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二月底，刘策电话里说，晚上出去几个同学聚一下，我明天回上海。
她说，好。
席间，刘策挨着她坐在一起，也不多说话；有时，哀怨地看着她；她目光躲闪，他就喝啤酒，一杯接一杯。
饭后，一起逛夜市，人多的地方，他会牵她的手，或搂她的肩膀。她心里慌张却并不知道怎么拒绝。
送她回家，他伤感道：“我以为这次能够带你一起走，可你宁愿选择去西藏受苦，也……”
她歉意道：“我这些年，心如止水，无欲无求，像个机器人，你要我也没什么用。”
他说，高中毕业的时候，我跟你说我是认真的，你还记得吧？对你，我真的是认真的。我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如果你哪天决定嫁人，不要忘了告诉我一声，我就不等了，漫长的等待也很磨人。
小伊：听着好像很深情，这些年，就算他心里在等你，可身体一直也没闲着！
她不敢和小伊说话，对刘策说：“对于一个错的人、一个错误的诺言，不要虚妄地执着，那没有意义。”
他低语：“我说服不了自己，我没有勇气放开。”
想到自己对杨洲，为了一个无知年代的承诺日日诛心，苦苦坚守，真是傻得可以。看他失落的神情，不觉泪眼朦胧：“对别人固执的期待，就是对自己残忍。我们不应该抓住错误不放！”
小伊：你能放手么？爱情的痛，越痛越不想放开，因为不甘心！当然刘策不属于这一类。我觉得他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心里并不怎么在意。
他说：“我不认为这是个错误，爱，是我的信仰！和其它行为不一样。”
小伊：心里爱的是一个人，身体做的是另一个人，无耻——你曾经说过的话。
她按住心，对刘策说：“我给不了你任何，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快要死掉的心，你不会要的。”
小伊：你疯了吗？赶紧收回这句话！
仿佛突然被冷风吹醒，自己不应该对他说这种貌似轻浮、撩拨的话，赶紧解释：“我，我就是随便一说，其实我……没那么想。你明白的是么？”
他不愿意听她解释，语速干脆：“我要！你愿意给，我就要——前提是：你心甘情愿！不能有一点犹豫、一点委屈。”
“我觉得，那样对你不公平，你没有必要替别人收拾残局。”
他说：“我愿意！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就是愿意。——你能给我个机会么？”
他的话，令她动容。这世上，只要诱惑足够，就没有什么是坚不可摧的。就像和杨洲的爱情，原先以为和他的爱像铜墙铁壁，没有什么东西能穿透。结果，生活这支并不锋利的长矛，没用多大力气，就戳破了。
真是晴天霹雳！然而，更讽刺的是，你正傻傻的、满怀希望地站在桥上等待幸福，那桥突然就塌了，碎成渣；毫无防备的你，掉进了冰水里，生死未卜……
见她呆愣着不说话，他拉着她的手摇晃，眼神里充满期待。
她突然心动，说：“我现在后悔当时没听你的话，执意去西藏，不然，明天和你一起走，永远不回来。”
他眼睛发亮，说：“是吗？”
她悲伤道：“是的。”
他捏着她下巴安慰：“没事，不用难过，就两年嘛。两年以后我去西藏接你回上海。”
她说：“好。”看着他又犹豫道：“还有件事提前和你说一下，若西藏纯净的空气把我净化成一棵树，你就忘了我，行吗？”
他说：“行，你说了算。我不会为难你做任何事情。”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不再改变。要改，也是我改，听到没有？”
她此时的命令明明就是温软的情话！他神思茫然地看着她：“到听了，也记住了。”又拉着她的手，轻声问：“今晚，我能不能留下，陪你？”
小伊：当然不能！
她抽回手，目光闪避，不知道如何拒绝，心里后悔刚才对他过分温柔。
他抱着她欲亲吻。她推开，神色正经地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他眼睛里满是温和：“什么事？”
她认真说：“我大姑生前很迷信。当年，姐婚后回门，她都不让姐和姐夫住到一个屋里，说女儿不能在家里和男的亲热，不然会受到神灵的惩罚。”
刘策疑惑道：“你跟我讲这个是……什么意思？”
小伊：你就直接告诉他“你不能留下，赶紧回家。”
她说：“我的意思是说，这是大姑的家，你晚上不能留在这里，你回家吧！”
他说：“懂了，你是说，我们那……什么的话，在你家里不行，会受到神灵的惩罚，是不？”
她严肃地点头：“你，明白就好了！”
他拉着她的手说：“这很简单啊，我们去宾馆。”
她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黑着脸说：“我不能去别处过夜，大姑知道会生气的！”
他笑说：“那更简单了，我们只在宾馆待几个小时，然后……就回来，这样行吗？”
她头上急出汗珠，哼哼唧唧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他问到她脸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伊：让你直接告诉他，你不好意思说，现在，越解释越不清楚了！
她说：“我的意思是说，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怕你介意……”
刘策直直看着她：“我不介意其它，我只介意你心里的印迹。”
她说：“是，我心里确实有很深的印迹，所以我现在还接受不了你。我去西藏就是为了忘掉那些不该有的东西；忘了才能接受你，明白吗？”
他痛快地说：“明白！离我承诺的十年还差一年，我再等你一年。”
小伊：给感情设置时限。这种思想真可怕！
她按住心，对刘策说：“好。等我去西藏把内心多余的东西彻底清空，就和你在一起，行吗？”
他说行，你说了算！那我今晚……留在这里陪你最后一晚，我睡沙发，我保证不打搅你，行不？
她心里烦恼，想：说了半天，难题怎么又转回来了？！
她用眼神拒绝。他用眼神请求。
小伊：男人说“我睡在你旁边，但我不会侵犯你”这种话，比广告还水，千万别信！
她无声地“嗯”，对刘策说：“这样不好，真的不好……”
他说：“你不相信我？你可以拭一拭。”
她心里烦闷，他为什么就不理解、不体谅我的苦楚？又想：如果他执意留下，大不了今夜不睡了，陪他胡说八道好了。
见她一脸为难不说话，他问：“你答应了，是么？”
她茫然地摇头。
他指尖轻点她的鼻头，抿嘴欢乐道：“逗你哪！我觉得和你在一起特别好玩。你刚才着急的样子，我都快逼出内伤了！现在终于可以笑出来，哈哈哈……”
她失神地看着他，这个家伙笑起来也很可亲的样子，尤其是那颗小虎牙，长在他嘴里竟然那么可爱！如果这些年，不是和杨洲纠缠的那么深刻、撕扯的那么疼痛，也许和他在一起也很开心。
小伊：不要胡思乱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