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晓没有按照预定的日子回来,足足迟了一个月。只是回来的时候,却带来冽国最新的消息。
二公主居然忍不住对母族动手了,还是雷厉风行,一下子就把全部都连根拔起。
难得的魄力,可惜却用在自己人身上。
母族一时没有防备,元气大伤,虽说没有被二公主完全清除掉,漏网之鱼还是有的,不过起码五年十年内,再没有能力东山再起。
二公主相当得意,这是她第一次下决心做的事,预期还比自己想象中要好。
至于那个提供人名的小臣,她也额外开恩,寻了个理由让他高升,虽说品级升了,却依旧没有实权。
但是她的母族被废,何曾不是没有防备这么一个小小的棋子?
如今小臣擢升,谁都能明白是他的功劳。即便不用二公主出手,这个人也是不可能活得长久的。
小臣还兴高采烈,虽说有些心虚,可是毕竟没预料到二公主居然如此心狠手辣,直接对母族下手。
不过最后得利的人是自己,小臣多少年就盼着能爬上去。以前在底下被人践踏,被人排挤,不得不卑躬屈膝的日子他是过得够了。
终于有翻身的机会,哪里能不珍惜?
可惜他没能坚持多久,就在一个夜里不明不白地死了。
一个小臣的死,根本没在朝廷里激起任何的涟漪,所有大臣都兢兢战战的,生怕得罪了新任的女皇,步上二公主母族的后尘。
二公主顿时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了整个朝廷,冽国更是不在话下,自然心生满足。
兰晓晚了一个月回来,为的就是帮她对付母族。
崔琉娘挑眉,这才知道兰晓伪装潜入,竟然跑到了二公主的身边,成为了其中一位谋士。
因为接二连三出主意,让二公主事事顺利,很快成为了她的心腹。
难怪所有事情如此成功,背后还有兰晓出手帮忙。
顽固的母族自然不会只有这么一点根基,其中能人更是多,哪里是二公主想的那么简单,直接动手就能铲除的?
要不是有兰晓私下把母族里几个厉害的掌权人悄悄弄死了,让他们成为一盘散沙,再没了原先的凝聚力,二公主不但没能成功,恐怕还要被围攻,最后甚至会失去如今的皇位。
庆国可不想冽国换一个更厉害的人担当皇帝,二公主是最好的人选,自然要帮她维护着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
估计二公主直到如今,还为自己的成功而沾沾自喜,压根就没想到背后有庆国的影子。
至于冽国朝廷里是否有聪明人看出来了,那就不得而知,只是他们绝不会轻易透露,免得惹来杀身之祸。
崔琉娘惬意地捧着果茶,好奇地问道:“兰晓最后是怎么脱身回来的?”
叶纪泽早在兰晓回来之前就收到密信,笑着答道:“她作为谋士在二公主的身边,知道得太多了,事情办得不错,也该功成身退,于是诈死逃脱。”
闻言,崔琉娘点点头道:“二公主如此容不得人,只怕不出几年,也不必费什么功夫,庆国就尽可能把冽国吞并掉了。”
想到新帝肯定垂涎冽国的金矿已久,绝不会让这个果实被别人觊觎去。
叶纪泽颔首道:“不错,除了兰晓之外,冽国皇宫里还有不少眼线,足够应付了。”
兰晓若是继续留在冽国,倒是大材小用。
崔琉娘好笑,摇头道:“兰晓留在冽国不是更好,没必要急着把她叫回来。”
在她看来,兰晓留在叶府,陪在自己身边当一个伺候人的丫鬟,那才是暴殄天物。
“兰晓武功最好,留在夫人身边,我才能放心。”叶纪泽摇头,兰晓专攻的是暗杀和反间,对付二公主实在很不必用上她。反倒留在崔琉娘身边,即便他进宫的几个时辰,也能全然放下心来。
崔琉娘想到兰晓不在,叶纪泽几乎是跟自己形影不离,不由叹气。
叶纪泽实在过分忧心,只是这份关怀,叫她心里也是暖融融的。
他顿了顿,忽然道:“夫人就不好奇,为夫手底下为何有这么多能人异士?”
崔琉娘漫不经心地道:“夫君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在我看来,这是夫君的养父留给你的。”
“不错,的确是养父留给我的。只是夫人有所不知,养父原本跟先帝是拜把子的兄弟,曾在祖先面前立下血契,谁也不能对彼此不利。”
叶纪泽这话叫崔琉娘有些惊讶:“夫君难道也跟皇上立下这样的血契了?”
看见叶纪泽点头,她有些不淡定了:“这血契会对身体有害吗?为何非要立下这样的约定?”
“血契对身体不会造成任何负担,只不过是主仆契约,若是我对皇上动了歹心,必然会反噬,夜夜受蚀骨的疼痛,而且并没有解药。”叶纪泽说得轻描淡写,崔琉娘却听得心里一凉,紧紧握住他的手。
叶纪泽却笑着安抚她道:“为夫对皇上忠心耿耿,自然是不怕这血契的。血契也有好处,就算皇上看我不顺眼,也不能对我动手。”
崔琉娘无奈,这话听着可不是什么好事。一个皇帝不能对他动手,不等于不能对身边其他人动手。
帝王的心思实在太难猜了,谁知道什么时候踩着皇上的痛脚?
“叶府究竟跟皇家……是什么关系?”
“夫人问得好,”叶纪泽凑过来,低声答道:“叶府的祖先原本就是皇家的心腹近臣,为皇家培养暗卫。皇上很多事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去办,却不能公之于众,便会用到叶家。”
崔琉娘恍然,难怪叶府与皇上私底下的关系紧密,原来有这一层的关系。
“叶府的主人都是能者居之,就算不是嫡亲血缘也可以。当初我便是从一千个孩童里脱颖而出,成为养父的孩子。”
叶纪泽说得简单,但是这其中的艰辛,却不是常人能想象得到的。
崔琉娘不由自主握紧他的手,轻轻说道:“那么我们的孩子,也有可能成为叶府的主人吗?”
如果可以,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要走上叶纪泽曾走过的路。
可能是私心作祟,没必要非要走上满是荆棘的大路,倒不如选择平顺的小路了。
叶纪泽正色道:“这要等孩子出生,看看资质而定。为夫正值壮年,还能担当这个职位很久,或许有生之年,轮不到孩子们来参加角逐。”
他何曾不是想着孩子们安康平顺的生活,双手不会沾上鲜血,走上修罗之路?
但是做出选择的,从来不是叶纪泽自己。
他回握住崔琉娘的柔荑,笑着安慰道:“叶府从来都是人丁单薄,夫人多生几个,给叶家开枝散叶,养父知道了,也会欣慰的。”
叶纪泽没说的是,叶府基本上每一代都不是亲子来继承。要么上一代没有子嗣,要么子嗣还没成人就夭折,要么子嗣的资质太差,难以担当大任,此事便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死也不知道叶府跟皇家的关系。
不知情反而是一种幸福,叶纪泽伸手抚了抚崔琉娘隆起的小腹,动作轻柔,仿佛碰着最精贵的瓷器,生怕弄疼了她和孩子。
崔琉娘唇边噙着浅笑,跟叶纪泽一样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出生。
曾几何时,她只想过怎么能从囚笼里逃出来,每天浑浑噩噩地活着。
后来死了,却又重生在崔家姑娘的身上,只盼着能离开崔家这个是非之地。
自己跟着叶纪泽而离开崔家,最后谁会想到她对这个男人动了心?
崔琉娘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够安然地坐在花园里,身边是宠爱自己的夫君,腹中怀着心爱之人的孩子,这一切犹如梦幻。
会不会某个时候,上天就会把这个梦打碎,让她重新回到当初?
无论如何,崔琉娘只想着这个梦,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如果这只是一场梦,她恨不得一直不醒过来。
“怎么了?”叶纪泽见崔琉娘的神色有异,不由柔声问道。
她摇摇头,叹道:“我只是想着,如今的自己就像是生活在美梦之中,幸福得不真实。”
“梦里吗?”叶纪泽扶着崔琉娘起身往屋里走,笑道:“梦里有夫人也有我,这不就足够了?”
“夫君说得极是,”崔琉娘赞同地点头,有她也有叶纪泽在,无论是不是一场梦,又有什么不好呢?
“哎呀——”她忽然脚步一顿,捂着肚子惊呼了一声。
叶纪泽紧张地打横抱起崔琉娘,健步如飞地进了屋,罗嬷嬷已经一叠声地去叫郎中,崔琉娘羞红了双颊,连忙叫住了她:“不妨事,只是孩子踢了我一下。”
“孩子会踢人了?”叶纪泽的大手在她的小腹上一抚,的确感受到里面轻轻踢向肚皮的力度。
崔琉娘笑道:“孩子精神头不错,看来之前的事并没有留下什么坏影响。”
她说的是吃食里混进山楂之事,幸好及时发现才没酿造出一场惨剧来。
叶纪泽的注意力全在肚皮上,看见一只小手隐隐约约地浮现,不由露出愉悦的笑容来。
只要想到这是属于他和崔琉娘的孩子,自己嘴角的弧度就怎么也压不住了。
养父曾告诉他,幸福其实比想象中要平凡和简单,当年的叶纪泽不能体会,甚至嗤之以鼻。
如今想来,这不就是养父所说的幸福吗?
平凡而简单,却叫人再也放不开手,生怕失去哪怕是一丁点?
叶纪泽曾想着自己不该有弱点成为敌人的把柄,崔琉娘却成为了他的软肋。
只是,他却甘之如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