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见到谁了?”傅生逼问。
在傅生的逼视之下,荆不夜最终吐露了实言,“是小桃姑娘。”
还真是个女人!
“她还承认了,是她下的毒。”
荆不夜回想起在桃李庄的落脚处见到小桃,他其实也吃惊,但小桃更吃惊,而且小桃吃惊之余更透漏出恐慌以及愧疚,总之她的目光……十分复杂,但其实他当时心下也颇为复杂。
小桃的打扮也不再是之前那个孤苦女子的朴素,她显然是有些身份的。
相顾无言,最终是小桃先开口,“荆公子——”
“李姑娘,你知道我为什么来。”
“我知道!毒是我下的!”
小桃坦白的事实让他受到的伤害并不小,但他当时没有表现出来,因为对他而言有更重要的事,此时回想他才流露出浓重的伤感。他并不忿恨,只是感到悲伤。
“她漂亮吗?”傅生的问话将荆不夜拉回了眼下。
荆不夜半晌不知道如何回答,最终勉强逼出三字,“还好……”
傅生偏了下头,斜眼瞅着他又问,“比我漂亮吗?”
荆不夜愣了好一会儿,几度张口却硬是没憋出答案。
“说啊!”傅生继续逼问。
“不。”荆不夜不得已只得吐出了一个字。
“那你活该!”傅生白了一眼道,“没一点出息!”
荆不夜无言,因为没弄明白傅生的意指。
傅生气得撇开眼,不想看荆不夜,嘲讽道,“如果你是遇到了绝色佳人,中过毒又再受点伤倒也算值得,一个丫头片子你就弄成这样了?”
荆不夜依旧是无话,因为想不到话来反驳,虽然他觉得她这话并不是道理。
“就这点出息!你还好意思在这自怨自艾?”傅生一把捞起荆不夜手上的伤,定眼瞧了那伤口好一阵后道,“看起来是这伤太浅!”
傅生说完,抬头冲着荆不夜一笑,忽然手法极快地抽了自己束发的银簪,持于手中猛然朝着他的伤口刺下——
傅生动作极快,只在一瞬而。
“傅姑娘?”荆不夜不自禁惊呼出声。
簪子停在伤口几乎只有缝隙的位置,傅生仍冲着荆不夜笑,嗓音温柔,“知道疼吗?会怕吗?”
荆不夜诚实地点了点头。
“逗你的!”傅生收回了持银簪的手,也松开了荆不夜受伤的手。
“我明白傅姑娘的意思!”她是要他引以为戒。
傅生仍只是不咸不淡地笑了笑,失去簪子固定的发此时才哗地滑落——
鬼使神差般,荆不夜出手想挽住,发丝从他的手掌溜过,穿过五指之间的缝隙柔泄而下……
黑发在掌中柔如丝光如缎,夕阳的光晕染其上,温暖得温柔,透过发,些许金光点染在她的眉目,平添了光彩,如画犹胜画。
多想……这一刻就此静止!这样美这样好……
荆不夜的举动傅生觉得莫名,一抬眼却望进他眼中,望进了一汪柔漾微波的清池。
四目相对,仿佛惊醒又仿佛是入另一个梦,两人都是之一愣,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是一朵花瞬间绽露而放或是一颗果熟透落地……
气氛似乎凝滞了一瞬,荆不夜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解释,但他穷尽思虑却无词。
“谢谢!”傅生抢在荆不夜开口前先出了声,微笑着拉开了荆不夜手中自己的头发。
她不喜欢心里刚刚那点难掩的波动,转身要离开。
“傅姑娘——”
傅生听到荆不夜的呼唤,但莫名多走出了两步才停捺住了,她觉得不自然地心虚,勉强压抑住这种心虚,她才再回过头望向荆不夜。
“我找到桃李庄的人落脚的地方了!”荆不夜说到。
“哦。”傅生略是晚了一瞬才领会了,接着便问,“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我打算今晚前去探查!”
傅生认真地在心中过了一遍,“嗯!”傅生应完又转向门的方位,边走边说到,“那你去吧!小心!我等你回来!”
荆不夜郑重地点了点头。
时间无法停止,他和她之间也一样,他们不可能停留此时,不能停留在任何时候。他从不敢去眷念任何东西,包括自己的生命,但他却眷念她的生命闪耀的光彩,所以他希望她能活下去,一如既往地光耀桀骜地活着……
“那个女人死不了!”
他后来在鬼知道留下的盒子底布下找出了这样一张纸条。他先前见鬼知道那次也已问过关于百日忧的事情——
鬼知道不答反问,“中毒那人是不是姓傅?”
他惊讶于鬼知道竟然会知道,坦诚地回答了是。
“那你不用急,那个女人死不了!”
死不了是什么意思?
当时他没来得及问,鬼知道就下了逐客令,他只得离开了。
这张纸是否还是说的关于百日忧关于傅生荆不夜觉得应该是,但即便这话是真他也无法真的就此安心。
傅生说等荆不夜回来,是真的等,她对灯独坐,一直到深夜,灯火渐暗,她又添了灯油,方又坐了阵身,忽灯上火苗无风轻摇。
回来了?傅生正想着,下手明显有些轻的敲门声落入她耳中,跟着傅生有意没落闩的门被轻推开,还披着黑斗篷的荆不夜站在门口往屋内望进来。
“傅姑娘,你……怎么还没休息?”荆不夜心中不禁有所触动。
“我在等你!”傅生远远地上下将他打量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伤,才道,“进来吧!”
荆不夜这才跨进门,走来她面前,“傅姑娘,你身上有伤该早些歇息,你不必等我!”
傅生没理会他的絮叨,站起身再转到他背后打量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伤,也没闻到血腥味。
“傅姑娘,你在做什么?”荆不夜有些奇怪地问。
“没遇到麻烦吧?”傅生再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问。
“没有!”其实是遇到了点事,但荆不夜不打算多说,也觉得不必要。
傅生瞧着荆不夜半晌,最后点了点头,“那就好!”他有意不想说她也不逼问,只要他人没事,其余就无关紧要。
“看你的样子没有收获?”
“没有找到!”荆不夜稍显怅然。
“你不必急也不必太过担心。桃李庄抓了他们应该也是冲着你和不夜门而来,只要没抓住你,他们暂时不会有事!”
“嗯。”荆不夜看了眼灯火,“不早了,傅姑娘早些歇息吧,我先告辞!”
荆不夜极快地转身就往门去。
“你没受伤吧?”傅生终究不放心还是再多问了一声。
“没有。”荆不夜回了下头。
“嗯,好!你去吧!”
傅生打了个哈欠便转过身往内室寝房去了,荆不夜也走出了门,屋内的灯在荆不夜转头来关门的瞬间熄灭……
一夜安眠,直到天明,傅生半梦半醒之际被敲门声吵了起来。她披了衣服下床开门,见到一身胡依依蒙着一张黑面纱的花长老。
花长老毫不顾忌她不太好的颜色,开门见山道,“刚刚传出消息,昨夜桃李庄被夜袭偷走了什么重要东西,几大门派正开始联合搜查。我估计是编造借口冲着少门主和不夜门来的,所以安排了少门主马上离开。你作何打算?”
傅生脑中一过,立刻有了主张,“我跟他一起走!”对荆不夜她也不能完全信任,但相比其余的任何人,她更信任他。
花长老盯了她半会儿,之后轻点了头,“好!那你也收拾一下!”说完便离开了。
傅生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她通身上下一无长物,只有两身衣服,一身是这里给准备的,她只需穿在身上,另一身她从琉璃苑穿来的,但那身她已不要了。
傅生穿好衣服便下楼与荆不夜碰了面。
荆不夜见到她,略踟蹰了一阵后道,“傅姑娘,你不如还是留在城里。”
傅生双手一负,轻挑眉道,“你如果是嫌我拖累你或者有别的异议可以直说!”她一向习惯对荆不夜说话不考虑客气。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荆不夜立刻辩白。
百花色的女老板伍秀娘替荆不夜说话,“少门主现在要去附近乡下暂居,那里虽山清水秀但日子只怕清苦不少,担心傅姑娘身子受不住!”
“你是当我是千金小姐吗?”傅生不看伍秀娘,却盯着荆不夜,“同是江湖人,谁嫌谁娇贵?”
“傅姑娘,我是担心你的伤!”她如果在他眼前他是更放心的,但他考虑到城里医馆药铺比乡下好找,万一她的身体有个不对也凡事方便。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用你多费心!”伤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毒,但她中的是号称无药可解的百日忧,一般大夫根本无济于事。
苏姚似些看不惯她说话的态度,忍无可忍地插嘴道,“傅姑娘如果跟去,那里只有你和少门主两人,你凡事只怕都得劳少门主费心照顾!
傅生仍旧没理会无关的人,始终盯着荆不夜一个,此时她唇角轻扬,“所以还是嫌弃我累赘麻烦是吧?”
“不是!”荆不夜这回否定得极快,比之前的辩白快了好几分,“那傅姑娘还是和我一起吧!”
“这还差不多!”傅生又是一笑。
看着她笑,荆不夜也不自禁跟着微微笑了笑。
“少门主,这并不妥!”伍秀娘和苏姚都明显不赞同。
“既然是少门主的决定那我等也没有异议!”一直不出声的花长老出言了断了此事。
荆不夜和傅生坐上了马车,由着苏姚驾车出了城,一路往西郊去了,最后路尽一依山傍水的山坡,马车停了下来。
苏姚对荆不夜交代道,“少门主,这里翻过去是百花色暗置的产业。地处偏僻,少有人来,田地都租给了一些附近的农户,山脚下最远那处有围墙的绿瓦房已经一早安排了人打理,少门主去了会有人迎接。之后少门主就先暂居此地,等风声过去或者有您朋友的消息了,我们会通知您!”
“劳烦苏姑娘了!”
“少门主客气了!”
荆不夜出手搀扶傅生,傅生也没拒绝,两人翻过山坡而去,走出了苏姚的视线可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