地:“明天一早开拔,我也实在是不舍啊!”
刘华农明知故问道:“要去边区执行任务?”
陈平功白一眼他说:“你不是看过电报了嘛?明知故问。”
刘华农感慨道:“我只是感到时间过得太快了。”
陈平功笑笑说:“没办法哟,刘华农同志。只要有日本鬼子在咱中国一天,你我的使命就要永远担在肩上,决不能卸下来。”
刘华农疑惑地问道:“好像你们独立团的干部人事方案上边还没有批下来吧?”
陈平功一脸认真地说:“也算是批了,上边的指示是说,两个方案都可行。首先上级肯定了第一方案,这就等于认可了干部人事的任命。另外,考虑地方对敌斗争的需要,也同意我们执行第二方案。”
刘华农抬高声调说:“那你还是执行你的第一方案吧,别到时候又怪怨我扯你的后腿。”
陈平功平静地说道:“我们一走,你们也要转移了吧?”
刘华农一脸认真地说:“鬼子近期不断蚕食扫荡,听说要对我晋北革命根据地,进行一次大扫荡。上级指示我们,立刻转移。”
陈平功淡淡地说:“这次煤矿工人大暴动的重大胜利,狠狠地打击了鬼子的嚣张气焰,这种报复其实也是早晚的事情。只是日本鬼子急着占领我们中国,把战线拉得太长,一时抽不出兵力罢了。”
刘华农淡淡地说:“明天早上送你们一走,紧跟着,我们就组织百姓全都转移。”
陈平功脱口道:“这么急?”
刘华农一脸认真地说:“据可靠情报,鬼子为了保证李家峪煤矿在明年春天就能恢复生产,要对方圆几百里范围内的山区,实行无人区域控制,要抓人全部到矿上去,周边的村庄都已经被烧光了,各个交通要道也都修建了炮楼。”
陈平功疑惑地说:“这是为什么?要实行开放式管理吗?看来一定又要耍什么鬼花招了。”
这时,严刚抱着一个纸包兴冲冲地进来,乐呵呵地说:“老营长!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说着,打开纸包,里边是一瓶老白干和一大块旱烟块。
陈平功惊讶地问道:“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严刚高兴地说:“我们去沿途侦察地形,搂草打兔子,顺带端了小鬼子一个炮楼,这是缴获的战利品,记得你以前好这口。”说着话,拿起旱烟块。
陈平功接过来,笑笑说:“早戒了。在煤矿里当劳工的那些日子,哪里还会享受到这些东西?”
严刚笑笑说:“还是继续用吧,不然以后打仗,到了关键时刻你又要叫了。”
陈平功听了,哈哈大笑。
刘华农揶揄说:“原来老伙计还有这样的嗜好?”
陈平功直截了当地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来来来,咱现在就把酒倒上,明天就分手了,干脆相互给对方饯饯行!”说完,拿起老白干,一口咬开酒瓶盖,把桌上的一摞空碗取出三只,依次排列地放在桌上,分别给三个碗里倒酒。
清纯的佳酿在碗里不停地荡漾,屋子里立刻酒香扑鼻……
静谧的夜里,冷风嗖嗖,星星点点。
这一天的晚上,乔虎、翠儿、严刚、二奎、赵青五个人都毫无睡意,一起坐在根据地的一处矮墙边仰望星空。一想到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去边区的战场上与鬼子真刀真枪地战斗,一个个颇多感慨。
乔虎感慨地说:“明天,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咯!”
翠儿却嘟囔着说:“这也太着急了!”
严刚一脸认真地说:“我们既然组建了新一团,总是要跟鬼子真刀真枪地干一场,老窝在这里也不是回事儿,说实话,我是早就想上前线去了。”
二奎疑惑地说:“不是向边区开拔吗?我们怎么要到前线去?”
乔虎想了想说:“到了这种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前线和后方?只要是有鬼子的地方,那就是战场,全国到处都有鬼子,到处都是战场。”
严刚称赞道:“乔虎同志说得对,看来你的进步很快呀!”
翠儿一本正经地说:“你们都去执行任务吧,让我留下。”
乔虎疑惑地说:“你这是开玩笑吧?脱离队伍,那咋行?”
翠儿理直气壮地说:“咋就不行?我要去找我娘,去找龙弟,我还要去找平生。没有他们,我恐怕到哪儿都活不下去。”
乔虎睁大双眼,加重语气说:“我们现在可都是革命军人!”
翠儿淡淡地说:“我知道。可你们都是男人,而且都是营长,你们是走不开,所以你们可以走,我一定得留下来。”
乔虎坚决地说:“那不行!绝对不行!”
翠儿很有主意地说:“真的,我不是开玩笑。你们去,好好杀鬼子,把小鬼子从咱中国赶出去。我找到我娘,龙弟和平生以后,就立刻赶去找你们。”
严刚严厉地批评说:“郝翠儿同志!你现在是一名八路军战士,不能这么无组织无纪律。”
翠儿想了想说:“那我现在跟你们请假,这总可以了吧?”
乔虎无情地说:“你现在归属我们二营,我这个营长不同意。”
翠儿执拗地说:“你不同意?那好,明天我找团长去说。”说完,转身赌气离去了。
乔虎、严刚、赵青和二奎,四个人看着翠儿离去的背影,面面相觑。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冷风习习。柳倌庄根据地的操练场上旌旗招展,新一团分九路纵队排列,队伍整齐划一,浩浩荡荡,各队旗手持旗肃立在前。
陈平功和刘华农缓缓走到队伍的前边,两人踌躇满志地看着整齐划一的新一团队伍,相视会意。
严刚小步跑上,立正敬礼报告说:“报告团长,新一团一营整装集合完毕,人员均已到齐,请指示!”
陈平功庄重地回敬礼说:“请大家稍息。”严刚转身跑下。
赵青小步跑上,立正敬礼报告说:“报告团长,新一团三营整装集合完毕,人员均已到齐,请指示!”
陈平功庄重地回敬礼说:“请大家稍息!”赵青转身跑下。
一阵沉默。
陈平功感到纳闷,看看不远处的乔虎说:“嗯?二营呢?”
乔虎迟疑了一下,赶忙小步跑上,立正敬礼报告说:“报告团长,新一团二营整装集合完毕……”说到这里,乔虎支吾起来。
陈平功疑惑地问道:“怎么?还有没到的?”
乔虎声音压得很低,迟疑地说:“有一位没到……”
陈平功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说:“是谁啊?谁还在睡懒觉?就算是新兵,也该遵守军纪。去,找人给我把他从被窝里拖出来!”
乔虎支吾着说:“是……我的女人……”
陈平功厉声说:“你说什么?大声点儿!”
乔虎大声说道:“报告团长!是郝翠儿同志!”
陈平功一愣,脱口道:“嗯?怎么回事啊?”
乔虎讪讪地说:“郝翠儿同志不愿意随队伍出发,她惦记母亲和孩子,担心我弟弟乔龙。”
陈平功疑惑地问道:“那她人呢?”
乔虎从身上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陈平功说:“报告团长,她留下一张纸条,走了。”
陈平功吃惊地说:“什么?走了!这不是先斩后奏吗?开小差儿!乱弹琴!”一边说着,一边接过纸条看信。
此刻的翠儿已经离队了,她本打算早上跟陈平功请假的,可一晚上都辗转反侧地睡不着。翠儿娘、乔龙和平生的影子始终都萦绕在自己的脑际,她担心早上请假时间来不及,更担心早上请假得不到批准,思来想去,好在来根据地以后,这里办了识字班,跟着认了不少字,便匆匆留下一封信,在天不亮的时候就一个人悄然走了。
翠儿留下的信是这样写的。
尊敬的首长:我不能随队离开这里,因为我牵挂我娘和孩子,还有我的小叔,有这些牵挂,我知道去哪儿心里都不踏实。可我又不想拖累部队,所以就一个人先离开了。本来想当面跟您请假,可又怕让您为难,所以就不辞而别了。原谅我,找到他们,我一定带着他们一起归队。
二营战士郝翠儿
陈平功看完信,把信郑重地装起来,回身转向刘华农说:“刘华农同志,看来我不得不执行第二套方案了。”
刘华农一脸认真地说:“时间这么紧张,你自行决定吧。在第二套方案的计划里,他们可以直接联系平州城的地下党组织。”说完,掏出一个小纸卷递给陈平功说:“这是接头方式。”
陈平功接过来,点点头,回身看看乔虎说:“乔虎同志!”
乔虎立正回应道:“有!”
陈平功威严地说:“现在我命令你,留下来。”
乔虎脱口道:“留下来?”
陈平功不容置疑地说:“重新组建敌后武工队,积极开展对敌斗争。”
乔虎迟疑了一下,立正敬礼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陈平功走上前,正正乔虎的衣帽,把刘华农递给他的纸条递给他说:“这是你联系地下党组织的唯一方式。”
乔虎郑重地接过纸条,认真地说:“放心吧团长。”
陈平功点点头,扫视一下队伍,朗声说道:“还需要留下几名同志,跟乔虎同志一起并肩战斗在敌后。”
二奎不假思索,上前一步说:“报告团长,我留下!”
陈平功疑惑地问道:“你?”
二奎朗声道:“我愿意留下来,跟乔虎同志一起并肩战斗。”
陈平功不假思索地说:“乔虎同志留下来,本来是要你接替他的二营营长,你考虑清楚了?”
二奎随口高声回答说:“考虑清楚了!”
陈平功点点头,抬头看看部队说:“还有谁愿意留下?”
大奎出列,高声说道:“报告团长!我愿意留下!”
乔安和乔生几乎同时出列,高声说道:“报告团长!还有我!”
陈平功哈哈大笑说:“哈哈哈!还是古话说得好啊!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不愧是乔村武术队的好兄弟。好!你们五个人和郝翠儿同志,就重新组建成一支安插在敌人心脏的钢铁部队,让日本鬼子永远不得安宁!”
乔虎、二奎、大奎、乔安、乔生走到一起,同时立正,齐声应道:“坚决完成任务!”
陈平功回身看看刘华农,会意地笑笑,再转身回来,威严地下命令道:“乔虎同志!我现在命令你们,马上出发找到你们的战友郝翠儿同志!”
五人立正,一起高声应道:“是!”说完,一起向左转身,跑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