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玖的心是放下来了，她明显地察觉出李玉衡对这事得抵抗和不喜，忍不住就松了一口气，伸手一把抓了李玉衡无措的手，没有言语的安慰。

最后这事还是不了了之，任凭太后一个再急着为李玉衡挑选驸马，只有她一人尽力，也是成不了事情的。而且不知为何，三公主要行成年礼的消息通过凌后放给下面的勋贵夫人后，并没有收到太后预料中的很多夫人登门的场景，反而没有人愿意过来。偶有几个过来请安的勋贵夫人，家室却是低微，完全没用尚主的资格。

这无疑令太后大为光火，却又找不到症结所在，正出离愤怒的时候，又有一位文臣夫人请安，言及自己翰林院的幼子如何文采斐然。太后气急了直接让孙嬷嬷送她离开，最后只留下一句大棠的公主出嫁，历来没有嫁给文臣的先例，把那位夫人堵的哑口无言，最后黑着脸出了慈安殿的门。

大棠尚武，尚主的都是武将世家，偶有几个公主不用负起和亲的职责，指婚的时候都会选择年少的武将勋贵赐婚，还真没有一位公主是嫁入文臣家的。

太后气的在内殿里摔了茶盏，最后才忽然觉得这事不该如此。勋贵夫人自小知道三公主养在太后身边，不说出现争相求娶的场景，也不该如此冷淡才对，除非有人从中作梗。太后越想越觉得可疑，召来孙嬷嬷一起商议，最后决定非要查一查谁在背后作梗，竟然都戏耍到了慈安殿的头上。

孙嬷嬷跟在太后身边多年，又在皇宫里待了四十余年，对宫里调查事情的方式自然有一套办法，没过几天就得了一点儿消息，忙不迭地报告给了太后，一边细心地等着太后发火。

“毒妇，这个毒妇……”

太后摔了手里地书信，孙嬷嬷赶紧捧着茶盏过去，一边帮着太后抚着后背一边安慰几句现在知道得也不晚，还来得及想办法补救。也难怪太后如此愤怒，因为挑起这事得人，居然是个谁都想不到的人——澹台府的夫人，一向在勋贵夫人里很得脸的澹台夫人。

太后晓得这个澹台夫人为了当年的事怨愤，这几年一直对她颇有宽容，本以为这些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消弭她心里的忧愤，不想她却是怀恨在心，借着这次李玉衡的成年礼大肆作为，迷惑着一群和自己交好的勋贵夫人。这才使李玉衡无人询问，可是差点儿成了皇宫里的笑柄。

找到了症结所在，剩下的事就好解决了。孙嬷嬷试探着问一句要不要把澹台夫人召进慈安殿，太后差点儿点头同意的时候又有了别的主意。

“不，把这个东西送给皇后，哀家倒要看看，这事究竟还有没有旁人参与！”

孙嬷嬷的身子一抖几乎站不住，抬头的时候看到太后手里掐着佛珠，一张脸明明暗暗带着阴晦，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而后小心翼翼地接过太后递来的书信，领命出去。

三公主李玉衡及笄那日定在腊月初八，司天台的人测算过是个好日子，宫里和太常寺就开始忙忙碌碌地准备起三公主及笄时的礼服和头面。公主及笄后就能拥有自己的宫殿，太后千挑万选之后也不知该把哪处宫殿划给李玉衡，最后直接让她自己挑选。

公主住的宫殿离慈安殿都不近，除此外也没有别的好挑选的地方。现在长公主尽数出嫁，三公主又是第一个搬进去的公主，自然要行一个大礼了。李玖跟着看了好久，忽然指着一处荣乐殿说这里不错，住这里最好了。李玉衡原本对这些事就不上心，听后也不看那是哪里的宫殿，点头就同意了荣乐殿。

大棠的风俗，及笄的时候，原本应该是生母和嫡母一起给女儿梳发上妆，若是母亲亡故则有家中长辈代劳。三公主养在慈安殿多年，生母却是现在盛宠不衰的贵妃陈氏。原本宫里人都觉得会是贵妃陈氏和凌后一起为三公主梳发上妆，也听说承恩殿那边已经在准备及笄的礼物之类。

不想临近初八的时候，李玉衡忽然在凌后太后面前说了一番话，如何不愿意贵妃陈氏给自己梳发。她的理由倒爷有些道理，说是自己自出生长在慈安殿，太后仁慈照拂才让她顺利成年。而贵妃陈氏虽是自己的生母，却不及太后的教养恩重，故而希望及笄的时候是太后和凌后为她梳发。

谁也没有料想到李玉衡会这样闹，最后凌后尴尬地不去看陈氏脸色，转而问太后意下如何。太后本就和陈氏有些过节，想着自己养大的公主，梳发的时候要给别人就觉得不满。现在趁着李玉衡提出来，她就干脆点头说这样也好，毕竟陈氏和三公主也没有多少情谊。贵妃陈氏生下三公主时身份不高，故而三公主才会被送去慈安殿抚养，只是陈氏封为贵妃后也没有提出接回三公主，想来对李玉衡也没多少情谊。

腊月初八那日荣乐殿还是热闹的，凌后和太后请了不少的勋贵夫人和命妇来，把三公主的及笄礼办的有声有色，甚至澹台夫人也送来了一份礼物，只是她本人因为昨夜染了风寒不便前来。

孙嬷嬷特意把澹台府送来的头面拿上来，问太后如何处置安排。太后眼角余光看着其他与澹台夫人交好的勋贵夫人面色难看，这才无所谓地吩咐孙嬷嬷收起来，而后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还是澹台夫人心思澄明，大棠的三公主可不是人人都能怠慢的。一句话说完其他人的脸色更是愈发难看。

当日太后请来唱祝词的福婆，却是皇城里甚有名的大长公主明慧夫人。明慧夫人是先帝高宗的嫡亲妹妹，与太后也有多年的交情，年逾花甲精神还是十分充足的模样，也让其他的勋贵夫人艳羡不已。明慧夫人不停歇地唱完了一篇祝词，这才让太后和凌后一起给三公主李玉衡梳发上妆，一边把太常寺供来的一套翡翠嵌金头面，给一脸端庄地李玉衡戴上，接着又做了其他琐碎的事情。

李玖跟在太后身边仔细地看着，李玉衡成年后就该自己了，这些杂七杂八的规矩也要记得，看着李玉衡做的一脸认真的模样她就忍不住羡慕，在她看来及笄就是自由了的意思。现在在这皇宫之中被人管制，轻易出不得宫，就算是今上偏疼自己，也不过是有度的溺爱而已，终究不如自己幼时在敬王府的自由自在来的轻松，偏偏她现在还出不去。

忙碌了一天后勋贵夫人都走了，太后也累了被凌后扶着回了慈安殿休息，临走前问李玖要不要回去。李玖还没来得及摇头李玉衡就替她拒绝了，说是今晚自己一个人睡在荣乐殿害怕，就让李玖留下来陪她一起也是好的。及笄第一晚都是一个人睡的，李玉衡心里有些惶恐也是不可避免的。太后了然地点头，又嘱咐了一旁服侍的宫人，这才回了慈安殿。

等到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荣乐殿掌灯的时候，承恩殿的贺礼才姗姗来迟地被宫人送来。李玖正想着今天晚上要吃什么，另一边李玉衡的乳娘嬷嬷就进来低声说了几句承恩殿的人来了。李玖拿着手里的茶点就停下来，对一眼看不清神色的李玉衡咽着口水，而后把吃了一半的茶点放进盘子里。

“请进来吧！”

李玉衡烦躁地皱了皱眉头，而后吩咐乳娘嬷嬷把承恩殿的宫人请进来。乳娘嬷嬷点头，而后把外面等候的宫人传进来。李玖仔细地打量着那个低眉顺眼的宫人，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贵妃陈氏在皇宫里向来以飞扬跋扈出名，承恩殿的宫人也是张扬得厉害，这低眉顺眼的可不多见。

贵妃陈氏送来了两套华丽头面，楠木制的清漆盒子打开来，里面璀璨夺目的金银珠玉熠熠生辉，在灯光下仿佛摄人心魄一般。李玖不由得看呆了，这分明比太常寺送来的头面还要珍贵，没想到贵妃陈氏这次居然会送来如此珍奇的东西。

“呵，今日陈氏倒是真大方啊，以往可不见她往慈安殿送过一针一线的东西……”

李玉衡并未卸下一头的钗环，笑着拿起里面的一对耳饰，打量后冷笑着评价了几句好看，而后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承恩殿的宫人立刻变了颜色，跪下后抖抖嗦嗦地告了一句公主赎罪，之后吭吭哧哧赫然再说不出一句旁的言语。

李玉衡笑着问了一句，这珍贵的东西只怕凤安宫里也没有几套，那素来吝啬的陈氏可是大方，别不是今日是为了贪图别的东西。她说完这句话就转了面色，嫣然一笑后吹着昨日刚染红的指甲，而后吩咐一旁侍立的乳娘嬷嬷把宫人抬出去。乳娘嬷嬷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如此，一脸惊愕地盯着李玉衡，手下却是没有动作。

“嬷嬷没听清么，本宫说把这个东西拉下去，送去凤安宫给皇后处置！”

乳娘嬷嬷的身子抖了抖，慎重点头后把荣乐殿外的粗实婆子传进来，把那并不壮实的宫人拖下去。李玖看着那两盒子的头面被带下去，还没明白过来不过是承恩殿送来的东西，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地处置，忍不住疑惑地看了李玉衡一眼。

“你，不喜欢贵妃送来的东西么？”

李玖问完这句话就抿紧嘴唇，心里暗骂了一句自己好蠢。李玉衡从来对承恩殿的陈氏是深恶痛绝，平时宴席之间遇到了也没有好脸色，怎么可能会喜欢她送来的东西，自然也不是几件首饰可以收买的，那陈氏明显是打错了算盘算错了李玉衡。

李玉衡似乎对着梳妆台的镜子发呆，听了李玖的问话才回过头，忍不住叹息一声，而后抬手摸上自己的额头遮盖起来。李玖说不清楚自己这一刻所见的李玉衡身上的浓烈悲伤是否真实，她只是忽然觉得有些事或许真的是身不由己。李玉衡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才重新睁开眼睛，对着李玖扯动嘴角。

“有些东西，是不能要的，和喜欢与否无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