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谈清颜曾经救过自己的命。
就像没有人知道,曾经差点杀了自己的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弟弟聂长玦。
聂怀瑾隐约忆起,那是四五年前,父皇还尚在的时候。那年春天,草长莺飞,正是皇家狩猎的好时节,所有皇子和宫里女眷都无一例外的出席了,在已经冷清了好多年的猎场里。
聂怀瑾仍是对父皇的那一句话记忆犹新,“如果今日谁拔得了头筹,射杀了林子里的第一只梅花鹿,那他就是朕的好儿子。”
此话一出,众多皇子都跃跃欲试,沸腾了起来,当时皇帝年事已高,退位也就是几年的事情了,任何一点他的意愿和风向,都可能左右最后的皇位。
猎笛一响,所有人都蜂拥而往那片林子里去。
聂怀瑾虽然看上去斯文秀气,但习得一身的好武艺,避开了人群,自己在不见天日的林子中寻找着梅花鹿,突然,一个矫健的影子从不远处的草丛里晃过。
聂怀瑾按紧了弓箭,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即将一箭射出的那一刻,却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后破风而来。
一个人突然扑了上来,聂怀瑾隐约间看清楚了,那是一支和自己手上一模一样的箭,箭头从耳边擦过,聂怀瑾感觉自己耳畔一热。
一阵天旋地转后,自己被那个人带着滚入了一片极深的草丛里。
他被那人紧紧的捂住了嘴,睁大了一双眸子,将面前这个的容貌完全映入了瞳孔里——一张清丽如画的面容,一个年岁同自己差不多的女子。不知为何,聂怀瑾突然觉得这女子十分面熟,就好像他们曾经在哪里见过一般。
聂怀瑾愣愣的,听着那脚步声由近及远,心跳渐渐的缓和了,但却依旧是狂跳不止。
那女子手臂不知为何一软,就突然朝自己倒下来,聂怀里猝不及防的,温香软玉满怀,他那时极其青涩的不知所措,只尴尬的僵直了身子。待到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抬手一看,自己那扶这女子手臂的掌心全都是血液,聂怀里几乎要哭了出来。
“哭什么,又不是小孩子了。”女子温柔的声音,犹在耳畔。
“我就是小孩子啊。”聂怀瑾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说的。
“你知道刚才要杀你的是谁吗?”她问。
“不知道。”聂怀瑾又是愣愣的答道。
“是你的亲弟弟,聂长玦。”
我的亲弟弟,聂长玦?
那是第一次,聂怀瑾真正将那个所有人都在他耳边说,这是你竞争对手的人的名字,印在了脑海深处。
“你是谁?”
那女子只是站起来,搂着自己流血不止的手臂,朝自己笑了笑,就转身消失在了视野里。
后来聂怀瑾曾无数次午夜梦回,都是这个陌生女子的笑容。直到两年前,也正是自己登基那一年,在凭一己之力名震聂国的,自己没有如愿以偿当上皇帝的聂长玦的新婚上,迎娶了第一位妾室。本来妾室的婚礼并不重大,但是这个小妾是朝中重臣谈副丞相的嫡女,虽说是副丞相,但他的威势与人脉丝毫不输那位尚还年轻的正丞相。
聂怀瑾刚刚登基,朝中势力并不稳固,本来已经打算要和谈家联姻,却没想到被聂长玦捷足先登了,还是一个嫡女。
好像是叫,谈清颜吧?
聂怀瑾这么想着,心不在焉的参加这场婚宴,却在风起时意外看到了那新娘的面容——竟是自己,无数次的午夜梦回,魂牵梦绕。
谈清颜。
原来你叫谈清颜。
本来只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但聂怀瑾却不愿去回想,那日自己回宫后,出现在自己寝宫前的那个谈清颜。
聂怀瑾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却见她缓缓的,绽开了一个如初见之时的那个笑容。
“我本来应该姓聂。”这是她开口的第一句话。
聂怀瑾如遭雷击,整个人僵直在了原地。
“我是奉你母后的遗命嫁给聂长玦的,你应该知道,你这个弟弟一向不择手段想夺得皇位。”她神色很是平静,就像参与这场婚事的人完全不是她一样,“我会替你一直监视他的。”
“对了。”她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看了聂怀瑾一眼,道:“我是你同母异父的姐姐。”
聂怀瑾为此浑浑噩噩了大半月。
他从来只知道自己的母亲出身名门,与父皇琴瑟**恩爱有加,自从那位玉贵妃不在后,便一直深得父皇宠爱,甚至封了后。
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那位完美无瑕的主动愿意陪父皇殉葬的母亲,居然在自己之前,还有一个亲生女儿,唤作——清颜。
聂怀瑾不愿想起的母亲的面容,和谈清颜一点点的重合了,虽不十分肖似,但那一颦一笑,却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神情。
怪不得,自己见她第一眼,就会无端熟悉。
父辈之间的那些事情,聂怀瑾已经不想再去思考,他也不想知道父皇是否知道谈清颜的存在,谈清颜的亲生父亲是不是谈副丞相……
后来,谈清颜只偷偷潜进宫来,找过他两次。
一次是来告诉他,要留意聂长玦新收的那个男宠楚过。
一次是来拜托他,照顾好自己新纳的妃子,她的一位嫡出妹妹——谈潋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