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李玖还是没能明白太后的意思，心说她不是已经长大了么，她记得前几日慕辞还夸她长大了，她还不依不饶地纠缠着问那是不是变好看了。直到慕辞点头说是，她才罢休。可是为什么太后说她以后才会长大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静姑姑、林嬷嬷、孙嬷嬷，都纷纷过来规劝她不要和李玉衡计较太多，她那日只是不舒服而已。孙嬷嬷说得奇怪，李玉衡不止那日不舒服，以后每月里也总是有几日不舒服，那几日的时候李玖应该对李玉衡宽宏一些，不要和不舒服的人纠缠。几句话直接把李玖给绕晕过去，心说哪有许多不舒服的。

那几日李玉衡就在慈安殿养病，只剩李玖一个人冒着风雪往乐坊去，一个人被梁丘娘子李氏两个人指点着，可是一点儿懒都不能偷了，不然随时会被眼神毒辣的梁丘娘子抓住一顿训斥。

李玖被训斥的时候，就容易惦记起李玉衡的好，想着要是她也在就没有那般容易地被抓，也就不用耷拉着脑袋听训。这样一想，又容易立刻想起前些日子李玉衡领着自己玩闹嬉戏的时候，忍不住就酸了酸鼻子，眼圈都红了最后也没有哭出来。

李氏向来是个胆小怕事的，眼看李玖要被训哭了赶紧拉着梁丘娘子停下，一边好言好语地哄了几句九郡主以后练舞要专心，说完就拉着梁丘娘子去了一边讨论以后不能再轻易地训斥她俩了。李玖李玉衡再是梁丘娘子的学生，也是今上最疼爱的女儿和侄女，若是两人随意一个告状，最后吃不了兜着走的都会是梁丘娘子一个啊。纵然梁丘家族在皇宫显赫，也不过是被皇族豢养的乐姬舞娘而已，禁不起梁丘娘子这严词厉色殿外训斥喝骂。

等到大雪停下的时候，地上已经积了存厚的雪，李玉衡的病也好得差不多可以下床走动。那一日李玖罕见地起个大早，想着在慈安殿宫人扫雪前在雪地里踩几个脚印，走到正殿的时候发现太后也起了，好奇之下干脆蹑手蹑脚地进去。

李玉衡正坐在太后的梳妆台前，太后和孙嬷嬷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梳子，太后正灵巧地梳了一个不同于往日的发髻，孙嬷嬷则拿着眉笔螺黛描画眉眼，李玖进来地一瞬间就觉得哪里不同以往了。

“祖母，您和玉衡在做什么？”

李玖呵了一口气暖着自己的手，自己脱了裘衣风帽这才走过来，站在了太后身边问了一句。太后手下不停动作，笑着回了一句帮你三姐梳妆啊，待会儿阿玖看一下你三姐好不好看。太后说完又取出一只圆头发笄，插在了李玉衡高耸的发髻上。

“可以了，九郡主快来看看！”

孙嬷嬷放下螺黛笑着评价了一句好看，这边已经招呼着李玖过来。李玉衡似乎罕见地添了羞涩，对着孙嬷嬷和太后的夸奖抿嘴一笑，含蓄而内敛，继而转头过来让李玖看着自己上妆后的模样。

“好看么？”

李玖从未见过李玉衡这般模样，即使宴席间献舞李玉衡也没有这般盛装打扮过，现在穿着一身艳红锦袍，螓首蛾眉容颜明艳，嫣然一笑巧笑倩兮，仿佛一瞬间脱去了原本陈旧的外衣，长成了娉婷袅娜的豆蔻少女，顿时李玖就明白了太后口里的那句“长大了”是什么意思。像是一种蜕变，从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长成现在现在眉眼悠悠的少女。

李玉衡噗嗤一声笑出来，对着失神的李玖喊了一句回神了，这幅呆样子和遇到鬼一样，我就真得有那么难看么。李玖赶紧回神点头，看着李玉衡柳眉倒竖的模样知道自己答错了，赶紧摇头解释。

“不，很美，很好看！”

太后走过来，拉着李玉衡李玖一块坐在软榻上，一手拉着李玖一手拉着李玉衡，这才笑了一句转眼之间我的孙女就长大了，当初分明还记得你们刚出生时的场景。太后住进了慈安殿就开始无所事事，还好有李玉衡和李玖一直陪着她，这才排遣了她的消极苦闷，故而对这两个孩子一直有着很深的依恋。

李玖笑着说了一句祖母手巧，下次也要祖母给我梳头发，要和玉衡一样的。这句恭维明显把太后逗笑了，所以才会摸着李玖的头发应了句好，而后仿佛感叹地说了一句玉衡这都要及笄了，等到腊月初的时候咱们在宫里举办成年礼可好？

大棠女儿的成年礼——及笄礼，大多是女儿家十三四的时候举办的，贫苦人家的梳上发髻戴上铜簪，请来邻居亲朋热闹一番也就是了。富贵人家对此可是异常讲究，有着一套沿用了百余年的繁文缛节，更是当做了相亲宴会一般的场合。勋贵家的贵女及笄当日，太后凌后两宫都要依制赐下头面发簪，再宴请亲朋好友来参加宴席，由女儿的嫡母和亲生母亲一起为女孩子梳发打扮，旁边请来的地位贵重的主礼人在一边念诵一篇长长的祝词，这就是及笄礼成，代表着这府里的女儿长大了可以说亲，若是定下了人家那就该催着对方娶亲了。

“玉衡，要行及笄礼？”

无怪李玖惊讶，她心中总觉得及笄什么的离得自己甚远，不想只比自己大两岁的李玉衡，今年就要举行及笄礼了。李玖这样想着，忍不住去看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李玉衡，见她低垂着头不言语，已经圆润明朗的身子看着就与记忆里不同。那个和自己打架胡闹撒娇的李玉衡已经长大了，及笄后就可以嫁人了！

嫁人？

李玖想到了嫁人的问题就忍不住身子发抖，想着李玉衡及笄后要如何嫁人。太后在李玉衡三岁的时候就把澹台府的少爷澹台明城给定了下来，当时澹台明城也是皇城勋贵夫人讨论里前途光明又有担当的孩子，那时太后也是掌过眼的。澹台明城对李玉衡也确实不错，至少李玖幼时地记忆里，澹台明城有什么好吃的都愿意分给李玉衡，她和李玉衡打架的时候，澹台明城甚至愿意不顾一切帮着李玉衡。

只是李玉衡七岁的时候，澹台明城和她在太液池做了一些什么，最后澹台明城就在那里溺水身亡。李玖记得自己那日和敬王一起见过他，只是因为记忆久远而记不清楚那日发生的什么。只模糊记得敬王妃带着自己过去说合，她和李玉衡在花池里蹲了许久，最后还出了一身的红疹子把敬王妃心疼坏了。

还记得什么呢，澹台夫人哭得通红的眼睛，和凶恶狠毒的目光，还有李玉衡蹲在花池里的背影，敬王妃低声地喟叹了几句什么。记不清楚已经，只是从此后李玉衡就对太液池起了畏惧之心，也再也不敢和澹台夫人照面，甚至不敢听到澹台明城这个名字。

既然没有了定亲对象，那李玉衡该要嫁给谁呢，太后会重新给她选一个未婚夫么？李玖这般想着，已经把期盼的目光放在了太后身上，最后犹犹豫豫地问出一句及笄后，是不是就要嫁人了啊？

太后点了点头，吩咐一旁的孙嬷嬷把东西拿来，这才转头对着李玉衡慈爱一笑，说道阿玖已经和慕府的公子定下来，现在只有你未许人家，老早就帮你留意着了，这可是我看了好几年的皇城公子，你看看哪一个比较合你心意。

勋贵家的女儿，若是没有自小的定亲对象，那么从十一二岁的时候家里的长辈就该留意，看着谁家的孩子好就先商量着，觉得可行就搭线商议后，等着女孩子及笄之后就定下娶亲。敬王妃早把李玖的婚事定下来，自然不需要太后操心，太后要操心的也只有李玉衡一人了。所幸太后也是了解李玉衡脾气的，知道她张扬跋扈为人骄傲，给她选定的儿郎都是出身显贵却没有实权的家族，那些人的品性也都是沉默隐忍的，这样才能忍让着李玉衡，让她好过一些。

孙嬷嬷拿出一本册子来递给李玉衡，笑着说了句太后这几年除了抄写佛经可没有动过笔，这份册子可是她亲笔抄出来的，可见对三公主有多疼爱，换了旁人都担忧不已。李玉衡抿唇回了一句有劳祖母，这才接过那份册子，打开来看了几眼。

李玖看着李玉衡的神色有异，赶紧下来奔去李玉衡身边，跟着探头去看上面记着的什么东西。册子不算太厚，工工整整地急着某某府的几公子，名谁字甚年方几何品行如何，有的甚至把院子里几门妾室都详细地写出来了。李玖看得时候，正好看到哪个府上的公子说是俊逸不凡，只是眼下有颗红痣，据东华寺的高僧算卦说是克妻的象征。李玖还没有看完，已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指着那一页。

“祖母，这个人克妻呢，您怎么把他也给添上了？”

太后皱了皱眉头，隐约记得自己是添上过一个说是克妻的人，看着李玉衡面色不好，赶紧解释了两句那个高僧后来被人揭发是假的，就想着这结论说不定也是不准的，这人是这本册子里最出彩的了，不行的话还可以请司天监的勾玉卜一卦试试。太后俨然忘记了勾玉大人已亡故，现在的司天监是他的独子勾陈大人这件事，还心心念念着让勾玉算卦。

“勾玉大人夏天的时候就老了，祖母您忘记了，不过可以让勾陈大人给玉衡物色物色！”

李玖说完太后的眉头皱的更紧，许久后才懊恼了一句这么早就没了，方才她居然没想起来，不过勾陈就算了吧。大棠民俗不近猫，皇族里更是拿来当做戒律宫规一般遵守，故而太后对有着一双碧绿猫瞳的司天监勾陈大人就生不起一点儿好感，总觉得他是一只让人厌恶的猫妖，会带来极大的灾厄。

李玖和太后讨论的这一会儿，李玉衡已经把一本册子大略翻过一遍，最后才把册子搁在矮桌上，脸上是看不出喜怒的模样。太后看着她的面色，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可有喜欢中意的，先挑出来几个看看，过几日让圣上也帮着掌掌眼睛挑一挑。

“祖母决定就好！”

李玉衡笑得十分灵动，乖巧地低头应了一句，仿佛女儿家择婿无可避免的羞涩，只藏在另一边的手指无意识地扣紧了手里的帕子，也只有李玖一个人低头的时候才不小心看到，忍不住心里一惊。

（今日两更送上剧透明天唔明天把之前说好没写的情窦初开补上哈哈哈^=_=^）（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