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贵志有个特长, 就是善于忍耐、够坚持, 忍耐似乎是在他辗转寄居他人家中培养出来的品质,不轻言放弃似乎是他的天性,尤其当他为他人而行动的时候,更是表露无疑。虽然他看起来文文弱弱, 像根豆芽菜,但当他决定要做某件事的时候, 便会一直坚持下去。这有时候是个美好的品质,有时候又显得过于顽固。
好比现在,苏我被夏目的坚持烦得不行, 他知道苏我每天放学回家, 都会来公园喂小白,所以每天都会在这里等苏我, 他只是想要一个真相,一个并非谎言的答案。当然, 最好能解决自己目前被小妖怪骚扰的困境。
佐藤太太是个好人,正因为如此, 她不会无视夏目身上的创伤, 不能容忍自己收养的孩子不断遭受伤害。偏偏夏目无法坦然告诉佐藤太太自己能看见妖怪的事, 过去的经历让他确信, 大人一定会将这个当成谎言, 对于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他根本没有自证的方法。
特别是如今佐藤太太坚信夏目遭到了校园暴力,如果夏目说是小妖怪弄伤的, 只会让她心疼孩子为了不让自己担忧而说谎。
可要解决夏目的问题,就相当于要苏我承认,这世上存在妖怪,她能看到妖怪——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苏我的祖母死前,担忧她往后无人看顾的未来——要知道,苏我的父母可没有能看见相同景色的双眼,也无从在这方面保护她。所以祖母给苏我下达了一个强烈的暗示,闭上眼吧,只要你坚持否认,用全身心去拒绝,那些未知的存在便不会伤害你、不会影响你的生活。
夏目和苏我的关系,可没有好到让她冒任何风险,去解决他的“小问题”。
所以她不会承认自己能看到妖怪,不会为了夏目,去和妖怪说话。
“哇,夏目又和八乙女在小树林里卿卿我我了!不知羞!不知羞!”公园里玩耍的小孩们看到他们走出小树林,纷纷嘲笑道。
虽然苏我坐车会快一步到公园,但后面夏目跟过来,两人一前一后进小树林,等会儿夏目肯定是跟着苏我一起出来的。时间久了,在公园玩耍的男生们便会恶作剧般笑话他们。
这些人也不一定是同一个学校的同学,这附近的学校可不止一所私立小学,还有一所公立小学、公立中学,稍远一点还有一家幼儿园。
苏我时常出入公园,又不和大家一起玩,孩子王在收小弟的时候,就会觉得她是个“硬茬儿”,在不能收复她的情况下,非常幼稚地将她定性为“敌方”。都是住一片儿居民区的,主妇们参加居委会的活动时,肯定互相认识,孩子们也少不得从母亲嘴里知道对方的姓名。
夏目总是被那些无法无天的熊孩子说得满脸通红,不管他怎么解释,他们都不听。事实上那些小孩才不在意真相如何呢,反正你一男一女去小树林,就是有猫腻,乐得以此开他们玩笑,甚至过分点,以此攻击他们。
苏我就没什么反应了,他说任他说,自己又不会少块肉。
到后来,比起毫无反应的苏我,还是反应有趣的夏目更好玩,更有欺负的价值。夏目这样的,欺负起来才有成就感嘛。
见夏目再一次被那群小孩说得无地自容,涨红着脸跑路了,苏我面无表情地回到车上。看来指望人家幼稚的嘲笑“击退”夏目,是办不到的,因为他即使被人说得那么困扰,还是风雨无阻来找自己。
于是,苏我默默做下一个决定。
第二天,夏目又跟着来公园了,他仍然在说小妖怪的事情,不过苏我没有像往常那般无视他。
“夏目同学,你的意思是说,小妖怪们觉得你能看到自己,所以认为你是来抢地盘的,对吧?”苏我确认了一遍。
终于得到回应的夏目忙不迭点头,他的想法很简单,让小妖怪们认定的“御主大人”去解释一下,他只是来上学的同学就好。
谁知,苏我将手按在了夏目的眼睛上,道:“那就不要看。”
“我祖母和我说过,如果你感到害怕,就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当你看不到它们、听不到它们的时候,它们就是不存在的。不要害怕,它们不存在。”
总是对他很冷淡的苏我,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却意外地温柔,很难想象她会用这种语气说话,仿佛变了一个人,是另一个人捂着夏目的眼睛,说出这番话。
等她松开手,夏目睁开眼,发现果然是错觉,这里只有八乙女苏我。
“你觉得怎么样?”苏我随口问道,她刚才捂着夏目眼睛的手,正在给小白梳毛。
“唔……没什么感觉……”不过你的手很温暖。夏目莫名羞红了脸。
“反正,主物质界面并不存在你说的妖怪什么,科学也无从验证它们的存在,就算它们生活在你身边,也不一定是和你生活在同一个空间。那种东西,犹如投影般浮现,无视就好,可能真的只是你的错觉呢?如果你的大脑坚信它们实际存在,那它们造成的伤害也会反馈到你的身体上。你坚信它们不存在,那无论它们做什么都不会影响你。”
这个说法,是苏我在威兹曼的影响下总结出来的,威兹曼虽说是王权者,但并不能通灵,超能力者和灵媒那是完全两回事的存在,理论也不相通。苏我的能力,是被威兹曼当成权外者来开发的。
现代社会,虽然有些靠向神秘侧的力量体系,正在慢慢被国家的政府机关解构,但还不到完全吃透的地步,威兹曼自言自语推测总结的时候,苏我就听了一耳朵,感觉挺有道理的。
因为苏我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去拒绝某些“现象”,又因为祖母的遗言,所以她就觉得自己当不存在的东西,真的不存在一般,非常有效。可能她的这种认知是错误的,然而现在并没有让她明白认知错误的机会。
小学生嘛,还能要求她怎样全知全能呢?又不是真的要靠小学生去拯救世界。
威兹曼也隐隐发现苏我某些不太对劲的固执认知,但他一时半会儿矫正不回来,反正也不会影响到她的安全,等她再长大点,学到的东西更多了,应该就会好了吧?顶多自己平时多注意一下,别随便把什么不确定、不靠谱的猜想脱口而出。
夏目是直觉苏我的说法不太对,但他听得懵懂,便也无从反驳。
暂时解决掉这个问题,夏目不再和她唠叨去跟小妖怪说话的事,让苏我感觉他顺眼不少。
小白非常喜欢夏目,有小白在中间做桥梁,两人的关系稍微亲近了一点。
“你们果然在这。”月夜嫌恶地扒开树丛,忍不住拍打了一下看不见的灰尘,检查自己有没有沾上什么虫子或脏东西。
夏目惊讶道:“月见山同学怎么知道的?”
“随便问问就知道了啊!”当然不是。
其实月夜这几天都想要来上学,但她太久没回学校了,又因为当初是“那种原因”不上学,总觉得没有勇气踏进校门,害怕进到教室后,同学们的异样目光和窃窃私语。
出生起就是人生赢家的月夜,第一次体验到了那些“家里蹲”的心情,脱离某个群体或社会太久,就会过于在意自己的无法融入,好像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失败”,耻于应对他人的目光。
她坐在车上,让司机在校园附近徘徊整日,一直无法做好心理准备下车进校门。
然后这两天她看到接送苏我的车,忍不住让司机跟上去。要说跟上干嘛,月夜也不知道,她可能想和苏我说说话,不过介于之前她跟苏我(单方面)的敌对关系,又有点拉不下脸来。
今天好不容易骨起勇气,决定来和她说话。
“咳咳。”月夜清了清嗓子,似乎在发表什么重要新闻,“我决定明天回去上学了。”
苏我可有可无地“哦”了一声。
夏目满脸喜色道:“太好了!”
月夜没有从苏我那里得到想要的回应(她也说不好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回应),有些迁怒地对夏目问:“好什么好,我回学校你有什么好的?”
见她莫名生气,夏目反射性反省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弱气地回道:“我是真的觉得月见山同学能回来是好事呀……你是个很好的班长。”他的话很真诚,让月夜缓和了脸色。
“你真的认为我当班长很好?”
“是呀,月见山同学认真负责,给同学们很多帮助。”夏目犹记得自己刚转学那天,月夜给他解围了好几次。
月夜被他夸奖,感到不太好意思,但想到其他同学的态度,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班上大概只有你这么想吧。”
仿佛是为了强调什么一般,月夜说道:“因为我一直不上学,我父母想让我转学,可这样就好像逃跑似的,我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逃跑!所以我决定回这所学校继续念书!”
夏目很给面子地点点头,不过苏我毫无反应。
她明明是在和夏目说话,但眼睛一直是盯着苏我的。
月夜忍了忍,忍不住了,直接问:“八乙女同学,你觉得如何?”
“啊?”苏我正在和小白玩球呢,你扔我捡的那种,很不在状态,她是不明白月夜打算回学校,跟自己有什么关系的,学龄儿童上学不是国民义务吗?“呃,嗯,挺好的。”
月夜不太满意她这种敷衍的回答,又问:“那我找你玩,你会和我一起玩吗?”
“看情况吧,在学校里可以,放学后我很忙的。”
“搞什么啊!你放学后明明在和小狗玩,哪里忙了!”月夜指着将满是口水的球衔回来的小白。
“就是因为要照顾小白呀,我回家还要训练,不能空处太多时间。如果将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逛街上,我就必须晚睡了。”
“逛街才不是无意义的呢!”月夜嘟着嘴,不过她倒是知道苏我家开道场的,每天都要修行,“训练……不能减少一点吗?”
“不能,我父亲在这方面特别严格。”
“好吧……那,我帮你一起照顾这只狗,这期间你和我一起玩!”
“可以。”苏我看了月夜一眼,将球递给她。
月夜用两根手指捏住湿哒哒的球,飞快地扔了出去,小白兴奋地跑去捡球。她立刻拿出手帕擦指尖沾到的口水,接下来就不肯再碰那个球了,还是夏目接过了小白衔回来的球。
“这算什么一起玩啊……”月夜小声嘟囔了一句,但她没有走人。
三人一狗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玩到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的霸王票和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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