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青淼带着伤药过来,崔琉娘一见,脸色便有些不好看:“拿出去放好了,等以后有机会再用吧,别浪费在这里了。”
闻言,青淼不由有些为难,这是叶纪泽亲自吩咐的,说是必须给崔琉娘抹上,如今她断然拒绝,叫自己实在难做了,便劝道:“公子一片好心,夫人不辜负才是。”
崔琉娘沉默了一会,忽然伸出手摊开放在她的跟前,轻轻问道:“其实,是不是很丑?”
青淼一听,就知道她是误会了,连忙摇头道:“哪里丑了?夫人误会公子的意思了,公子是看着心疼夫人手上的小伤口,这才会把珍藏的伤药送过来的。”
“是吗?”崔琉娘盯着自己的双手,闷闷地应了一声,依旧没答应让青淼抹上。
青淼急得一头汗,又不能给她来硬的,只得苦着脸去找叶纪泽当救兵。
“她不乐意擦药?”
叶纪泽面露诧异,却听青淼小声解释道:“夫人误会了,以为公子不喜她的手,所以才……”
听罢,他抿了抿唇,却是笑了:“夫人真是这样告诉你的?”
青淼皱着眉,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亏公子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真的是喜欢夫人的吗?
她看着叶纪泽扬长而去,心里顿时开始疑惑了。
崔琉娘夜里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手心一凉,不由惊醒过来,看见叶纪泽坐在床头,仔仔细细地给自己抹药,动作别提多轻柔了。
见她睁开眼,叶纪泽有些歉意道:“吵醒夫人了?”
“我也没睡得很沉……”崔琉娘闻着淡淡的药香,指头细小的伤痕都被他抹上了药膏,凉凉的,指尖抚过却带着暖意,竟让她有些舍不得抽回手。
叶纪泽把药膏抹完,托着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上,笑道:“刚抹好伤药,得晾一晾,免得弄脏了被褥。”
崔琉娘没吭声,只觉得手背的暖意似乎传了过来,一张脸变得火辣辣的,幸好房里没点灯,估计叶纪泽是怕吵醒了自己,不然她的窘态就要被叶纪泽看得清清楚楚了。
黑夜里很安静,她坐着坐着,也没觉得太尴尬,只是心跳的声音太大,有些害怕被叶纪泽听见,便胡乱找了个话题:“玉璧已经卖出去了吗?”
“是,江南富商曾来找阮掌柜,想要他割爱,阮掌柜说是考虑,还没答应,不到半天就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说是他家主子看上了玉璧,提出用十二万两黄金买下玉璧。”
“阮掌柜答应了?”崔琉娘瞪大眼,十二万两金子,还真是财大气粗!
就算有江南富商来抢,也不至于那么爽快就买下的吧?
她总觉得叶纪泽是不是背地里做了什么,忍不住看了过去。
叶纪泽似乎感觉到崔琉娘的目光,笑道:“为夫也没做什么,不过私底下买通了江南富商身边跟着的小厮。此人以前是说书先生,最是能说会道,讲一讲道听途说的故事,也能引人入胜。”
“所以他究竟说的什么故事,竟然叫人二话不说就把玉璧买下?”崔琉娘好奇了,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没什么,只是谣传玉璧里藏着一个藏宝图。听闻是百年前海盗肆虐,被朝廷所咩。最后的族人把财富转移到一个孤岛上,可惜始终没人能找出来。”
崔琉娘听得目瞪口呆,这样胡诌的故事也有人相信吗?
“百年前东海确实有一批横行霸道的海盗,袭击了不少商船,听说还从一个波斯古老家族继承人身上抢来一张藏宝图。可惜那继承人死了,谁也不知道藏宝图是不是真的。虽说是谣传,却是百年前就流传的事,亦真亦假,只怕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对方四处敛财,肯定是缺钱,能有一劳永逸的办法,当然不会愿意错过。
只要把藏宝图找到,得到一大笔数不尽的财富,就不必再偷偷摸摸仿造玉器来贩卖,一点点收拢银钱,何乐而不为?
崔琉娘明白了叶纪泽的想法,看来这个诱饵他早就准备好了。
可是她自动请缨,正好省下叶纪泽再另外寻找诱饵的烦恼。
十二万两黄金买一张可能有数不尽财宝的藏宝图,这样算下来,的确不亏。
难怪能毫不犹豫地买下,让百宝斋狠狠赚了一大笔。
“可是派人把买家跟上,顺藤摸瓜找到去处?”兜了一大个圈子,可不能让歹人给跑掉了,她岂不是白忙了一场?
“早就派人跟着了,这一点夫人不必担心,去的是为夫的心腹,身手极好,为人也谨慎细心。”叶纪泽见她疲倦地偷偷打哈欠,扶着崔琉娘重新躺下:“药膏已经干了,夫人歇了吧。”
他抽挥手就要走,却见崔琉娘忽然抓住自己的袖子,很快又放开了:“夜深了,夫君也别忙得太晚,耽误了歇息。”
“我会的,”叶纪泽嘴角一弯,黑夜中崔琉娘以为有夜色遮掩,但是对有武功在身的人来说,五识灵敏,视力根本没有因为黑暗而有所减弱,对她面上的尴尬和赧然都看得清清楚楚。
没有什么比猎物一步步走近自己辛苦设下的陷阱来得更高兴了,身为猎人,叶纪泽很明白点到即止,瞧见崔琉娘一张脸涨红,险些就要滴出血来,再没继续留下,很快出了去,回到了书房。
他唇边的笑意尚未褪去,就见青涟现身向自己行礼后禀报道:“公子,跟着的那人去了客栈,进了房间只有一刻钟的功夫,便已经毒发而亡。”
叶纪泽手心里还有着崔琉娘一双柔荑的触感,柔软而温暖,听见这个消息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只是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杀人灭口吗?也是,原本就是他们能做得出来的事。”
青涟面露愧疚,跪下道:“属下有负公子所托,还请降罪。”
“玉璧呢?”叶纪泽没有接话,忽然轻轻问道。
青涟咬了咬下唇,摇头道:“属下在客栈附近探查了一圈,没看见其他人,再次回到房间,肯定的是里面没有任何人出入,但是玉璧不见了。”
“不见了吗?”叶纪泽的指骨一下又一下敲在木案上,神色冷然:“调虎离山之计,你中计了。没有什么人,不过是障眼法。”
闻言,青涟这才回过神来,她看见跟踪的人突然吐血倒地,以为有谁出了暗器,这才立刻离开房间四处查看。
原来那人根本没死,而是察觉身后有人,所以诈死,再从房间的密道偷偷溜走吗?
没想到自己居然大意了,青涟的面色更加内疚和悔恨:“公子,属下错了。”
“你的确错了,以前学的都丢掉了,果真在安逸的地方生活太久了?”叶纪泽对青涟说不出的失望,不过区区一点障眼法,竟然就把她骗过去了。
青涟和青淼,是养父的死士,当初他也进了那个地方,跟着姊妹花一起训练,毕竟身为主人,若是没有一点功夫在身,只怕早就不知道死多少遍了。
姊妹花的身手是最好的,青涟擅计,青淼善武,两人一动一静,加上美艳的容貌,总是让人放下警惕。死在她们手上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大多是养父找出的狠角色,也有一些不能摆在台面上光明正大出去的人。
死士里唯独活着的,也就只有这对姊妹花是女子了,留在崔琉娘身边最是合适。
青淼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对崔琉娘不失恭敬,青涟却要疏离得多。
别以为叶纪泽看不出青涟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他已经心有所属,多余的自己一概不愿负担。
“既然你都忘了,那么就回去重新学一遍吧?当年的师傅还在,正闲着无事,青涟帮着他也好,暂时就不要留在叶府了。”
叶纪泽这是没有掩饰对她的失望,青涟大惊失色,连忙求饶道:“公子,请不要赶属下离开。属下愿意将功赎罪,将那人带回来……”
唯独她离那人最近,尤其是易容术,根本不入流,青涟一看就知。
真实的容貌只有自己看过,她去将功赎罪是再好不过了。
可惜叶纪泽已经懒得再给她一次机会,机会他已经给过了,但不是没有底线的一次又一次地给予,这叫其他属下会怎么想?
一碗水总要端平,这个丫头估计不能再用了。
死士进叶府的那一刻起,就该被耳提命面过,绝不能对主子产生任何主仆之外的感情。
若是有,那就只能抹杀之。
毕竟有了别样情愫的死士,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有损叶府的事来。
求而不得,爱之深恨之切,都不是叶纪泽想看见的。
杀了这个从小培养的青涟,他倒是不舍得,愿意最后给她一次机会。
错过了这次,那么叶纪泽也不得不放弃青涟了。
拎不清的人只会坏事,尤其青涟如今还开始公私不分了。
青涟见叶纪泽主意已定,面色颓然,沮丧地应下。
想到那位严厉的师傅,她就忍不住后背发凉。
知道自己犯了忌讳,那位师傅或许为了叶纪泽,会亲自出手解决了她,青涟便不寒而栗。
她很清楚死士不该对主子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但自己到底是情不自禁了。
青涟给叶纪泽狠狠叩了三个响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要把主子爷的容貌记在心上,这才咬咬牙不舍地离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