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里背着手,茫然的站在教学楼门口大大的玻璃门前。
她穿着白色的室内鞋,抬头看似乎是不打算停下来的雨,精致的双马尾轻轻摇晃着。
她是个有些粗心的女孩儿,因为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被身边的人包办了,她的父亲是鼎鼎大名的国家机构“清扫者”的要员,背着这个名号再加上绫里可爱的外表,似乎走到哪里她的人生都会闪闪发光。
可是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停在门口的车,今天没有来。
不,那辆车再也不会来了。
绫里用力的用袖口擦了擦自己快要流出来的眼泪,自从父亲发生意外以来的这么多天自己一直过着恍然如梦的生活,一直保持这个样子,连身边的人都不再接近自己,以前以前忘带雨伞的时候一定会有人上来撑伞的…她猛的摇了摇头,已经不能再依靠别人了。
她狠下心来冲进雨中,天空却突然被黑色的幕布遮住了。
那是一个她从没见过的男人,他看上去二十来岁,装备着整齐的西装和无可挑剔的微笑,无框的黑色眼镜下深色的双瞳仿佛倒映着所有的天空。
“淋雨可不好。”他撑着巨大的黑伞,语气中尽是温柔。
“我是绫辉先生的下属,先生他托付过我要照顾你…”
绫里不记得父亲有这样的下属,不过父亲总是这样,从来不跟她和妈妈说工作的事情,包括上次去那种危险的地方,那个让他永远离开他们的地方。
“我来送你回家吧,我的车就停在外面。”男人还是微笑着,如此冰冷的下雨天仿佛都被染上了他的温柔。
绫里坐上那辆黑色轿车的后座,温和的暖气迎面而来,车上的座套和挂件全都是绫里喜欢的暖色调,男人却在听一首悲伤的曲子。
绫里听过那首曲子,是很久以前和父亲看过一部电影的片尾曲,最后一句歌词的意思是,那都不是我心的形状。
男人打开雨刷,车窗外的景色被这样的雨天变得朦胧起来,绫里忽然发觉起了雾,这座城市没起过这样的大雾,她觉得雾里那些花花绿绿的霓虹有种说不出来的美,就像大海遥远的地方船只上的灯光一样。
“你父亲的事情,我很抱歉。”男人忽然说。
“不…”绫里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她的鼻子又开始有些发酸,她尽力的把头低下去,不让男人通过后视镜看到自己。
“绫辉先生是个很好的人…对谁都很温柔,部下们也都信任他。”男人自顾自的说道。“真是的,明明都到了那么危急的关头,还要不顾一切冲到所有人的前面。”
“小时候有只狗…”绫里抽了抽鼻子。“有只狗落到水里了,爸爸不顾一切的就冲了下去,结果腿抽筋,路边的人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救上来。”
男人不说话,绫里开始哽咽起来。
“明明那只狗自己就会游泳,真是个笨蛋。”
“是啊,在我见过的所有清扫者里,绫辉先生都是正义感最强的一个,那种感觉就好像要把全世界的苦难都纳入口中一般。”
男人突然停下车子,回头对绫里说道。“你觉得这样的父亲怎么样呢?喜欢吗。”
“不。”眼泪终于从眼眶里流下,绫里抬起头说。“怎么可能会喜欢啊,再多关注一下自己啊!”
男人微笑着下了车,绫里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又手抚掉暖气在车窗上造成的雾,发现外面并不是自己熟悉的街道。
她有些惊恐的下了车,雨声泠漓,这里是通往隔离区高架桥的下面,离学校不远的地方,以前经常有流浪汉在这里居住。
“为什么要来这里?”她问靠在车上给自己点烟的男人。
“我对你父亲有个承诺。”他还是保持着那样的微笑。“那天也是下这么大的雨,他带着那堆部下闯进我的地方,开枪打死了我好几个朋友,然后用枪顶着我妹妹的脑袋逼迫我投降。”
绫里往后慢慢挪动着脚步…她从没见过所谓隔离区那边真正的垃圾们,不知道面对着这种人,心里恐惧的寒意会这样遍布全身。
“我答应了啊。”男人抬起头看着高架桥上来来往往的车辆,雨落在他的脸上,绫里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流泪。
“我投降了,被铐上了手铐,但是我妹妹还是被杀掉了…被你父亲亲手,以正义的名号当场杀掉了。”他看向绫里,眼神里尽是扭曲的仇恨。
“我发誓要杀掉他所有的亲人,可当我从监狱里逃出来,他却已经死了。”
男人掐灭了烟,从怀里摸出一把蝴蝶刀。
“你觉得我们这种所谓你们口中的垃圾们,为了生存下去被你们杀掉,就可以用正义的借口来开脱吗?开什么玩笑,就算神是这么觉得的,我也不承认。”
绫里回头开始狂奔,男人并没有要追赶的意思,她不敢回头看,疯狂的跑上回到公路上的长阶梯,雨滴无情的淋落,绫里觉得自己可能是要死了,她不敢停下,她怕回头的时候,锋利的刀刃已经切碎了她的眼睛。
可是回过神来时,男人已经站在了她的前面。
她失了神的坐下,在淋湿了的的铁阶梯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男人走到绫里面前,蝴蝶刀直劈而下,像宣告终结的死神。
可是意料之外的,耳朵里回响的却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绫里睁开眼睛,仿佛看到了父亲的背影…直到重新眨眼她才看到和自己同一个学校的校服,背着网球包的少年拿着日本刀站在自己面前,像保护公主的骑士。
“正义就是这么无聊的东西啊。”少年说道。
可即使这样,那也是我们这种人的全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