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传给我们的第一份内容已经打印出来,你应该想到就是戴森博士面前的这张图片。”赵依然指着戴森桌前的图片,从神情上看不出丝毫波澜,她冲着戴森做了个手势:“戴森博士,请你把图片给原牧同志看吧”。
戴森冷峻的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万宝路,拿出一根,“嗤啦”一声点上猛吸了几口又长长的吐出一堆烟雾后非常礼貌的道:“原牧先生,我认真学习了四年的中文,刚才赵教授和汪教授跟你说的内容大部分听懂了,在中国的这几年时间我对你们的古诗非常着迷,它真的是你们国家文化的绚丽瑰宝,就仿佛我们美国的玛丽莲梦露女士一样的让我无法自拔,前几年我们的研究可以用你们最有名的诗人李白的两句诗来形容:‘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而你到来之后又可以用另外两句诗来形容:‘山穷水复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理解这四句诗的意思。”
原牧点头回道:“是的,我理解。”
戴森拿起图片站了起来,绕过会议桌向原牧身边走去,边走边道:“解译信号最关键的是要找到相对应的参照文本,或者说是密钥,我们一直在通过建立大量的数学模型进行模拟匹配,但是正如刚才汪教授说的,即便以比人工快数千倍的edvac计算机进行运算,几年下来仍然没有推算出合理的内容,但是这次“大呼吸”之后我们怀疑,所有信息内容的解码密钥可能与你有关”。他把图片轻轻放在原牧面前接着道:“原牧先生,您请看。”
这是一张刚打印出来的图片,时间肯定不超过半天,纸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油墨清香,哪怕已经听了两个多小时的各种不可思议的事件,在他目光落下的一刻,大脑里仿佛瞬间钻进了许多寒冷彻骨的冰块,全身都失去了控制。
图片很清晰,不存在模棱两可的内容,它的最外圈是一层灰蒙蒙的椭圆形环状地带,在灰色的迷雾里交错分布着许多微弱的光点,向内底色一片漆黑,黑色中有九颗大小不一的圆球,中间的那颗特别巨大,上面四处涌动着橘色的光泽,其他八颗由近至远看似无规则的排布着,毫无疑问这是我们太阳系,但在最外侧那颗行星周围的黑暗里清晰的出现了一艘宇宙飞船,飞船的前半身已经没入灰色的环状区域,似乎正努力挤开了一条通道,一张脸正从飞船内部扭头看向窗外,而这张脸长的跟原牧一模一样,年轻,英俊,但却散发着更加成熟的味道。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的人的视线都在他身上,原牧垂下眼帘深吸几口气,试着努力让自己平静,过了一会抬起头,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赵依然身上:“这能说明什么?”
赵依然摊了摊手:“我们不知道,或许只是个巧合什么也代表不了,或许你藏着什么秘密没有告诉我们,又或许正如戴森博士说的,你是这一整个事件的密钥”。
“我没有什么秘密,以你们的能力可以去查我的档案,从出生到现在我一直生活在杭州。”面对这个冰冷强势的女人,原牧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把心里的恐惧赤裸裸的表现出来。
“小原同志”汪教授抬起手示意他放松,温和的说:“以我们人类的科技水平远远不足以飞离太阳系,甚至连月球都从未抵达,这张图片上的内容客观的说对我们没有太多意义,但是和之前收到的无法破解的信息相比,这次它是有明确‘含义’的,这足以证明一件事,向我们传递信息的东西要么是一段远超我们这个时代的智能程序,要么就是高等级的智慧生命体。或者兼而有之。不管是那种情况,你在这个时间点正好出现在基地门口,而图片紧随着出现。如果说是巧合,实在是太过牵强,更何况这也是目前我们取得的最有价值的信息。”
“有一点我不太同意,”苏联人卡尔达舍夫第一次开口,说的竟然是一口干净利落的普通话:“我认为图片上的内容必然对我们有重大意义。”
“重大意义?”汪教授反问道:“但是星际探索对我们来说还太过遥远。”
“我赞同你关于高等智慧生命的推论,但是越是这样,我们越不能忽视这份信息的每一个细节,假如推论成立,他们没有理由传递给我们毫不相干的信息。”卡尔达舍夫道。
戴森又吐出一口浓密的烟圈,打断了卡尔达舍夫道:“二战之后,我们美国一直都有地外文明的监测计划,包括墨西哥州在内几个地方已经建立了庞大的射电望远镜阵列,时刻观测着来自深空的信息,但是为什么有可能来自高等智慧生命的信息竟然是从地底发出的而不是来自外太空,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个很大的疑问”。
“你们三位说的并不矛盾,”赵依然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抬手制止了他们的讨论,另一只手轻敲着桌面,发出轻而脆的声响:“载人宇宙飞船驶离太阳系,一百年内都未必有可能,但是我们不能放弃任何一个细节,现在我们觉得无法理解的内容在以后未必也是这样,就像大家没有接触这件事之前也无法想象地球上还存在这样奇怪的现象。是不是与高等智慧生命有关还有待商榷,‘它’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存在的?这些都还毫无头绪,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利用好已知的信息。”
她的目光转向原牧:“从今天起原牧同志作为我的助手参与整个项目的推进,并且由我们几人在各自擅长的领域辅导他进行研究,所有的细分类目研究他都要参与进来,前期的基础知识由钱燕芳负责教导,还有等原牧身体恢复之后请冯将军马上带他去一号现场。”
冯枫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作为基地总负责,赵依然强势的略过了原牧自己的意见,她说话时看向他的目光不是带着询问,而是命令。原牧也没有反驳,他很清楚的意识到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此刻的他就像是这个地球上独一无二的物种,命运完全不能由自己掌握。会议室里的几位大科学家听完赵依然的决定个个都喜形于色,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这条线索,哪怕这条线索是个活人。
没过多久,原牧被钱燕芳接回了医疗室,临走前,赵依然对她交代了很久,这女孩的表情从开始到最后像极了一个万花筒,缤纷五彩不停的变幻。
回到房间,钱燕芳马上让原牧脱掉外衣躺下,仔细地帮他换完药之后弯着眼轻笑一声道:“是不是该叫声钱老师来听听?”
原牧顿时笑了,他的青春除了上学时女同学跟自己说话经常会腼腆害羞的斑驳记忆之外就是钢铁厂一群黑黝黝的同事和耀眼刺目的铁水,之前从没遇见过这么阳光活泼的女孩,刚才会议室里压抑的气氛几乎把他的思维都冻僵了,但现在看见钱燕芳的笑容,心情立刻轻松了很多,他咧了咧嘴回道:“钱老师,以后就要麻烦你了”。
“只要你认真学,包在我身上”钱燕芳拍了拍胸脯,兴奋的道:“我看你也好的差不多了,除了不能多走路也没什么大问题,总之明天起我就会上来教你,生物、物理、数学、英语一门门慢慢来,反正听赵教授说你现在都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了”。
“为什么要学这么多门学科,难道这里的研究要涉及这么多的方向?”原牧看着她问。
“确实有”钱燕芳思考了一会:“英语是为了方便你跟戴森博士他们沟通,有很多国际上的权威著作首先必须要有很高的英语水平才可以理解的透彻,物理,数学你去了一号现场就会觉得有必要了,至于生物。”
钱燕芳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前几年,二号现场的发掘牺牲了很多工程兵,死因是他们的身体结构发生了很奇怪的改变,那种状态我很难形容,我和赵教授就是在事情发生之后才来基地的,在学校我是赵教授的研究助理,当时汪教授带了很多牺牲士兵的照片来学校找她,整整长谈了两天,说希望她来负责整个项目,要让她从最擅长的专业来寻找突破口,后来赵教授答应了,有一部分尸体现在还保存在下层,总之你以后肯定会看到。”
“身体结构发生了奇怪的改变?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我暂时很难解释,我们的研究相对于牡丹江市的日本人取得了很大的进展,至少我们已经可以勾勒出它的外形,并对它的物质组成有了一定的推测,不过下层仍然很危险,我很少去,那边由冯将军负责,有一整个工程团超过一千名以上的工程兵在底下工作”钱燕芳道。
“一千名以上?”原牧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忍不住反问道:“那下方的空间有多大?”
“非常大,”钱燕芳凝视着他,又甜甜的笑了笑:“好了,我该走啦,据说你是整个事情的密钥,大部分人真的需要你给他们带来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