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刀在长台阶薄薄的水面上划动,此刻即使是绫里也能感受到刀锋上凌厉的杀气,少年被雨淋湿的校服衬衣透出紧绷的皮肤,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出现…比起突然出现他更像是早就站在那个地方。
男人向身后往上延伸的阶梯后退两步,手中的蝴蝶刀却并没有丝毫犹豫,白银的钢铁划过零落的雨,和日本刀碰撞在一起。
少年有一米八以上的身高,在这种狭小的地方无法大幅度挥舞刀刃,他用力弹开男人的攻击,单手抱起绫里从接近10米的阶梯上跳了下去,正常人当然没有办法从这种高度毫发无损的着陆,他在半空中抓住阶梯的栏杆,日本刀从绫里的面前掉了下去,插在下面的泥土地里。
少年拉起绫里,着陆的时候是个公主抱的姿势。
这听上去很浪漫,可他粗暴的动作差点扯断绫里的手。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时候活着的那个混小子。”男人的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扔掉了,左眼到太阳穴的位置看上去很恐怖的疤痕露了出来。
少年放开绫里重新捡起那把长长的日本刀,那是一把看上去就能切开所有东西的武器,刀柄的结绳却扎着格格不入的中国结。
“怎么,你又要阻止我吗?”男人看着那个结绳,认出来了那其实是另一把刀上的东西,是带给他脸上这个伤疤的男人,刀上的结绳。
绫里也认出了那个结绳,那是母亲曾经亲手编的,挂在父亲公文包上的吉祥物,用力拧上的结下面挂着自己捡来的便宜塑料绿宝石。
“你是什么人。”她抬头看着这个从未见过的少年,他有张干干净净的脸,眼神里却有着说不清的东西。
少年没有来得及回答她,蝴蝶刀划过他面前的空气,男人很清楚日本刀的进攻方式,近身战时,刀刃的挥砍会被下意识的转换为刺,而对于他这种程度的垃圾来说,不能一击刺穿心脏就造成不了致命伤。
少年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男人的身体被重重的弹开,血从少年的额头上流下来,他根本就没有躲开,踢开男人的同时蝴蝶刀也划破了他的皮肤。
少年移步向前,摆出剑道中居合腰的姿势,所有的杀意凝聚在那一刻的刀尖上,绫里跪坐在那样的雨和杀意里,少年纹丝不动,仿佛树影中的蝮蛇,不动则已,出刀之时,死期将至。
剑客在挥刀之前,就已经把命压在刀刃上了。
下一秒,绫里听到沉重的破风声,刀剑划破血肉的声音和雨声融在一起,少年甩刀入鞘,仿佛刚刚夺去的生命在那一刻也被洗刷干净。
干净利落的一刀,男人的腹部已经被开了个大口。
血腥味弥漫而至,蝴蝶刀和男人的体内的器官一起散落在地上,那些脏器大多说不上名字,但是绫里清楚的看到深红色的肉块飞了出来。
那是肺叶的一部分。
绫里忍不住坐在泥泞地上,捂住嘴巴止住呕吐,血差点溅到她的脸上,好一阵子她才缓过神来…在动画里面白刃战的情景,现实中竟然是这么恐怖的事情。
男人的身体发出奇怪的响声,少年保持原来的姿势站在雨中,刀柄上的中国结摇摇晃晃。
临死前可怕的恨意加剧了男人的再生能力,可是他的情绪和理智已经不再稳定,所有的细胞生长都开始向身体之外蔓延。
清扫者们把这种额外的肢体称作“死肢”。
不过十多秒的时间,男人的身体被数不清的死肢重新支撑了起来,背后像爪子的手臂朝着少年挥去。
少年偏头躲过了这一击,作为人类想要躲过这样速度的攻击,那就绝对不能闭眼,曾经的剑道老师教过他的,凝视眼前的死亡,才能进行反击。
但是他还是中招了,这种状态下的“垃圾们”所有的行动都无法被简单的直觉预测,人类的行动往往快于思考,所以直觉很重要,但是眼前的对手长着三头六臂,对人战斗的直觉根本毫无意义。
少年被不知道哪里伸出来的手抓住了小腿,然后被用力的砸进男人开过来的车里。
车窗瞬间被巨大的压力挤破,少年的刀落在了外面,和被玻璃扎破的血液一起留在车前盖上。
某种情绪突然在绫里心里炸开了,他想起父亲那天出门前留给自己的微笑,和葬礼上飞舞的纸花,她看着眼前这个为了自己战斗的少年,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并不是因为害怕眼前的怪物,而是害怕接受失去的感觉。
她像个孩子般在雨天哇哇大哭,百褶裙上沾满了污渍,她突然想到她好像就要死了,如果可以的话,死之前想把自己弄的干净一点。
“别哭了。”突如其来的声音。
“还没结束呢。”
少年还在流血的手紧紧握住刀,重新站在了绫里面前。
绫里突然又感觉自己要失去什么东西了,这个不认识的少年明明那么强壮,此刻却看上去摇摇欲坠,然而他还是坚定的站在那里,站在自己和危险之间。
“求求你…快走吧。”她哽咽着说。“不要死。”
“不是这样的。”少年回答。“这个时候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哦。”他挤出一个蹩脚的笑脸。
绫里的情绪终于被引爆了,她把头埋在头发里用力的哭着,她抓住少年的衣襟,拼命的喊出在父亲葬礼上没能喊出来的话。
不要离开我。
“嗯。”
少年这样应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