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纪泽不过犹豫了一瞬间,并没有大动作,很快就被身后扑过来的侍卫制住了,狠狠压在地上不能动弹。
他能够轻易的全身而退,但是带着崔琉娘那就不一定了。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只是不知道到底怎么看出自己的破绽来?
顾明蕴也对这个变故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向锦衣人。
崔琉娘捏紧拳头,稍稍稳住心神,想着对方没有立刻对叶纪泽动手,应该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上前一步道:“世子这是做什么,老夫的徒儿哪里得罪的贵客,要被如此对待?”
她看向锦衣人,分明是想要一个说法,不然这事没完!
锦衣人嘴角一弯,盯着地上趴着的叶纪泽挑眉道:“你认得我,我刚进门,你就认出来了。”
顾明蕴一听,不由紧张了。锦衣人不常在外走动,一个玉雕师的徒弟怎会一眼就认出他来?
惊疑不定的目光在崔琉娘和叶纪泽身上扫过,顾明蕴冷声道:“你们最好给我一个交代,不然叶先生这个徒弟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崔琉娘深吸了口气,皱眉道:“这位贵客凭什么一口咬定老夫的徒弟认得他?认得一位贵人,倒像是要了命的事,老夫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是做了什么不见得光的事,这才不能让人认出来?”
“放肆,就算是叶先生,我看重你的手艺,却不是让你能在贵客面前胡言乱语的!”顾明蕴第一个跳出来,指责崔琉娘的不敬。
锦衣人挥挥手,示意顾明蕴稍安勿躁,目光第一次落在崔琉娘身上:“我一进门,不过短短一个呼吸间的功夫,他眼底的惊讶怎么也掩饰不住。我的眼力不错,一下就看出来了,虽然他在极力掩饰,却逃不出我的视线。”
他点了点自己的双眼,示意自己觉不会看错:“我的身份确实没什么人知道,极少在外头走动。”
锦衣人慢慢抚平衣袖上几乎看不见的皱褶,动作又轻又慢,专心得就像是在做什么顶天的大事一样。
龟毛,小心,警惕。在崔琉娘看来,这位贵客是个相当难缠的角色,近似癫狂的完美主义者,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看着身上的衣裳,若是没认出,应该是宫里才有的云缎,她曾经在库房看见一匹,还是皇帝赏赐下来的。
能穿上这种料子的,必定是皇亲国戚,所以究竟是三位王爷当中的那一个?
皇帝登基,为了表示自己的大方,也没跟几个王爷过不去,只是软禁了他们,不让三人到处乱窜,免得给庆国带来隐患。
该给的一点也没少,用的吃的穿的都是极为精细,跟以前的生活没有任何的变化。
可以看出对方养尊处优,只是眉宇间偶尔显露出来的阴狠,足见不是什么善良的角色。
难怪幕后之人会把所有事都交给顾明蕴来办,分明是不方便现身,又不想打草惊蛇,让皇帝早早有了防备。
瞧着年纪比皇帝年长几岁,不超过十岁,那么不会是最年长的二王爷。五王爷听说身量不高,足足比其他兄弟矮了一头,这人跟顾明蕴站起来,甚至还要比世子高半个头。
所以,眼前这位就是三王爷了?
“就算老眼昏花,老夫也能认出三王爷来,何必为难老夫的小徒?他没见过什么世面,兴许是见着王爷这身行头给吓着了。”崔琉娘试探的眼神飘向顾明蕴,看见他极力掩藏的惊讶,就知道她猜对了。
“哦?没想到叶先生不但手艺高超,连眼力也是一等一的好。”三王爷没让侍卫放人,上下打量着崔琉娘,慢悠悠地道:“难得的人才,本王也是惜才的,若是先生愿意一直效忠于本王,不是不可以网开一面,不敬之罪也就这么算了。”
不敬之罪?呸!崔琉娘真想知道三王爷的脸皮究竟是不是比城墙还厚,叶纪泽不过看了一眼,怎么就断定他不敬了?
分明是找借口要扣下叶纪泽,她不由皱了皱眉,看来两人为了掩饰而亲密的关系,反倒成了三王爷和世子威胁自己的把柄了。
叶纪泽暂时不能暴露身份,两人要逃脱还需要从长计议,所以自己应该虚与委蛇,暂时跟三王爷合作?
崔琉娘沉吟片刻,不得已开口道:“三王爷如此,老夫还有别的选择吗?”
“的确没有,不过本王也是不想就这么失去一个人才。”三王爷笑了笑,只是眸里的阴狠并没有完全散去:“听说玉玺碎了?那也没关系,让叶先生劳累,等把玉玺重新做出来,你们师徒再重逢也不迟。”
顾明蕴蹙眉,原来三王爷早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他竭力隐瞒,就是担心三王爷对自己失去信任,毕竟这么一个小事都做不好,以后难担大任。
如今被三王爷一语道破,顾明蕴不由有些忐忑不安。
崔琉娘倒抽了一口凉气,三王爷竟敢公然把叶纪泽押走,为了要挟自己?
她可不是吃素的,谁知道叶纪泽被带走,会受什么样的对待?
“玉玺已经完成了一半,老夫的徒儿没在这里打下手,只怕要很久才能完成。”
三王爷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说法,不慌不忙道:“雕琢玉器原本就是一件费神的事,多花些时日是应该的。”
他顿了顿,话音一转:“叶先生什么时候做好,这小徒就什么时候放回来。正好庄子里有个地窖,里面什么都没有,也能添点人气!”
崔琉娘瞪大眼,想到地窖里没有空气,又没吃没喝的,叶纪泽被送进去估计没两天就要熬不住了,简直是草菅人命,她咬咬牙道:“三王爷,老夫敢保证没有谁能比我的手艺更好?若是我不答应,最多一拍两散,谁也得不了好处!”
要是伤了叶纪泽,她就跟这些人拼了!
“叶先生一把年纪,却是冲动易怒了一点。”三王爷从头到尾都像是把一切都掌握在手里,对她的威胁不置可否:“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叶先生未免太狂妄了一点。不愿意动手,那么本王只得把这小徒儿送去天牢里,晚一天就割下一块肉去喂狗。不知道要拖多少天,还能留住最后一口气?”
他似乎饶有兴趣,恨不得立刻把叶纪泽送过去。
崔琉娘听得心惊胆战,只是三王爷的语气太平常,就像是在说今天送去天牢的不是人,不过是哪里来的禽畜一样。
她忍不住看向叶纪泽,见他的目光一转,彼此眼神相对,崔琉娘沉默了一会,到底还是点头了:“希望三王爷守约,暂时不要动老夫的徒儿。事成之后,就把他放回来。”
三王爷笑了笑,不以为然道:“叶先生似乎忘记了,庄子的主人是本王。本王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就会把叶先生的小徒送回来。要是叶先生事情办得好,本王自然就高兴了,便会放人了。”
言下之意,若是没让他满意,就得开始折磨叶纪泽了?
崔琉娘是骑虎难下,她恨不得叶纪泽立刻暴起,然后逃出庄子去。幕后之人确定是三王爷,之后的事就容易办了。
只是叶纪泽刚才目光里的决心明明白白,叫她稳住这些人,趁机逃出去报信。
叶纪泽或许还有自保的办法,可是崔琉娘却是弱质女流。只要离开庄子,就能搬救兵来救他。
思前想后,崔琉娘到底还是忍下来了,如今激怒三王爷并不是上上之策。这人一看就是变态,还不知道心里想了多少办法来折磨人,绝不能给他动手的理由!
她面露迟疑地看着桌上未曾完成的玉玺,又望向地上的叶纪泽,想法不言而喻。
顾明蕴趁机出来打圆场,笑道:“叶先生可以放心,小徒不过搬出去住几晚。要是先生紧赶慢赶,师徒很快就能重逢了。”
三王爷见事情如自己所料,便失去了兴趣,很快起身而去,崔琉娘阴沉着脸,轻轻点了下头:“还请世子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莫要让小徒受太多苦了。”
这时候还念着徒弟,真是师徒情深。
顾明蕴面上的笑容不变,心里对三王爷的崇敬是滔滔不绝。看看不可一世的雕刻高人,这还不是被收拾得贴贴服服的?
王爷让他去东,绝不敢往西去!
“这是自然,叶先生只管放心做好分内事。我可以保证,事成之后,你家徒儿会完整无缺地回到先生的身边。”
假惺惺地保证完,顾明蕴急忙追上三王爷,“扑通”一声就跪在了他的脚边:“主子爷,小子有错,没能尽早办妥此事。”
三王爷负手而立,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温和:“起来吧,不得力的下属收拾了便好,这也不全是你的错。倒是那老头却是太放纵了,不给点颜色他看看,越发的放肆了。”
“主子爷教训得很,小子多有妥协,倒叫那对师徒得寸进尺了。”顾明蕴脑袋放低,却没敢立刻起身,一副愧疚难当的样子。
“你也是年轻,又是心软的孩子,难免会被牵着鼻子走。”三王爷也不怪罪,伸手亲自把他扶了起身。
顾明蕴满脸感动,又问道:“不知道那个徒弟,该如何处置?”
要真是杀了,叶老头只怕二话不说就把玉玺扔下,再不肯完成了。
说真的,庆国这么大,要找一个厉害的玉雕师并不是难事。只是时间紧迫,再拖下去怕是有变,叶老头就算死,也不能死在这个时候。
三王爷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尚未长大的孩童:“傻小子,不步步相逼,他又如何会听话?不弄死一个人,折磨他的办法却有千千万万。”
顾明蕴恍然大悟,叶先生如此宝贝他的徒弟,看见徒弟受苦,只怕不吃不睡也要尽快把玉玺做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