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的祠堂在整个宅院的最后,除了开宗祭拜,平时只有下人时常过来打扫。
林然跪在灯火摇曳的殿中,看着上首一排排的灵位,心里有些发毛。
到底是哪位不开眼的佛祖菩萨,给她发配到这里来的啊?
没穿成个王子公主的就算了,穿成冲喜小农女她也认了,夫君是个病秧子她也勉强能承受。
可新婚夜跪祠堂,这大可不必吧?
林然四处观望一番,见没有人盯梢,便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上,揉着发麻的小腿。
肚子饿的咕咕叫,林然的目光盯上了牌位前的供品。
大户人家应该会隔三差五更换供品吧?
她悄悄爬过去,捏了捏盘子里的点心,有一点点发硬,还好,还能咬动,就是有点噎得慌,有点水就好了。
说到水,林然看了看点心旁边的酒壶,小说里都说古代的酒,就是带点酒味的水。喝一点应该没关系吧。
她拔掉酒塞子,闻了闻,没有现代的白酒那么呛人,抿了一小口,林然眼神一亮,酸酸涩涩的,是果酒吗?
她忍不住仰头灌了一大口,堵在喉间的点心被水送了下去,舒服得她发出了一声长长的低叹。
“呵呵。”身后有人轻笑出声。
林然吓得急忙退回跪好,不敢回头。
“还想着你没吃饭,饥肠辘辘地跪在这里,甚是可怜。没想到,你已经吃上喝上了。”
“宋景时。”林然惊喜地转身,宋景时正站在院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他举了举手里的食盒。
“快来快来。”林然冲他招招手。
宋景时走进祠堂,放下食盒,跪在旁边的蒲团上双手合十。
“祖宗莫怪,内子一时饥饿,抢了祖宗的饭食,莫怪莫怪。”
林然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心中好笑,可古人都比较信鬼神,她也不好嘲笑他。
况且自己莫名其妙穿越到这里,也能说明冥冥之中有一些事情,是很难解释通的。
她打开宋景时带来的食盒,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可以啊你,没有吃独食,还记得我这个战友。”她碰了碰他的胳膊。
宋景时看她大喇喇地蹲在地上,双眼紧盯着盒中的红烧肉,低声轻笑。
“你今天为了我舌战群儒,我怎么会忘记你的恩情呢?只是,什么是战友?”
呃?林然夹肉的手一顿,“战友…战友就是,共同战斗的朋友。”
宋景时恍然大悟:“那没错了,我们就是战友。”
林然见他这么容易接受,也乐得不再解释,只专心解决面前这碟红烧肉。
“今天,对不起了。你跟我回去吧。”
她今天第一天进门,就被人辱骂,还被罚在这儿思过,他有些过意不去。
“没事,我都跪了这么久了,再挨一顿骂,不值,况且三房还看着呢。我值夜班的时候,也是一个人,习惯了。”林然随口答道。
“值夜班?又是什么?你爹竟让你一个女孩子去打更?”宋景时的语气有些不可思议。
林然心里暗恨自己怎么嘴比脑子快,这样早晚会惹人怀疑。
“嗯…就是,熬夜帮我娘做家务,很晚才睡。天不亮又要起来下地干活。”
“哦,你放心吧,以后在这里,没人要你值夜班了。”
……林然看着宋景时的眼神由疑惑转为怜悯,这才放下心来,古人真单纯。
宋后宅,一座雅致幽深的院落,年轻貌美的苏姨娘正半躺在外间的美人榻上。
一个身量未足的小丫鬟半跪在地上,捧着苏姨娘柔若无骨的玉手,小心翼翼地给她染着丹蔻。
“锦绣,那边怎么样了?”苏姨娘满意地欣赏着自己赤红的指甲。
“还在祠堂跪着呢。大少爷也去了。”大丫鬟锦绣忙上前答道。
“那个病秧子还挺疼媳妇,比他爹强。老爷呢?又在那个狐狸精那儿?”
苏姨娘嘴角噙着不屑,不过是个背主的下人,竟然趁她午睡,勾引老爷去她房里爬上了床。
哼,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个下贱的通房,连个名分都没有。
“老爷今晚喝多了,在正房歇下了。”锦绣上前将她扶起来,走向床榻。
“正房?那老货除了板着一张脸,还会干什么,是个男人都被她吓跑了。”
…………
林然听着宋景时介绍着府里的情况,微微咋舌。
“你家也不是什么官宦世家的,你爹就一妻一妾一通房啊?”
啧啧啧,看宋景时这年纪,想那宋老爷也该一把年纪了,还想着享齐人之福,身体真不错啊。
“你身体怎么这么差呢?”
今天见了宋夫人,也不像是身体虚弱之人,怎么他们的儿子就这么体弱呢?
宋景时苦笑一声:“很小的时候,被薛姨娘扔在冰窟窿里,冻了很久才被小厮找到。从那以后,身体一直不好。”
“还有一个薛姨娘?”
天呐,这宋老爷体力也太好了吧。
宋景时摇摇头:“那件事后,就被父亲发卖了。”
林然恍然,古代姨娘妾室没有什么地位,不受宠的妾是可以随意发卖的。
“那你二叔、三叔……”一想起白氏和她的子女,林然就头大。
宋景时看着她一副烦不胜烦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你嫁过来以后,怕是不太安生,等我…没了以后,你想走就走吧。”
“干嘛一副临终托孤的样子啊,你又不是大病。放心吧,你死不了。”
不就是个气血不足,有些虚弱吗?又不是绝症,慢慢调理,对症下药就行了,能难得了她?
宋景时突然想起他刚醒的时候,她似乎在…把脉?
“你懂医术?”
林然大脑飞速运转:“哦,教书先生家书很多,他为了报答我帮他干农活,就让我随便看,所以知道一点。”
宋景时看着她的眼眸深邃漆黑。把脉可不是书上随意看看就学会的。
她?似乎有秘密。
林然看着他探究的眼神,心里一惊,露出马脚了?
片刻后,宋景时坦然一笑,何必探究那么多呢?
她今天就像护崽的母鸡一般,将他护在身后,他还有什么可怀疑她呢?
他们是…,对了,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