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少司本冷着一张脸,看着舒善卿那样矜娇的一个人怀抱着病弱的华拭薇,倒是处处憋手蹩脚扭捏起来,终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她本就是明艳女子,如此带着几分好笑的神色弯着唇角更是美艳的不可方物。
只可惜此刻在场的却无一人有心思欣赏她如花容颜,就连本已色迷心窍的年年都气得快嘴回了一句:“你这女子,有什么好笑的。”
叶少司却不动怒,依旧是眉眼弯弯:“小家伙,我笑自然是笑你们找错了人。”
舒善卿脚步一顿:“哦~却是哪位尊神能耐还在我之上?”他料定自己都束手无策的伤势,能医之人非仙也得是个半神。
叶少司却将目光落在了窄巷的青石砖墙之上,好似从这砖墙之间能看到遥远的彼方似的。边看着边径直走近了拭薇身边,眼中含着无尽温柔,耳语道:“言若呐,一别经年,有人可都挂念着你呢。莫忘了,你还欠着他们一场醉呐,若是再睡下去,我可也是要灌你几杯了。”
拭薇勉力撑着精神,脸上划过一丝浅淡喜意,却能看出是出自真心的欢愉:“是他们要来了吗?”
舒善卿本不知她二人这哑谜何解,可看见拭薇的神色,心思略一流转便恍然大悟:“他们来做甚?”
叶少司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世间唯一能救她的人在‘天下’。”
舒善卿轻叹一声,此刻已对答案了然于心:“是‘铸者’!”
叶少司讶异的看了他一眼:“正是!”说着眼神带着几分怜惜又落在了拭薇的身上:“她待你倒是真实诚,竟连‘铸者’的事也没有瞒你……”边说着边旁若无人地利索褪下那身本就不合身的铠甲。
年年一身惊叫扭过头,却还是不老实地从指缝间偷窥。许是知晓拭薇伤势有救,舒善卿这会倒是颇有兴致的打量起这女子。
只见她卸下一身银白护甲的动作缓慢却又别有一番韵律,再依着她的面貌身段,本该是分外撩人的旖旎情景,孰料她做来却并无半点狐媚之态。她自束缚中缓缓舒展开身体,姿态优美地好似一朵暗夜中慢慢绽放的优昙,在月华下绽放着独属自己的光华。盔甲下一身鹅黄的襦裙一遇着夜风便猎猎作响起来,衬着她面上那异常傲慢的神情,倒也相得益彰。
叶少司长长舒了一口气,似乎为再也不用做那些伪装感到些许轻松,脸上便多了些生动的色彩。右手高高扬起,只凭空一挥便于无形之中拉出了一柄佩剑。这柄长剑的剑鞘上有着与“倾破”极为相似的日晖花纹,剑锷上精刻着小篆的“耀阳”二字,正是叶少司的贴身佩剑“耀阳”剑。
那佩剑古朴肃然,舒善卿还未曾近前,便已可感受到剑自身幽幽四散着的杀意。他此刻倒是才真的确信了叶少司的身份,这样的剑,也确然只有“天下”里才有。“天下”之内本就是历代以“剑”传徒,以剑名为号,几经易主,便是再洁净的剑身此刻也早已被血沁透。那种不详的感触,自己在阿衾身边时便已很熟悉了。
舒善卿鲜有的一脸赞许,冲她微微点点头:“叶姑娘,你这手方术,便已在阿衾之上了。难怪她那般心性的人,每每提及你却是由衷的钦佩。”
叶少司愣了愣,似是没有料及舒善卿会说出这番话,低下头看了一眼又陷入昏睡中的拭薇,又是一声轻叹:“我倒是真没想过她会在人前还能将我夸上一夸,说起来,我等倒没有不亏欠了她的。她那么样一个人,怎地就可以这样奋不顾身呢?”
没一会儿,她似是知道自己片刻失态,于是轻咳了一声,将脸转向舒善卿,一脸正容:“此去觐见‘铸者’,却不是件易事。阿衾虽在却伤重,无法开启门禁结界。‘天下’里偏又再无与你等因果牵连之人,若是你们要进‘天下’却少不得要我‘阳’字一部倾巢而出为你们引路了……”
舒善卿本不是性急之人,可这回还未听她将话说完,点足便破空而去:“不必多言,你且在前带路吧。”舒善卿倒是惯常的颐指气使,倒忘了对方也是从不在人面前低一头的“耀阳”。
耀阳眉眼一冷,将将就要打压下他的轻狂,眼一转却只见他纵然一派风轻云淡地身姿,但见他步伐便可知他心中此刻究竟有多焦虑,便硬生生便将多余的话咽下了肚,也紧随了他们的脚步而去。心中却由不得一声苦笑,暗想:阿衾啊,唯独这点我一直是羡慕你的。无论何时,你身边从不缺真心关切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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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彦伏在年年背后一路颠簸,此刻缓过劲来悠然醒转,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身在城外。整个人正仰躺在一片草甸子上,脸畔草丛里还开着几朵颜色鲜艳的野花,沾染着星点夜露,折射出耀眼的日光来。原来却已天亮了。日头似是刚刚升起,照的身上也是一阵暖意,看样子自自己晕厥过去怕已经过了至少三个时辰了。他忽地想到什么,猛然间便坐起身来,抬头就四下望去。华拭薇呢?华拭薇她现在如何?!
年年昨夜背了他许久,此刻已沉沉睡在他旁侧,而他心念牵挂着的人儿此时想必也是恢复了些精神,与舒善卿二人依着身后一株古树正温言细语依偎作一处,见他醒来也只是冲他浅笑着问了安,神色温和安然。他从未见过她在华山露出过这般的温和模样,然则这全是因为那白泽的出现,他越是见拭薇的反常,心中没来由的便是一股怒意:好个华拭薇,我保你性命无虞,难道就是为了让你跟他人在我眼巴前耳鬓厮磨,恩爱无边的!
他正待发作,却只听身侧一阵窸窣作响,身侧却已有一女子也坐了下来。他眼风里瞥见那女子约略样貌,心中自是咯噔了一下,便只得将目光锁在那越发让自己心烦气躁的二人身上。
那女子倒是没有多问他什么,只是也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爽朗笑开:“兄台,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的?”
唐彦冷笑一声:“你们‘阳’内因着她,又有谁不知道我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