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生轻轻将沈紫峰放在床上,又诊治一番,这才放心下来。
他扭头看向慕白,眼神中再也没有温柔,而是一片冰冷。
慕白立刻跪下,说道:“请先生责罚!”
“你也知道做错了?为何给她看这东西?你是不是想让他死在你面前?”
慕白大惊,“先生,属下该死!”
“哼!我再说一遍,你主人现在在生死的边缘,一个弄不好就出大问题了。抚慰还来不及,你们就用这东西刺激他?我知道,你们是执行任务,可这任务也有轻重缓急。你们现在最主要的是主人的安危!我的话,可听明白了?”
“属下明白!”
憨生冷哼一声,“去易军那里领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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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沉中,沈紫峰好似听到有人在哭,那呜呜的声音,让人听的揪心。
他努力的睁开眼睛,似乎看到了娘亲在身边,他迷迷糊糊的喊着娘。
沈夫人赶紧擦干眼泪,“儿,娘在,哪里疼,跟娘说…”
沈紫峰又喊了几声,就像九岁那年,她头痛发作的时候,张氏在他身旁,整夜不离。
沈夫人又要抹眼泪,被沈老夫人制止了,“丹心,若再哭下去,别说你看顾孩子了,我这把老骨头还得看顾你。莫要再哭了。”
沈夫人赶紧擦干眼泪,一心管着沈紫峰,一会喂水,一会擦汗。
天刚亮的时候,沈紫峰终于醒了。
沈夫人抱着儿子,“我儿,终于醒了,你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还发起高烧,可吓坏娘亲了。”
沈紫峰终于看清楚了,这不是张氏,这是现在的娘亲秦氏。
“娘,我口渴…”
“你看娘,都忘了,来。”白术轻轻的扶起沈紫峰,秦氏一口一口的慢慢喂着,“娘还准备了鸡汤,一会喂给你。”
“你祖母也熬了很久,昨晚再也熬不住了,我让人服侍着去休息了,你祖母说,再待上一天再出发。”
沈紫峰动了动身子,突然感觉双腿有了些许直觉。秦氏赶紧让人请了憨生过来。
憨生诊治后,笑着说:“我说师弟,这次真是因祸得福,腿部的经络打通了,在过几日,都不用那讨人厌的轮子椅了。”
憨生最知我心,沈紫峰微微笑了笑。
“不过,为了尽快好起来,你需要把它喝了。”一碗黑黑的汤药摆在他面前。
沈紫峰已掩了口,“师兄,莫要玩笑,想来不吃也是可以的。”
憨生嘿嘿一笑,“莫要我麻了你,强行灌下去。”这一招,屡试不爽。
沈紫峰乖乖就范,可眼神中已经记下了。
“你说我容易吗?为了你早点好,我这是冒着被你剃了脑袋当和尚的危险…”
沈紫峰刚喝完,秦氏就给儿子嘴里塞了颗麦芽糖。
“师兄,我就是想吃糖了,还不行吗?”
秦氏摸着儿子瘦了的脸庞,“想吃糖,回去了娘每天都给你准备。”秦氏与张氏是不同的,张氏的慈爱在于对孩子的管教,随也有宠惯,可却没有这么明显。而秦氏,爱孩子爱的那么明显。这也是沈紫峰常年不在她身边的缘故吧。
用完药,又吃了东西,沈紫峰觉得有了力气,便想锻炼一下,走一走。白术几人便扶着走了几步。
右腿已经有了直觉,并且可以支撑了,左腿还是跟踩了棉花一样。
“这便好很多了,师祖原想,还需要月许才能有直觉呢。”憨生的笑已经入了眼角。
“都是我师兄照料的好,等到了金陵,便要好好招待我的好师兄。”
“那是,总不能辱没了药王谷首席大弟子的名头!”
以前二人总是玩笑,沈紫峰便向憨生灌输了,首席大弟子的概念。
玩笑间,沈紫峰的气色好了许多。
憨生便让丫头们收拾东西,车队就要启程去往金陵。本想再晚一天,可憨生担心沈紫峰的身体,还是回家照料方便许多。
“每次都是慕白来扶我,这次怎么是您亲自来。”沈紫峰看着一脸颜笑的憨生问到,“你不是说,服侍我,会辱没了你的名头吗?”
“哪有,这往后,你就是我的大主顾了,我得看顾好。慕白腿脚快,我让他去谷里取些药过来。”
沈紫峰笑了笑,完全没发现憨生眼里的变换。
客栈门口,一流五辆马车停在那里,还有几匹高头大马。
客栈对面,几人骑马而立,前头上的人,神色中略显几分沧桑。
那人问道:“前头是谁家车队?”
旁边立刻有人答话:“沈家车队,看标示,应是沈相爷近亲。”
“沈家呀…”说话间,眼神渐渐深邃起来。
“侯爷,咱需要尽快回大都。”
那人点点头,可眼神并未离开马车一寸。
就在这时,憨生扶着沈紫峰走了出来。初冬时刻,寒风已经刮了起来,沈紫峰带着大兜帽,只漏了半个脸。
远处的那个人,神色一凝。可刚想追寻下去,便再也找不到那个身影。
他坐下的骏马,灰灰的叫着,踢踏的脚步更让马上的人心乱。
“传令下去,返回金陵!”
“可,侯爷,皇上那里…”
那侯爷摆摆手,“皇上那里,我自会上请奏折。”
车队出发了,距离金陵只有五十里了,所以有的并不匆忙。
沈紫峰用了药,又沉沉睡去,马车里,只有憨生陪着。
白参在窗口小声说到:“先生,后面的马队从客栈就开始跟着了。”
憨生没有抬眼睛,“可知是谁?”
“玉家,侯爷!”
憨生眼中,许久不见的锋芒又出现了,可低头望向身边的人儿,眼中有被温柔融化了。
“便跟着吧,只要没有逾越…”
白参领命离开了。
“我的小师弟呀,你从来不让人省心!”
入了金陵城,沈家便不远了。沈紫峰撑起身体往外看,却被憨生挡住了。
“不知道外面寒气重呀!”又往他手里塞了个炭炉。“拿着,待会下马车的时候,我还得把你裹严实点!”
沈府外,一溜烟的站了一对下人。
憨生扶着沈紫峰下车,又把大氅掩了掩,几乎露不得眼睛,他才点了头。
秦氏下车后,命人赶紧去准备西暖阁,又叫人开始炖汤水,这才带着沈紫峰往老夫人的住所走去。
沈紫峰左右看看,“娘,不是说妹妹和婶娘也在吗?怎么不见人?”
秦氏答到:“许是不知道咱们回来了,在皎月阁吧。”
“那,我去找找?”
秦氏许久不见儿子这般期盼,便也答应了,又赶紧让大丫头若梅带着过去。
一路上,若梅讲着各处的景致,走的倒也不快。
这位小爷,脾气好,待下人也好。他的这些下人,各个都客客气气的,若梅的话也多了些。
就在这时,前面的甬道上,拉拉扯扯过来几个人,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跟着跑,后面的丫头一下把小姑娘推了跟头,骂骂咧咧的紧跟上来。沈紫峰便停住了轮子椅。
“什么情况?”
若梅赶紧看去,前面的人不是那三老爷的贴身婢子春桃吗?而她拉扯的正式自家小姐沈静娴。而那后面跟着跑的正是二房老爷膝下的亲孙女沈玲儿。
说话间,白术带人已经上前,她一把摁下春桃,又派人看顾好小姐和大姐儿。
春桃嚣张,叫骂道:“哪里的奴才,莫不是瞎了眼?”
沈紫峰眉头微微一皱,一旁的白果立刻上前赏了春桃一个嘴巴子。
“睁开你的眼睛,这是我家公子!”
春桃抬眼看去,神情变换,“公子,俾子是三老爷房里的春桃,方才,是与小姐玩闹。”
身后,被采薇抱起的沈珍儿说道:“才不是,他们欺负姑姑,想让姑姑去门外见人。”
春桃抿着嘴,瞪了沈珍儿一眼。白果瞧见了,又一巴掌摔了上去,这次直摔得春桃头晕眼花。
几个丫头把人都摁下了,从后面这才跟来几个人。
沈紫峰问道:“你们几个可是服侍小姐和大姐儿的?”
来人赶紧跪下,有几人脸上已经有了深深的五指印子。
“俾子们知错了。”
“既然知道错了,便领罚吧。白参。”
白参赶紧向后挥挥手,一流间五六个婆子已经跟了上来。
若梅说道:“公子,这春桃是三老爷的人,罚了恐怕…”
“三老爷?我只知这府里就父亲和新入族谱的二叔两位老爷,这哪里又有什么三老爷?”说话间,沈紫峰看了眼若梅。
若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公子息怒,俾子说错话了。俾子认罚!”她刚才在公子的眼神里看到了死一样的冰冷。
“白参,欺辱主子,拉下去杖毙吧!”
春桃一下蒙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柔弱不堪的公子,开口便要杀人!
白参一挥手,那起子奴婢全都吓晕了。
“哥哥,”沈静娴被白芷搀扶着走了过来,她轻轻福了福,“知画和如画是我的人,她们刚才被绊住了,所以…”
沈紫峰看着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眉眼,刚才那凛冽的杀意掩下去很多。想必是这个温柔的妹子,才让母亲少了些许心伤吧。
“静娴,别怕,有哥哥在总不能让你受了委屈。”
沈静娴低眉侧目,眼中泪光一片。
“你方才说的俾子,不能护主,仗十。”沈紫峰又道:“我听着烦,便让人带着去三老爷的院子里行刑吧!”
白参这才带人下去了。
采薇抱着沈玲儿来到沈紫峰面前,“大姐儿,这是叔叔,快叫叔叔。”
沈玲儿机灵,规律的福了福,“问二叔安!”
看来,家里是教养过的,知道排行。
沈静娴也收拾了心情,正式给沈紫峰行了礼,“静娴见过哥哥。”
沈紫峰也还了礼。“本想去皎月阁找寻你们,这便遇见了,咱们一道去祖母那里吧。”他又对白蜜说道:“你跑一趟二老爷那里,就说,我请他们去祖母那里见见。”
沈珍儿赶紧说道:“还有我爹娘,他们也一并叫来,我这漂亮的二叔,我爹娘一定喜欢。”
沈紫峰将沈玲儿放在自己腿上。“我家玲儿就是最棒的。”说话间,丫头婆子簇拥着往沈老夫人的揽月阁走去了。
独留下一直跪地不起的若梅。白果走上去,将她扶起来,“若梅姐姐,别怪妹子多嘴,这俾子就是给主子做事儿的,如果事儿都办不好,留着有什么用!”
若梅腿打晃,“妹妹,姐姐自此后便知道了。再也不会犯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