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奎始终站在那里,终于忍不住了,骂骂咧咧地说:“你他妈怎么总是装疯卖傻呢?”说完,在钱翻译的对面坐了下来。
翠儿机警地四下看看,看见馆子里买货的顾客并没有关注到他们,掌柜的忙着卖货,也没有关注到他们,干脆直白地说:“难道你不认为我们是在保护你?”
钱翻译似乎明白了什么,莫名其妙地高声说道:“这年头,管好自己的嘴巴就行了,孩子很好!”
说完,起身就走,突然又回转身说:“对了,二位就别在这里演戏了。请你们转告孩子的亲妈,孩子很想回家。”
二奎生气了,攥着拳头说道:“你……”
翠儿再一次懵了,感觉到钱翻译话里有话,却并不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钱翻译白眼看他们一眼,昂着头走到柜台上,买了半斤羊头肉之后离开了,翠儿和二奎并排坐在那里,立刻陷入了沉思。
钱翻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他是在暗示什么吗?
二奎一直在生闷气,他觉得钱翻译有些太不讲道理,是他从自己手里接走孩子的,在这里不方便也就算了,说什么演戏?还说不是孩子亲妈?不管是不是孩子的亲妈,这跟孩子亲妈有什么关系?简直就是胡搅蛮缠。
翠儿却是越想越细腻,越想越清晰,她高兴地做出判断,认为这个人一定就是松鼠。首先,他如果不是松鼠,便不会去找二奎接走孩子自找麻烦;其次,这个人口风太紧,根本就不是一般人,却很像是地下党的同志;还有,他从二奎手里接走孩子,这和孩子亲妈本来没有任何关系,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孩子亲妈,却说出了“请你们转告孩子亲妈,孩子很想回家”这样的话。这分明是在暗示,但暗示什么呢?想到这里,翠儿愉快地决定,任务完成的八九不离十,先返回根据地。
二奎不同意,认为组织交给的任务还没有完成,翠儿却坚持说已经差不多完成了。两人起了争执,各说各有理,最后争执的结果是二奎让了步,一起先返回到柳倌庄根据地去了。
一回到根据地,翠儿和二奎就直接到办公室报告去了,但在陈平功和刘华农跟前,他们依然是各执一词,各说各的理。
两位首长看他们争执不下,让他们不要吵,一个一个地来,各自陈述自己的意见。这才先由翠儿说,二奎接着说,把情况完完整整地汇报清楚了。
听完两人的报告,陈平功和刘华农两人哈哈大笑。
刘华农很直接地告诉翠儿和二奎说:“刚刚接到了平州城地下党的情报,我们的松鼠同志又出现了,而且提供了一个非常有价值的情报。就是日本鬼子的铁路修筑计划即将完工,请我们根据地的游击队去搞他一家伙,不让他们进行得太顺利。”
二奎怔怔地说:“既然松鼠还活着,我认为有可能他就是钱翻译,因为通过我们这次侦察,我认为煤矿上除了日本鬼子,其他基本都已经跑光了。”
翠儿得意地瞥一眼二奎说:“我判断的没错吧!”
陈平功笑笑说:“那也未必,判断一件事情,是不能就这么轻易下结论的。你们刚才说起孩子是怎么回事?”
二奎平静地说:“日本鬼子第一次扫荡乔村的时候,也就是刘书记和严队长出手挽救乔村的那一次。山本要加害乔虎和翠儿的孩子,我不得已,就出手把孩子给抢走了。可在暴动的前夕,鬼子提前动手把我们矿警队全部缴了械,还都给看押了起来,就是这个钱翻译,赶在前一天夜里来跟我接走了孩子。”
陈平功一惊,诧异地问道:“那孩子呢?”
翠儿随口回答说:“他说他给照顾着,非常好。”
陈平功和刘华农相视会意,同时说道:“一定是他!”
翠儿不解地问道:“为啥呀?”
陈平功肯定地说:“这就是我们共产党人的胸怀!”
翠儿疑惑地问道:“那他说‘请你们转告孩子亲妈,孩子很想回家。’这是啥意思?”
刘华农激动地说:“党就是他的亲妈,他在敌人的心脏里待的太久了,寂寞孤单,当然难免想家。”
翠儿热泪盈眶地说:“二位首长,我们都是这样的胸怀吗?”
刘华农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还不是,你们还不是共产党员,你们还需要在党的关怀下茁壮成长。”
翠儿马上坚定地说:“那我们现在就要做共产党员!”
二奎也赶忙附和说:“对,我们要做共产党员。”
刚好乔虎从外边进来,听到他们的话,嗔怨说:“你们真是没觉悟!要做共产党员,那是要写申请的!”
翠儿回头一看是乔虎,怔怔地问道:“虎哥,莫非你写了?”
乔虎得意地说:“当然了!”
翠儿发嗲说:“哼!你为啥只给你自己写呢?”
一句话,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天气越冷了,在这一年第一场冬雪到来的时候,晋北抗日独立新一团正式成立了,由陈平功担任团长,上级选派的政治委员已经在军分区等候,严刚担任一营营长,乔虎担任二营营长,赵青担任三营营长。根据地已经做好了全团战士们的冬装,也陆续配发了武器。根据上级指示,独立团要正式开拔,投身到晋西北抗日前线去对敌作战。
由于日本鬼子对各个根据地都采取了蚕食政策,上级命令柳倌庄根据地也必须要立刻转移,根据地的干部战士都在积极地做着转移前的各项准备工作。
这一天,冷风嗖嗖,天气清冷。黄土地的土坡上,光秃秃的,山洼处积雪甚多。柳倌庄根据地的一片片土房子,鳞次栉比地矗立在凛咧的寒风里。
儿童团的小朋友们,一个个带着兔皮帽子,手持红缨枪,冒着寒风在根据地的各个制高点,以及村口等地站岗放哨。
房屋周围的太阳地儿,站满了新一团正在贪婪地享受日光暖意的战士,战士们全都穿着新衣服,个个笑逐颜开,一堆一伙儿地聚在一起说笑。
乔虎穿着一身新衣服雄姿英发地站在一处矮墙旁,身边的大奎、二奎、乔安和乔生,也都穿着新衣服,一个个臭美的合不拢嘴。
乔虎高兴地说:“今天,我们这新军装一穿,可就成了真正的八路军战士了。”
二奎看着自己的新军装,开心地说:“你还别说,咱这八路军衣服虽说不咋样,可穿起来,还真精神,这比我们矿警队的衣服可强多了。”
大奎抖擞精神走过来走过去,得意地说:“可不是,这八路军衣服一穿,还真像回事儿!”
乔安感慨说:“我们现在也终于成了光荣的八路军战士了!”
乔生在一旁立正敬礼说:“你们看我怎么样?”
乔虎称赞说:“哎!你别说,你们兄弟俩往这儿一站,一般人还真认不出谁跟谁呐!”
二奎眼睛一亮说:“是啊!你们兄弟俩,这要是执行一些特殊的战斗任务,还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哩!”
乔虎若有所思地说:“是啊,二奎同志说的对,以后有什么特殊任务,可以直接交给你们兄弟俩去完成了。”
乔安和乔生煞有介事地立正敬礼说:“报告营长!坚决完成任务!”
逗得前后左右在一起臭美的战士们全都开怀大笑。
大奎故作神秘地伸手一指这些战士们说:“你们看看大伙儿,是不是一个个都心里透着乐呢?”
大家的眼光都向四周的战士们看过去,但见齐墩儿、张成义、郑钱、王奎、李玉柱和秦宝等所有的战士都和他们一样,一个个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乔虎感慨说:“一直都在日本鬼子的压制下,大家整天没有白天黑夜地在井下干活,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美好与丑陋了。今天这么一穿新衣服,人们一下子全都变了!”
二奎也附和说:“是啊!大家一个个曾经都是行尸走肉孤独飘荡的魂儿,现在好像全都回来了一样,一下子都充满了精气神。”
大奎逗趣说:“我们不也是吗?全身都像打了鸡血一样。”
乔安想了想说:“要是咱们这个时候跟鬼子去干一仗,肯定能打胜仗。”
乔生附和说:“差不多!现在感觉我的双手直痒痒。”
乔虎脱口说道:“好好挠挠!”
众人又被逗乐了,再次开怀大笑,引得周围的战士们全都往这边看。
这个时候,翠儿出现了,也穿着一身新军装,飒爽英姿地一路小跑过来,笔直地站在大家面前。乔虎欣赏的眼神看着他,亲昵地说道:“翠儿你来了。”
翠儿郑重地抬手敬一个军礼道:“报告营长!二营战士郝翠儿奉命报到!”
众人连连鼓掌。
大奎由衷地称赞说:“师妹真棒!今天比当新娘子那天都漂亮啊!”
乔安连连点头说:“就是,就是。就是比新娘子还漂亮!”
乔生也夸赞说:“看来,以前可是委屈了师妹这个美人坯子了!”
二奎却逗趣地感慨说:“可惜嫁给乔虎这个家伙了。”
众人闻听,情不自禁地又是一阵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