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章之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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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世界”——其实还是在梦里, 这是一个与巨大别墅完全不相符的日式小庭院, 苏我只消一眼,就认出了这里是祖母家的院子,或者说,和祖母家的院子一模一样。

她向威兹曼说了这个院子的熟悉景象, 威兹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们走到了院中,仍然没能醒过来, 苏我紧张了起来,也许是变动大门的缘故,引起了怪物的注意力, 她感觉怪物正在接近他们。

“那家伙要来了!”苏我拉着威兹曼的手, 想要找地方逃跑,但是威兹曼站在原地不动。

“别怕。”他微笑了一下, “我现在确定了,这里就是你的梦境, 是你的地盘。与其这么漫无止境地跑下去,不如试着将那个怪物赶出这里?”

“我的……地盘?”

“是啊, 你的地盘。我推测那怪物只是钻了什么空隙, 才侵入了你的梦境之中, 它并不是很强, 至少没有你强, 在你六神无主选择逃跑的时候,它也做不到反客为主,改变你梦中的障碍物。”而且……你可是将拥有“不变”能力的王权者, 拉入梦中限制能力的存在啊……

威兹曼默默感叹着。

现在他确信了,不是那个怪物将他拉入狩猎地,而是苏我,也许是潜意识中在向他人求助、也许是他们波长相合,将他拉进了这个梦境。

“相信我,八乙女小姐,你是很强的。在这里,无人能与你有一敌之力。”威兹曼蹲下身,轻抚不安的苏我,“来,你集中精神,想想刚才创造‘门’时的感觉,将那个怪物赶出去,或者让它消失。”

此时怪物已经来到了门口,正试图挤出那个对它来说相当狭小的门,它的眼中只剩下美味可口的猎物,并且以为自己唾手可得。

苏我紧张得要死,威兹曼不肯跟着她逃跑,她自然也拉不动他,但她不可能丢下威兹曼自己逃命。可以说,苏我不是一个很积极的人,她此刻能站在这里,与那个即将破门而出的怪物面对面,纯粹是因为身后还站着威兹曼。

要保护他人的念头才是苏我最强的原动力,只要她身后还有要保护的人在,她就不会放弃。如果没有要保护的人,她恐怕放弃得飞快。

苏我的这一点特质,在她自己尚未察觉的时候,已经被威兹曼摸透了。

——让它滚!

——让它滚出我的地盘!

苏我咬紧牙关,拼命想着这一个念头,她的背都汗湿了,可是怪物故我地挤出了门,发出欢快的嚎叫声,冲向它眼中的美味“幼崽”。

有那么一个瞬间,苏我是想要转身逃跑的,她可以甩开不肯动弹的威兹曼,她并没有被拘束住……但最终,她没有跑。

“滚!”

在怪物将要碰触到自己的下一秒,苏我的体内似乎有什么冲破了隔膜,向着怪物碾了过去。连哀嚎声都没有听到,怪物没了……消失了……只剩下一滩绿油油的脓水,很快也滋滋地蒸发殆尽。

苏我的腿一下子就软了,她瘫坐在地上。威兹曼始终握着她的手,苏我这才感到对方传来的微微颤抖,她转头望去,发现威兹曼也是满脸大汗,却故作镇定的样子。

现在她的感觉很奇怪,也很微妙。怪物……大概是死了吧?本以为是关底大boss,实际上只是一只杂鱼……

“你……威兹曼先生,你明明也很害怕……”苏我悄声嘟囔了一句,有点抱怨他刚才不肯跑的意思。

威兹曼和她一起坐在地上,脸上带着看上去特别傻气的笑容,“因为我真的觉得你可以解决啊!”

“万一我没成功呢!那我们不是就完蛋了!?”

“那就到时候再说啦,反正也成功了不是嘛。”威兹曼笑得有点没心没肺。

他拉过苏我,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我是个自私的大人,我可以逃跑,曾经‘逃跑’过,现在嘛,可以说也在‘逃跑中’吧。但我不希望你也变成我这样的……应该要战斗的时候,就要好好面对啊……”说着,威兹曼略带伤感。

苏我嘟着嘴,不太服气,却特别安心地靠在他的怀里,他们总算能好好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了。

从这两人相识到现在,也就两个晚上而已,不过因为那个怪物的关系,算得上是有“过命交情”了。

威兹曼谈吐风趣,知识广泛,好像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个性又温柔。可以说,在苏我没有见到自己爸爸之前,想象中的父亲大概就是威兹曼这样的……唔,可能得把威兹曼那种傻天乐还软绵绵的气质划掉。

他满足了苏我对父亲的一切幻想。

然后,威兹曼呢?苏我对于这个逃避到天空中的男人而言,又何尝不是满足了“女儿”这一存在的幻想?

他可能在多年以前,曾经幻想过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家庭,不过重要的人去世,自己又开启了漫长的逃避生涯,就再也没有想过这种事了。

至少,威兹曼是非常喜欢苏我的,可爱、乖巧、聪慧、有勇气,能为了保护别人,直面可怕的怪物。威兹曼不认为换了其他小孩,能做到像苏我这样的程度。当然,普通小孩也没可能将他拉入梦境。

安心的苏我打了个哈欠,威兹曼轻笑着问道:“困了?”

她点点头。

“那就睡吧,进入更深一度的睡眠中。”

苏我摇摇头,不肯轻易闭上眼,“怪物没了,我以后是不是见不到你了?”

威兹曼沉吟了一下,略带不确定的语气道:“如果你强烈祈愿的话,我们也许可以再见?可是再见到我,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有危机存在,他很乐意与苏我一同面对,但……

“我喜欢你。”

威兹曼被这小孩直率的告白说得一愣。

苏我的小手揪着他的衣襟,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我很喜欢你,我还想听你和我说好多话,我还有好多不懂的事情想要问你,往后我也想要见你,每天都见!”

听她这坦然的要求,威兹曼的心像被小奶猫抓挠了似的,痒痒的,又软得不行,还带着些不好意思的退缩感。

仿佛是为了掩饰自己怯懦的情绪,他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糟糕,我可不是恋童癖啊。”

“什么呀,我不是在开玩笑的!不过我说的‘喜欢’也不是那种喜欢!”苏我气鼓鼓地锤了他好几下。以为她是小孩子吗?那种拽着幼稚园老师说将来要和老师结婚的小傻瓜?

好吧,她确实是小孩子,但她才不会说那种傻话呢!

威兹曼摸了摸苏我的头,还是不忍心拒绝她的要求。

他要担忧的事情比较多,其中就有自己的老相识——国常路大觉。

现在可以确定一点,苏我有很强的梦境操控能力,不比王权者弱,威兹曼亲身体验过了,在她的领域里,现实世界日天日地的王权者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这还是她能力没被开发过,完全没有自觉的情况下所展现的实力。

何况她年纪小,未来的发展之路很长,假以时日必是一大杀器,杀人于无形之间。

因为这回的事,国常路大觉注意到她是迟早的,到时候她会怎么样?要知道,非时院至今还没有这方面能力的人才呢。

苏我可能会被迫离开自己的父母,离开自己的家,早早结束无忧无虑的童年,待在实验室中,过上不甚自由的生活……如果可以,威兹曼希望这个勇敢正直的女孩,能好好过着普通人的生活,而非卷进老友的野心之中。

是的,国常路大觉一直是有个野心的人,并且有能力实现。好在他也是个正直的人,他的野心不是什么丑陋的东西,为了守护着这片大地和这个繁荣的社会,称得上是鞠躬尽瘁了。

然而这份责任太过沉重……威兹曼的手搭在苏我幼小瘦弱的肩头上,对自己想着的事情感到难受。

威兹曼能信得过国常路大觉的人品,却信不过他手底下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对方的势力发展庞大,错综复杂,连国常路大觉本人的手都不是那么干净,何况他下面的人呢?

当初威兹曼逃跑了,丢下本该承担的责任,将一切都丢给老友,逃到天空之中,挪开了视线,不看地上发生的任何事。现在也依旧没有勇气落到地面。

他心虚、惭愧,又胆怯……同时还很自私。

威兹曼明明放弃了身为第一王权者的责任,却想要守护苏我小小的幸福。

看着这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良久,最终他承诺道:“好,我们会再见的,只要你想见我,我就会来到你面前,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不过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仅限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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