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凝风紧紧抱住黑衣女子，见她又是吐出一口血来，心下大急，口中忙道：“等此事一了，我就带姐姐隐在林中，终日驱狼逐虎，管他打杀天下生灵牢什子的，再也不管啦！”

黑衣女子气息越弱，却是挂着淡淡笑意，脸色煞白，却是心中暖暖，似是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玉指指向奇书《六道》，道：“莫让蜀山道人得了去，焚了它罢！”

烈凝风颔首道：“便依姐姐之言。”言罢，便将那奇书着地，左手执火折子，右手抱住黑衣女子不敢松手，甩了甩折子，将奇书一角燃着。

火光渐强，转眼间，便已燃了大半。

黑衣女子心中暗叹一声，这让无数人殒命的奇书，今日竟也灰飞湮灭了。

倏然间，奇书《六道》将烬时，一道白光射入少年眉心之中，速度极快，二人竟未发现。而烈凝风只觉脑中一阵激灵，还以为天色渐晚，天气亦冷了。

黑衣女子朝少年望去，除却黑丝稍乱外，其面却是极为俊朗，心下稍一迟疑，柔声道：“凝风，把手给我，姐姐好冷。”

烈凝风不疑有他，左手一甩，将火折子熄了，握上黑衣女子那纤纤玉手。

十指相交，少年只觉一股暖流由掌心涌入，渐渐地，小腹中升起阵阵暖意。但半柱香工夫，黑衣女子面色却是越加惨白，玉手亦是愈加冷了下来。

烈凝风虽不知道此举何意，却也隐隐猜到几分，当下心中大急，却被一股柔和之力缚住，欲抽手而不得。

黑衣女子亦感到那不安之手，柔声道：“好弟弟，姐姐再不能与你驱虎逐狼啦，此刻姐姐五脏六腑皆被那股暗劲所伤，神仙难救，咳……”言至此处，又是一口腥红，将其酥胸也染了大半，脸色惨白神色稍黯，“况且天仙子暗劲极为厉害，她定会寻来，届时，我二人便要灰飞烟灭……”想要再往下讲，却奈何真气皆到了少年体内，丹田枯竭，鲜血直涌，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少年心中大急，却见其气息微弱，未曾散去，便知其还有生气，但依是双泪夺目，涌将出来。

当是时，一个清冷之音贯入少年耳中：“妖孽，还不束手就擒！”烈凝风只觉一道劲气袭来。顾不得其他，翻身抱住怀中娇躯，继而背脊一凉，上身衣物斜断为两截，挂在双臂之上，而一道红痕，亦印在少年背上。

烈凝风周身景物化作道道青烟，香气弥漫。

只听得“咦”一声，似是不可思议般。

烈凝风只觉背上火辣辣生疼，转身望去，却是三道人影。

左边一人赤发赤眉赤髯赭袍，一柄遍体火红的长剑横握手中，适才剑气当是他使出的无疑。中间一人便是那天仙子天宁，只是双颊亦为惨白。右边一人手搀天仙子，蓝衫飘然，面遮一纱，秀发如瀑布般垂下，想来亦是个美人胚子。

赤发道人心中疑惑，粗声道：“你这娃儿是谁，难不成便是天师妹口中那少年？”

天宁美眸中闪过惊疑之色，自己这师兄人称火德君，适才一剑尚未发出一成功力，却远非眼前少年能接下的！

烈凝风冷哼一声，道：“是又如何，尔等老妖怪欲伤她，便从我尸体上跨过去罢！”言罢，将怀中娇躯朝身后一背，身子朝前一横，将黑衣女子挡在身后。

赤发道人红剑一指，怒道：“小子，你与这妖女萍水相逢，莫要为这已遭天下人唾弃的妖女毁你大好前程！”

烈凝风心中一凉，只怕今日这黑衣姐姐是难逃一死了！当下冷哼一声，继而哈哈大笑道：“前程？我烈凝风做过店小二，做过卖艺的，所有物前程之事我已然做了大半，此刻生活尚不如乞讨之人，何来前程之说？”言罢将黑衣女子长剑一握，抽将出来，登时寒光大泛，喝道：“奇书《六道》已被我二人焚烬，黑衣姐姐也已说了，此次逃出升天，我二人再不管天下事。今日只要我烈凝风一息尚存，便不许你三人动她一根汗毛！”

天宁三人心中一惊，《六道》奇书与蜀山渊源颇深，倘若当真被焚了，那蜀山灵脉岂不是……

赤发道人又惊又怒，大喝道：“竖子敢尔！”周身真气鼓舞，长剑红光大泛，飞身跃起，朝烈凝风斩去，天宁方欲阻止，却是已然晚了。

烈凝风浑然不惧，双手紧握长剑，猛一咬牙，迎了上去。

只听得“铿”一声，红光四散，少年只觉脑中嗡嗡作响，眼前一黑，双足尽入土中，全身火辣辣的生疼，七窍溢血，喉中腥甜，又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将出来。

赤发道人冷然道：“再不让开……”

烈凝风欲动而不得，周身尽是痛意，双眸却是坚毅之色，吃力道：“废话……”却是再也说不出随后之言了。

红发道人亦不再言语，手中长剑红光吞吐，直取少年。

“且慢！”天际又传出一记音来。

赤发道人听罢心欲收手，却是收不回来，只得强卸几分力道，但依是朝少年刺去。

烈凝风自知伤重，动弹不得，口角那丝丝腥红，反映着那一丝苦笑。姐姐，凝风便先去了！双眼一闭，只待那红芒刺来，将自己所有不甘，希冀，愤恨，全都……

“嗤！”一道滚烫之物飙在少年脸上，少年下意识双眼一紧，腥味浸入鼻中，腥甜之味在嘴角划动，而怀中，一副娇躯终是靠了下来。

烈凝风双目猛睁，黑衣女子不知何时已在他面前，腹中一柄朱红长剑已然贯通，血如泉涌，下身黑裳已全然浸湿了。

唯有双手，还紧紧抓住少年，几欲掐入骨中，妙目中毫无惧色，却瞳孔大张，失了颜色。只是双颊依旧含笑，口中鲜血止不住地外涌。

黑衣女子玉手簌簌颤抖，鲜红已占去了玉臂大半肤色。却仍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朝少年双颊拂去。

一道道殷红在少年脸上，突增几分狰狞。

蓦地，黑衣女子双颊竟出现一抹红润，周遭众人却是暗自摇头，知她已是回光返照之相。

烈凝风怒视三人，喝道：“这黑衣姐姐性命已是危在旦夕，你们便要斩尽杀绝么？”黑衣女子登时呼吸顺畅，笑靥微现，道：“凝风，你可是第一个和姐姐亲近的男人呢！小色鬼，你可记好了，姐姐叫陆瑶，三十不足，二十有余……”妙目一瞥，既而道：“比那什么天仙子年纪可是轻上不少。她……”言至此处。胸口快速起伏，笑颜凝住，双眸光彩尽去，却依道：“她年已逾百，她是真……真正的老妖怪！”鲜血狂涌，娇躯渐无力，眼前早已一片黯败。

烈凝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胸膺大闷，呼吸窒堵，眸光呆滞，清泪却是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