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了,这玩意儿你认不得,国外来的稀奇玩意儿。”
老婆子看着杨痕夕这万分惊讶的表情,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算了,先不给你说,你来把面端出去,记住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什么东西能说,什么东西不能说自个儿把握好。”
说话间,老婆子就退到了一旁。
杨痕夕还没有从刚才听到他说的“违禁品”这三个字所带来的震惊之中缓过神来。
耳边又传来了老婆子这样说,杨痕夕朝着老婆子看了一眼,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一旁放在灶台上的这碗香气扑鼻的长寿面走了过去。
伸手端起,他还有些不敢去闻这个味道,实在是有些香的可怕了。
面馆门面内,座位上,捕快闻到了这从面馆里屋内传出来的香味,这一入鼻简直就是让人无法抗拒。
只见捕快坐在座位上瞪大了眼睛,强忍着没有从座位上站起来。
今天在这面馆内着实是让他开了眼见了,如此香味,真的是他这生平第一次闻见。
眼中,视线中逐渐出现了一道瘦小的身影,吸引他的自然不是这道身影,而是这道瘦小的身影双手端在胸前的那碗热腾腾的面条。
“你的长寿面!”
杨痕夕端着面条从面馆厨房内朝着外面走出,看着眼前这个坐在座位上的捕快,看着他这双盯着自己胸前端着的陶瓷碗眼睛中透露着浓浓的欲望,一时间他还有些不敢去对视这双眼睛。
将面条放在他身前的桌子上后,就朝着身后退了两步,站在了一旁。
看着这个捕快拿起快子就开始狼吞虎咽,就像是好久天都没有吃饭了一样。
杨痕夕歪了歪嘴,今天他也是开了眼见了,那个自称老娘的老太婆,不仅是打扮的极其妖艳怪异,长着一张恶毒非常的嘴巴,他以为这就够让他大开眼见了,没想到这老婆子的胆子也是这样大的有些不像话。
居然敢在食物里加入违禁品不说,而且居然还敢公然的给一个衙门的捕快第一个吃。她是真不怕被法律制裁?还是说她有些绝对的自信着捕快吃不出异常来。
杨痕夕看着面前坐在座位上端着陶瓷碗狼吞虎咽的捕快,心中第一次这样的担心。
公然使用违禁品,而且还是国外走私来的违禁品,这要是被发现了,可就不是单纯的进监狱坐坐那么简单了。
杨痕夕现在是越想心中越有些慌,他确实是有些怕了,从前他想死,那是因为从前对他而言那是没有希望的世界,
现在他突然有点不想死了,有可能是因为在那个冰冷的夜晚再见到了他爷爷奶奶时,那两个浑身冒着幽白色光芒,
飘在半空中的老人对他的嘱托,有可能是因为左手无名指上的这截一直存在,到现在终于出现了奇迹的胎记,有可能是因为是可以随心所欲呼唤而出的一把无比锋利的黑色小剑,
当然,也最有可能的是因为是今天才遇到的一双好似触碰了他心脏的美丽的蓝色眼睛,
不知道从何时起,他第一次发现这个残忍的世界是有这些东西值得期待的。
杨痕夕就站在一旁看着这个捕快吃面,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直到眼见到他狼吞虎咽完,放下手中连面汤都喝的干干净净的空碗,突然就抬头看着自己,这眼神看过来他一时还有些慌了。
生怕他这接下来的一句话就会提到“违禁品”这三个字。
“小子。”
一声传来,直接让杨痕夕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捕快说话时还故意顿了顿。
这一瞬间,杨痕夕都准备撒腿跑了,长这么大来,尤其是在他爷爷奶奶死后的那三年,他的确是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一切被称之为狗杂种该干的事情他都做过了,
可这次的确是第一次干违禁品这种事情,他可是万分的确定那个老婆子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小子,给我再来一碗!”
完整的一句话从捕快的口中说出来后,听来,杨痕夕心中这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理了理面上表露出来的一些不对劲的神色,面朝着这个捕快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朝着面馆里面的厨房走去。
行走间,身后还传来了捕快催促的声音。
“做快点,我有点等不及了。”
……
厨房内,这个一脸白粉的老太婆脸上的笑容就没有间断过。
杨痕夕在灶台前忙碌着,她就站在杨痕夕的身后不停的大笑着自言自语。
“哈哈……果然就是这个效果,果然就是要长寿面配上这东西才能有这个效果。”
“小子你就高兴吧,照这个看法,你就等着数钱数到手抽筋吧。”
这厨房内,老婆子踩着一双黑色的高更鞋站在少年的背后,他笑的很大声,说的却很小声,
杨痕夕将手中又拉扯好的面条放下锅之后,看着这锅中煮着的长长的一根面条,忍不住向后问了一声。
“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在传播违禁品。”
一句问出,杨痕夕转身看着这个一身妖怪装扮的老太婆,半眯着眼睛,眼神中透露着复杂。
没等着老太婆开口,杨痕夕又问。
“我记得违禁品是重罪,更何况这从你口中说的,还是从国外走私来的,你还私藏,现在还传播和引导别人使用违禁品。”
说话间,杨痕夕的眼睛也慢慢半眯的更加厉害,神情也逐渐严肃了起来。
谁知,面对杨痕夕这样的质问,老婆子竟然还是笑着,看起来还不像是故意为之的那种笑。
“算又怎么样,有句话叫做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刚才你也看见了,那捕快吃的可尽兴了,他吃出来了?”
只见老婆子朝着一旁走了两步找了张木凳坐了下来,眼睛看着身前这个面向自己的少年。
这厨房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有点狭窄,灯光也不是很命明亮,刚刚好可以看得清人们的面部表情那样。
“那是重罪,我得再给你提醒一声。”
杨痕夕依旧冷着脸,在说这句话时面部的表情甚至是更冷。
“那你怕了?我也得问你一声。”
在听到杨痕夕这样说之后,老婆子也停止了脸上的笑容。
一声说出,这有些狭窄的厨房内陷入了莫名的安静之中。
片刻之后,老婆子正想开口再说,却是杨痕夕突然笑了起来。
“你刚才问什么?”
老婆子听来,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说了一声:“那你怕了?”
这听来,杨痕夕却是突然就笑的更大声了。
“我怕了?”
自嘲的笑了一声,随后笑容戛然停止,缓缓转身。
“我只是觉得好刺激,真他么刺激。”
一声听来,这次轮到是老婆子他有些不知道该怎样说话了,脸上一下子就愣了下来。
不多时,杨痕夕又将一碗加着特别左料的长寿面端到了这个捕快的面前的桌子上,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他倒是不显得慌乱。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捕快,以前在大河街上偷东西吃,抢东西吃的时候,运气好会碰上巡街的捕快,就必须要撒开腿的跑。
也不是事从哪里听到的,说是一个衙门捕快若是抓到一个违法犯罪的人是会有特别的奖励,以此,这衙门的捕快抓人可是格外的卖力。
“没想到这古宋城中居然有如此的美味。”
在第三碗下肚之后,这个衙门的捕快终于是没有再叫下一碗,说话时都是饱嗝连连。
“老板,钱我给你这个小店员了,面很好吃,我明天再来,带着我的同僚们一起来。”
捕快一边大着饱嗝,一边十分满足的大笑着朝着面馆外走去。
杨痕夕坐在凳子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一种错觉,这捕快只是吃不下了才离去了,若不是因为肚子空间有限,非得吃死在这里不可。
低头看着手中那捕快刚才付的面钱,杨痕夕突然就情不自禁的笑了。
“违禁品吗?还真是好东西!”
笑的很轻,自言自语的也很轻。
…………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就过的有些充实,这原本一整天,甚至是几天都没有一个客人光顾的天天面馆一下子就莫名其妙的生意火爆了起来。
直接是打了周边的几家面馆一个措手不及,一家接着一家面馆的店主每天看着这天天面馆门口从早到中午再到晚上都是排着的长队,直接是有些看呆了。
有几天中,其中不乏其他面馆的店主混进这来天天面馆吃面的人当中想要看一看这传的神乎其神的长寿面到底是有多好吃,只不过可想而知的是,每个人在吃过之后,无一例外的都是迷上了这个味道,甚至于有几家面馆直接宣布不干了,那店主每天就来这天天面馆排队吃面。
这其中,最忙的当然就算是杨痕夕,每天从早忙到晚,忙的东西也很简单单调,就是起锅,烧水,煮面,放这种被那个老太婆称之为好宝贝的违禁品。
每天都是忙到汗水湿透全身,只不过他却并不感到疲惫,或者说就算是感到疲惫也是苦的值得。
这个妖怪般的老太婆虽然说是长着一张无比恶毒的嘴,对自己也没一句好话,可还是干了一件可以的事,每天的工钱都是给自己日结的。
每天盈利了多少钱,都会从这盈利的当中抽成处一部分给自己。
而每天最让他感到高兴,也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可以拥有快乐的一件事就是每天晚上下班后,会有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在一条冰冷黑暗的巷子里等着自己,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她总是藏在一处黑暗的角落之中用一双美丽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的到来。
他来这古宋城算起来也快一个月了,在这一个月里,白天就在这天天面馆里忙着煮面挣钱,晚上就和东方依雪穿梭在这古宋城中的没一条冰冷黑暗的小巷子。
和她一个月,三十个晚上的相处下来,虽然每个晚上在一起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他们两人之间因为语言有些不通,交流的也不是很多,却也是各自都相互了解了许多。
对于第一次来城里就在那处水泥大桥上遇到的那个断了两只手臂的中年男人居然是东方依雪的父亲,这点他在刚刚知道的时候也是震了一惊。
还记得那个晚上他自己在下班后一如既往的提着用老太婆结给自己一天的工钱,买上好吃的去上一天离别时选定好的下一天一起见面的巷子时看着那个断了两只手臂的中年男人和东方依雪站在一起,自己惊了一跳,那个中年男人也是惊了一跳。
直到现在他都还在奇怪于为什么东方依雪是一个黑种人,眼睛却是蓝色的,而他父亲却和自己一样是一个黄种人,眼睛也不是蓝色的。
而且能明显的看出东方依雪的父亲是本国人,但东方依雪却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她对东方依雪的了解,更多的都是从他这个断手的父亲口中知道的。
只感觉认识的这个黑色皮肤,蓝色眼睛的女娃娃身上有好多好多神秘的谜团,只不过他并没有每一个都去问。
他只是很享受那种感觉,不知为何,很享受每天晚上和女孩在这被城市表面的繁华隐藏在背后的阴暗冰冷的巷子里一起穿梭的感觉。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很多时候他都觉得所谓的人间值得莫过于此。
这种感觉是自从他爷爷奶奶去世后,甚至于在他爷爷奶奶还没有去世之前他就一直奢求着的一样东西。
两个孤独的灵魂相互碰撞,擦出的火花就可以报团取暖。
……
夜晚,古宋城,巷子里。
“雪雪,这古宋城里的条条小巷咋们俩都去的差不多了,今晚我们不小巷子里了,我们走出去,我们去大街上逛街,我带着你,我和你!”
杨痕夕背靠着一根老旧的木质的电线杆看着身前说着。
身前站在一道娇小玲珑的黑种人,头发略短,尽管昨天杨痕夕已经给她进行过了梳洗,但看起来依旧是乱糟糟的,
其实能够看得出来这女孩以前应该是有着一头乌黑茂密很美丽的长发,只不过看起来应该是头发太长嫌麻烦的缘故,就给用小刀之类的给割了一样,现在看起来很是参差不齐。
女孩穿着一件略显得朴素的碎花小长裙子,那是几天前杨痕夕用存在来的工钱给女孩买的。
其实现在看起来,这个女孩尽管是身处在冰冷的小巷子里,可从这张黑黑的脸上,甚至是从身形上都看不出很多营养不良后遗症状在里面,
这几天在自己每天都用那老太婆给自己结的工钱买上好吃的给女孩吃后,这个女孩的面色和气色看起来就更像是一个拥有着正常生活的女孩一样了。
不像自己这样是常年的营养不良而造成的瘦小,是很难补回来的那种。
杨痕夕推测这个女孩以前的生活状况应该是很好,只不过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落得了现在这样。
只不过他也没问,只觉得知道这个女孩叫东方依雪就够了。
“怎么样,去吗?我觉得我们是可以走到大街上的,这个城市的夜晚灯红酒绿,这偌大的古宋城或许是没有我们两个的立足之地,但至少我们可以来过,并不单单只是穿梭在这阴暗的小巷子里,并不单单只是行走在这城市的阴暗面。”
杨痕夕看着面前这个女孩说着,她个子不高,尽管自己现在很瘦小,女孩的脑袋也只是到了自己的肩膀处。
他看着女孩,只感觉女孩尽管是一个黑黑女孩,却长的好生漂亮,一双蓝蓝的眼睛在这冰冷黑的巷子里好似两点希望的光芒。
女孩听的懂他说话,只不过并没有出声回应他,偏着脑袋,像是在做思考,随后当着杨痕夕的面甜甜的笑了出来,露出了一口洁白的小奶牙。
女孩轻轻点头,杨痕夕看着,突然就笑了,很是顺手的就拉上了她这双黑乎乎的小手,迈步朝着巷子外走去。
“雪雪啊,最近几天怎么都没有看见你父亲了。”
街上,这城市的夜晚有别于农村的黑夜,看管了农村的黑,这城市的夜色也给了杨痕夕一种特别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如今的手中牵着了一个人,路灯下的影子也不再是一人的孤身。
“好像是从上个周开始我就没有看见你父亲了。”
行走间,杨痕夕忽然想到了这么一个问题,也就问了一声。
身旁的女孩伊呀伊呀的说了一大堆,他一句也没有听懂,转头低头看着女孩这双蓝蓝的眼睛,却又不好意思开口说自己没有听懂,也就只有苦笑着不停地点头,发出“嗯,嗯,”的声音。
“其实我可以和那个死老太婆说的,天天面馆有一间堆放杂物的地方,我和那个老太婆说她肯定是会答应的,明天我就和她说,到时候我就去把那间杂物间给收拾了,你就和你父亲一起搬过来好不好。”
杨痕夕笑着,说着,只觉得自己只要是看着身旁的这个女孩就会情不自禁的笑出来,还是控制不住的那种。
眼中,让他有些失望的是,再听到自己这样说后,女孩却是左右轻摇了摇头,嘴中又伊呀伊呀的说了一大堆。
杨痕夕听着,也笑着,有些无奈,却是并没有再多说,既然女孩不愿意,那他不强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也挺好的。
至少每晚上都是有期待的。
这街上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的人,无一例外的都是成群结队,杨痕夕很庆幸,在今晚自己可以不用和往常一样很快的穿梭在这些成群结队的人之间,今晚他也有人陪伴,这是第一次,也一样以后也可以一直是。
“吃糖葫芦吗?很好吃的。”
街上,女孩这一身黑色的皮肤很是吸引路上行人们的注意力,每路过一个都会纷纷投过来一个好奇的目光。
女孩显然是有些不习惯,杨痕夕只能紧了紧握着女孩的右手,突然发现了街边的一处卖糖葫芦的小商贩,便指了指那处,朝着女孩问了一声。
“我记得以前小时候第一次和爷爷奶奶去大河街上卖菜卖水果的时候,那天生意好,背去的一大筐菜和一大背篓的水果都卖完了,
那天虽然下了点小雨,爷爷奶奶却是笑的很开心,我们不仅是花钱坐了摩托车回家去,我还吃到了第一根糖葫芦。”
说话间,杨痕夕还没等女孩回应自己就已经拉着女孩走到了这商贩的跟前。
“我记得那次我第一次吃的糖葫芦是没有这么大的,记得那次我好小,才五六岁的样子,因为省钱,我和爷爷奶奶三人就挤在一辆摩托车上,加上司机就是四个人坐一辆摩托车了。”
“我被爷爷奶奶夹着坐在了中间,手中的一串糖葫芦有四颗果果,我给爷爷吃了一颗,给奶奶吃了一颗,我自己吃了两颗,只觉得好甜好甜……”
少年当着面前这个卖糖葫芦的商贩回忆着,自言自语间不自觉的就紧了紧握着女孩手掌的手,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女孩敏锐的察觉到了身旁这个牵着自己的男孩突然流露出来的不对劲,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却是被面前的这个卖糖葫芦的商贩传来的说话声打断。
“小伙子要给你的女朋友买根糖葫芦吗?我的糖葫芦可甜却不贵哦。”
这卖糖葫芦的商贩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笑起来开口说话的时后,这脸上拉扯起来的皱纹就更加的明显了。
这个糖葫芦商贩的说话声也将杨痕夕从一些回忆中拉了回来,听见从她口中说出的“女朋友”这个词语。
杨痕夕脸上一时还显露出来了一丝尴尬,只不过很快就被他隐藏了起来。
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女孩,女孩也同样朝着自己看了过来,两人眼神对视的一瞬间,又各自很快的又将各自的目光给错开了。
曾几何时女朋友这个词语只是存在于杨痕夕他身边那群所谓的六年小学同学的身上,没想到这一次居然出现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杨痕夕他一时愣神也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