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宣碧瑶她们正说着话，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随后，就看到云归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在室内一扫，立刻停在了我的身上，脸上有难掩的惊讶。然后他笑起来，对我道：“你来了。”

我只是微笑着对他点头。

云归坐下来，宣皓立刻乖乖地坐在了母亲身边，曦儿也学着宣皓的样子坐到了他身旁。

宣碧瑶笑着对云归道：“这两个小鬼，刚才还在争姑姑呢，一见陛下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立刻乖了。”

“是嘛。”云归笑着把两个孩子拉到身边，问道：“皇后说我是猫，你们是小老鼠呢，我有这么可怕？”

曦儿立刻像扭糖一样黏在了云归身上，甜甜地道：“不怕，皇伯伯好。”宣皓却只是乖乖地站着，一张小脸委屈地皱在一起。

云归轻轻地拍了拍宣皓的脸：“好了，别垮着脸了，谁让你把老师气回家了呢，还要父皇亲自去请。”

宣碧瑶笑着摸了摸宣皓的头，道：“难得你父皇今日心情这么好，还不快求个饶。”

宣皓这才拉住云归的胳膊，轻声叫了声“父皇”。

云归坐了片刻，便说要走，起身时对我道：“许临前两日送来一样东西，长乐你正好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他大约已经知道我回来的原因了，所以这才找了理由和我单独出去。我站了起来，和他一起向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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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来宫里见云归时他总是很忙，今日却似乎十分悠闲，陪我乘辇在宫里慢慢走着，最后走上了北面的城墙。

一路上有很多次我都想开口说孟珂的事情，却总是说不出口。当我们一起站在城墙上眺望北方时，我终于说：“云归，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太多的奢望，只希望可以保住他的性命。”

云归道：“我会用孟珂去和孟历换被楚国夺去的西南十二城，我已经给了他一个活下来的机会。”

“谢谢你。”我顿一顿，道，“对不起。这么多年，每次我似乎都是有求于你的时候，才会来宫里找你。”

“长乐，如今在你的心里把我当做什么呢？”他突然这样问。

我没有多想，回答道：“和二哥一样，是我的亲人，我的家人。”

他露出一个笑容，却又轻轻叹了口气：“可你终究还是把我看得不一样啊。”

我不禁苦笑。如果是二哥，我总是要求得更加理所当然，而不会总是觉得亏欠了他。我想，我就是那只飞出去的纸鸢，而我的线系在他们的手里，我既害怕这根线的束缚，又心甘情愿地享受它的束缚。而我们彼此之间不断的付出和亏欠，将这根线变得愈加牢固，再也无法挣脱。于是，我选择了永远都不再去挣脱。

我说：“云归，我想见他一面。这也许……也许是我和他见的最后一面了。”

“若是孟历答应交换，日后何愁没有相见之时？”他道。

是啊，总会有那么一日，姜国兵临云城城下，或者楚国兵临阜都城下，他们就可以再相见。但是他不知道，我大概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而且，如今娘亲一个人留在云城，我又不知她身在何处，必须向孟珂问清楚，之后才能去救她。

我哀求他道：“你可以和我一起去，我只是想见他一面。”

他看着我道：“我可不可以问你，为什么一定要见他？他对你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和许临才是你的亲人，即使我们和他曾是年少挚友，他也是孟历的儿子。”

我很想说他是我的哥哥，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我说：“他对你们来说，只是关系微妙的故人，可是对于我，他是无数次救了我性命的人，他还悄悄救了我娘亲。当日他不惜被自己的父亲怀疑也要救我，如今他身陷囹圄，我却连探望他一次都不去，让我如何自处？”

他深深地看着我，道：“宣逸死了以后，我派去的人回来禀报我，他们从埋伏的树林奔到你们所在的地方时，除了你和孤竹，已经没有一个活口，那片河岸边的空地上尸骸遍地，个个一脸惊恐，死得悄无声息。你当年说你在忘尘谷学了一点防身的东西，是不是就是这个？”

那晚地狱一般的场景又浮现在脑中，连身体都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我不敢再看云归的眼睛，低下头去轻轻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过了片刻才道：“原来，你都知道了。抱歉，瞒了你这么多年。”

我突然觉得，幸亏当日我没有告诉他，否则以那时的自己，要怎么面对他此刻这样的眼神呢？

“见过那日情景的人都被我封了口，不会再有人知道。”他道，“只是，这一次我不能让你去见孟珂。”

我知道，他是害怕我用血影花劫走孟珂吧。

我抬起头看着他问道：“如果，孟历不同意交换，你会如何？”

他避开我的目光，道：“孟珂在楚国，不管是朝堂还是军中，都极得人心，甚至民间都将他视为信仰。此次出征，楚军士气大涨，战事一度陷入胶着。后来不知为何，孟珂竟然如此轻易地被俘，许临推测是楚军内部有人作梗。然后楚国国内一片悲音，军队士气没有低落反而更加高涨，都振臂高呼要救他，已经占领的地方也不断有民众暴动。若孟历不换，就唯有杀了他，我绝不能留一个鼓舞楚国士气的人在这里。”

“哀兵必胜，你杀了他，楚国岂不是更加同仇敌忾？”

“失去希望之光的同仇敌忾，并不能坚持太久。”

他的语气里满是歉然和不忍，我知道我不应该再为难他，可我不能弃孟珂的性命于不顾。

我终于说：“云归，算我最后一次求你好不好，孟珂他是我的哥哥啊。”

他震惊地看着我：“你说什么？他的母亲和你父亲——”

“不，不是，他和我是同母异父的兄妹。此事太复杂，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他起初只是惊讶地看着我，过了片刻似乎这才明白我的意思，轻叹一声道：“难怪你们长得那样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