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上位如此不光彩,自然不敢坏了明安侯的大事。
既然他不想让人知道,侯夫人索性就不出门,躲在侯府里三五年的,外头的夫人早就忘记真正的侯夫人该是什么样子的。
再出去,装扮相似,别人也就稍微疑惑一下,很快就抛诸脑后。
可惜这位新的侯夫人心虚,总怕别的夫人会看出来,毕竟原本的侯夫人也不时出去参加茶会和花宴,贵妇人之间来往还算频密。
她自己心惊胆战,又每每要穿上原来那个族姐的衣裳首饰,尤其这位族姐还死了,实在晦气。
侯夫人便不再出府跟别的夫人来往,落得清净,没必要再穿上死人的衣服来装模作样。尤其明安侯看着自己,像是透过她看着原来的族姐,更是叫人各应,她哪里乐意?
但是她虽然得偿所愿,却也失去了明安侯的宠爱。
明安侯每次看见这位新的侯夫人,就能想起原来的。
族妹再相似,举手投足却总是不一样。尤其原来的夫人学富五车,又贤惠聪慧,即便明安侯没开口,也能猜出一二来,体贴入怀。
这一位却只知道撒娇抱怨,要不就往死里作贱那些像摆设一样的通房丫鬟,有对比,他更是不乐意看见侯夫人了。
恰好族里送来周姨娘,明安侯索性冷落了她,免得看得心里膈应。
可是如今跟原来的夫人像模像样的青涟来了,明安侯觉得,或许是天意,重新把人送回到他的身边。
再多的恩怨,随着年岁早就烟消云散,明安侯只记着原来夫人的好。
青涟得知叶纪泽的意思,心里烦躁,第一回忍不住摔了一个茶盏,吓得伺候的丫鬟满脸惊恐。
这位可是侯爷的心尖尖,要是哪里伺候不对了,她们的小命就得交代出去了。
青涟心里不忿,公子还让她应付明安侯,这是要把自己送给侯爷的意思吗?
想着侯爷每每来献殷勤,不管她摆出多少冷脸也毫不退缩,反倒更热情了,如水的华美衣裳和价值不菲的首饰源源不绝地送进清隐苑,临时收拾的房间做库房,也快要堆不下。
青涟毫无兴趣,那些华丽的死物又如何能打动自己?
或许在明安侯的眼中,女子都不过是贪慕虚荣,只喜欢这些身外之物的贪财之人?
这简直是在侮辱她,自己越发不待见这位侯爷了。
不过公子的命令,青涟也不敢忤逆。
等明安侯听说青涟发了一通脾气,连忙赶来的时候,却见她已经摆好茶具,难得亲自斟茶,脸上带着微笑向他行礼:“民女见过侯爷。”
看见她的笑脸,明安侯真是受宠若惊。
他来过多少回,青涟别说是笑脸,有时候甚至连面都不乐意见上一次。
如今终于露出笑容来,可不就是莫大的转变?
明安侯笑了笑,目光在周围的丫鬟身上一扫:“听说姑娘不高兴,可是这些丫头们不尽心?若是如此,只管发卖了就是。”
丫鬟哆哆嗦嗦,生怕青涟点头。
青涟却摇头笑道:“不小心摔了一个茶碗罢了,也不知道哪个婆子嚼舌根,怎么到了侯爷耳边,就成了民女对着丫鬟们发脾气了?”
“也是,以讹传讹,是我偏信了。”侯爷没在此事上再深究,又道:“姑娘可是闷了?正好猎场已开,姑娘不若跟着我去走一趟,也算是散散心?”
青涟一听,颇为惊讶。
皇家猎场可不是谁都能去的,明安侯受邀,那是每年的事了,但是身边带着的都是侯夫人。
就算再不喜欢,那也是正房太太,正儿八经的侯爷夫人,带着她去算什么事?
青涟在侯府里说白了,不过是一个出身低微的孤女,承蒙明安侯错爱,这才能在这里住下,还有大群丫鬟们伺候。
关起门来做什么别人也不好多说,但是明安侯带着她去皇家猎场,侯夫人估计要把自己恨死了,那些贵夫人在背后又多了嘲笑侯夫人的谈资。
就连明安侯,只怕也要引人诟病的。
宠妻灭妾,更何况青涟还连一个名分都没有,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青涟当然不肯出去被人指指点点的,要是被人认出来,也是个大麻烦,便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再抬头的时候已是双眼微红。
明安侯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一番好意,反倒惹着眼前的人红了眼圈:“这是怎么了?不喜欢去猎场,咱们就不去,怎么就哭了?”
“多谢侯爷错爱,民女这是高兴的。只是侯爷去猎场,身边该带着夫人才是,要不然夫人可要不依的。”青涟扯了扯嘴角,怎么看都有种苦涩的味道。
还以为是什么,不过是这点小事,明安侯这才安心了,笑道:“姑娘不必担心,如果想去,只管跟着去就是了。夫人不爱打猎,前几年也没去过猎场。姜姨娘如今上吐下泻,正在院子里歇着,周姨娘身子骨一直都不好。要是姑娘觉得没名分,跟着我去有些不明不白的,叫人笑话了,那就趁着这几天是好日子,跟夫人说一说,让姑娘以后都住在这个院子里。”
侯爷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想收了青涟做后院中的一员。有了名分,跟着他去猎场也说得过去。
青涟自然是不乐意的,叹了口气道:“侯爷这份好意,民女是心领了。”
“怎么,姑娘不愿意?”明安侯皱了皱眉,他虽然喜欢青涟,还没到彻底糊涂的时候。
难不成这个姑娘没看着那么简单,反而是个心大的,做姨娘还不愿意,或许要做正室夫人?
侯夫人这些年掌管后院,虽然对自己身边的女人不假以辞色,有些妒恨的意思在里头,却不算什么大错。
她会这样做,那是因为喜欢自己,在意自己,这点侯爷还是拎得清的,无缘无故休了侯夫人,给一个没有身份地位的孤女扶正,别说叶家,光是顾家一族就饶不了他。
明安侯怎么胡闹没关系,后院有多少女人族里也管不着,但是动了根基,坏了顾家的名声,那些老不死就得出来唧唧歪歪,好不烦人。
青涟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明安侯想歪了,心下嗤笑,还以为谁都稀罕侯夫人的位置吗?
也就如今这位侯夫人在乎,不然也不会双手沾了那么多的人命了。
她面露踌躇,摆摆手让丫鬟们下去了,这才开口道:“最近姜姨娘来得勤,民女跟她一见如故,她对民女是掏心掏肺的,却对夫人的事从来闭口不谈,只道民女要乖乖听话,顺从夫人。夫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搬回临风苑去也不得有异义。”
“什么意思,夫人竟然让你搬回去吗?”明安侯皱起眉头,让青涟搬到清隐苑是他的意思,如今侯夫人叫她搬走,这是间接打自己的脸面,顿时甚为不悦。
“侯爷误会了,夫人没这么说,不过姜姨娘的话总是在提点民女。”青涟说得支支吾吾的,留下无限遐想的空间。
明安侯挑了挑眉,想到姜姨娘小心翼翼躲在院子里,不敢在外头走动,就知道她对侯夫人的恐惧有多深。
会如此提醒青涟,只怕是不小心听见了什么话,姜姨娘却不敢直接说出来,兜着弯子让青涟警醒一点。
思及此,明安侯心里更不痛快了。
青涟又提起道:“姜姨娘怎么忽然就病了?请了郎中,听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可怜见的,一张小脸又青又白,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
这话叫明安侯心里更加肯定,姜姨娘必然是听了不该听的话,这才让侯夫人出手政治了。
后院就这么几个女人,侯夫人还不甘心。
周姨娘已经生不出来了,为了这事,她没少在明安侯跟前哭。她温柔如水的性子很得明安侯欢喜,在床榻上也放得开,以前很是得了他的宠爱。
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明安侯也不好受。
他子嗣单薄,别人膝下都儿孙满堂,自己也就得顾明蕴这么个正经的世子。族里没少说自己人丁单薄,要多多开枝散叶才是,不然也不会送来姜姨娘。
侯夫人倒是狠心,有个通房丫鬟怀了身孕,据说还是男胎,硬生生被打死了,孩子都成形了,为此明安侯才对她深恶痛绝。
如今竟然连姜姨娘都敢动手了,什么时候或许连青涟都不会放过。
想到这里,明安侯安抚道:“姑娘别担心,姜姨娘会好起来的。”
青涟依旧忧心忡忡:“郎中是夫人请来的,只是吃了几天药,没见好,反倒更厉害了,民女实在担心得很……”
言下之意,她是怀疑侯夫人动了手脚,不然姜姨娘怎么一直好不了?
明安侯也觉得是如此,想着还是直接去请宫里的太医来走一趟。
这一请,倒是请出了好事来了。
太医摸着胡子笑着恭贺道:“恭喜侯爷,如夫人这是有喜了。幸好发现得早,之前吃了一点虎狼之药,好在害喜厉害,没服下多少,孩子这才没事。”
明安侯听得心头火起,联想前后,哪里就不知道是侯夫人对姜姨娘和肚子里的孩子下狠手了?
一次如此,两次亦然,侯夫人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