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腓撇撇嘴,很不情愿地争辩,“你不要小看我,白尾神兽虽然比不上青龙朱雀他们,可还是上古神兽种族的一支。”
随后看到他们落点处并不是玉清山,而是听颜一处极其偏辟的近海的岛屿。
缘腓道:“释尘上仙,不是说找主人吗?来这里干什么?”
这里看起来幽深静谧,鲜有人迹,风景也不错,倒是男女约会风水宝地。
“这里是凉星唯一的一处祭堂,她一定会过来的。”容非渊脸上挂着肯定。
“可是……可是,您不是把主人驱逐听颜了吗?”生怕他介意,缘腓小心翼翼问道。
“这是他们以讹传讹,既然她恢复了殇北缘的身份,我只是实现承诺解除我们师徒的关系,驱逐这个词太严重了。”容非渊好看的眉毛皱起,果然谣言最可怕,她会不会受影响,也这么认为?
缘腓还想问什么,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波动,立刻闭紧嘴巴,四处张望。
结界震动了一下,一个黑衣女子缓缓落下,不施粉黛,清丽脱俗,犹如深潭的黑眸里是看透沧桑的沉静。看到容非渊的那一刻她的神情蓦然惊住,但很快被冰冷取代,好像那一瞬间的失态只是过眼云烟。
“主人!”缘腓开心大叫一声,奔跑过去,扑到她的怀里。
殇北缘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扑上来的小身子,“缘腓……对不起。”
自从记忆恢复,她说的最多的也是对不起。
“你回来就好,不要说对不起,我恨你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已经不恨你抛弃我了。”
殇北缘抱着缘腓软软香香的小身子,听着他模糊不清的低语,更觉得亏欠他。
容非渊在屋檐下,延蔓过来的君子兰挡住了他的白袍和飘带,两人不过隔了几米的距离,却如隔了千山万水,对视的那一眼,都从彼此目光中察觉出了今非昔比。
本以为见面会撼天动地,熟料一如平常。
他看着她温柔抱着缘腓,母亲般疼宠,不停地道歉,缘腓哭泣如平常人家的孩子,猛然生出一种一家三口的既视感,这种感觉一旦形成,几乎让他沉溺其中。
缘腓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一通发泄之后,抹着眼泪,扯了个尿急的理由,便急急忙忙离开了。
这一走,便寂静许多,太过寂静便显得尴尬。
殇北缘暗中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疼痛感驱散了不理智,她挺直脊背,不去看台阶上倾城绝色的男人,而是僵硬着步子,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哥哥的灵堂可以改日再来,但这个男人她不想再见到。
刚走几步,手被握住,柔软有力,温凉适中,这不像是容非渊一贯的做法,这双手,似乎是包含太多的情绪,她莫名一阵,赶紧甩开,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缘缘。”身后的男人叫她一声。
“师父,你认错人了吧。”她半仰着头,眯着眼看他,语气讥讽。
看到容非渊错愕,她心底生出快意,张口又道:“哦对了,现在你也不是我师父,我忘了,你亲自收下了我,又亲自赶走了我,现在我们各不相干。对吧,释尘上仙?”
她果然还在为这件事生气,但是她叫他什么,释尘上仙?很明显的,容非渊十分不适应这个称呼,尤其是她这样叫他。
“缘缘,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忽略了你的感受。”他歉意道。
殇北缘忽然笑了,笑容苦涩,她摇头道:“有时候我真想做回岳留佛,脑子里只有很单纯的想法,怎么才能让师父开心,怎么才能完成功课,怎么才能不做错事。但这些,都没了,连师徒情分都没了,我也没有理由跟在你身边。我是我,一个死而复生的人,你依然是高高在上的释尘上仙,上辈子缘分断了,这辈子也断了,一断再断,便是永不相关。”
高大葱郁的树荫中,缘腓小脑瓜悄悄探出头,拿片树叶遮住半张脸,用树枝编成的帽子掩人耳目,鬼鬼祟祟偷瞄底下两人。
“缘缘,我们怎么能没有联系呢,前世今生,你将非渊的心偷去,就打算一走了之吗?”
殇北缘猛然抬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这样的话,怎么可能是向来淡漠疏离,避尘远俗的容非渊说的出来的?
容非渊坦然接受她的惊异的目光,好像没有有觉得不妥。
“释尘上仙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殇北缘不明白。”
“那这样……”容非渊突然抱住她,低头对着她的唇落下重重一吻,唇齿间短暂的摩擦,呼吸与呼吸的对碰,他忽然觉得吻她时的悸动,美妙而奇异,冰封沉寂额心立刻鲜活,热烈的跳动。
可是,理智占了上风,“啪”地一声,容非渊脸上出现了个清晰的五指印,整个人也被推开。
容非渊眸中涌动,清冷如他,他第一次这般失态,可是心,更加痛。
“容非渊,我说过,我们再无关系!”殇北缘宽大的黑袍下,手有些颤抖。
“你,这是在勾引我?在哥哥灵殿前,你这是要宣誓什么吗?”殇北缘满脸讥讽,皱眉莫名其妙问了这么一句话,让容非渊有些呆愣。
“我答应过凉星,要好好照顾你。”他答。
“当年我追你追的受尽六界耻笑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你一句哪怕夸奖我的话。可是最后呢?在帝珈那老混蛋的镜花水月中,我看到你和水洙凌青山瀑布下衣衫尽褪,好一出戏水的野鸳鸯,醒来又听你要与我恩断义绝,我殇北缘即便是铁打的心也碎成了玻璃渣。现在你却说我偷走了你的心,实在很遗憾,我已经这一无所有,包括你的心。哦,不对,你压根就没有心!”
“镜花水月,那东西你也信?帝珈什么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当时我也是权宜之计,你的命在他手里,我被迫喝下斥情水已经是法力减半……”
没等容非渊说完,殇北缘打断:“你那么聪明,怎么会用那么愚蠢的‘权宜之计’?连斥情水你都喝下,是因为你怕与我生情,还是你本来就不会动情?八百年费尽心思讨你欢心,你甚至连个笑容都没有施舍给我,现在说我偷了你的心?”
容非渊摇头解释,带着一丝丝无奈:“缘缘,恰恰是那时已经生情,只要是关乎到你性命的事情,那时就已不顾一切,帝珈为人我太清楚了,他捏着你的命脉,我无从选择,只要能够救你,他即便是要我的命,我也会在所不惜。”
没有修饰,没有胆怯,即便是表白,也坦坦荡荡,爱了,就认,想做,便行动。这样的容非渊,殇北缘从未见过。
可是……太迟了。哥哥死了,阿雪死了,她还欠了魔帝还不完的情,这一身黑衣,将她整个人包裹,也将她的心蒙住,再也无法敞开去爱了。
唯有复仇,将欺辱她的仇人,拖入万劫不复之地,她才觉得有一丝丝解脱。
有些事情,注定无法逾越,千疮百孔的心,经不起爱,也疲倦于爱。
看到他的脸,总会想到对她关怀备至冷情师父,生出师徒之间的敬畏和爱慕,这是岳留佛的心理在作怪。
她看着他,目光微冷,将手摊开:“这是锁心玉,当年在听颜仙山拜你为师所赠,如今前世无缘,今生师徒也无缘,便还给你吧!”
他不接,只是定定地看向她。
“叮~”锁心玉掉在青石板上,发出脆响。
她转身:“容非渊,前世我高攀不上你,如今,这世间只有你一个上神,我殇北缘更加高攀不起,所以,今后咱们还是离远一点吧。”
走到大树下,一脚踹下去,树叶落雨般飘下,她朝上大吼一声:“缘腓,滚下来,我们走了。”
茂密的树枝一阵轻响,从中露出一双明亮灵动的眼珠,咕噜噜朝树下两人扫了扫,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叫起来:“不行了不行了,肚子开始痛了,肯定是吃坏东西了,我要去茅厕,你们再等一会儿啊,我一会儿就好。”
神兽也会蹲茅坑?那家伙纯属貔貅,只吃不拉。
“好!缘腓,你不跟我走是么,那我自己走!”果然,她一闪身不见踪影。
虚空中,远远听见缘腓不满叫嚷。
其实容非渊如此聪明,他又怎么会猜不到殇北缘如此反应呢,她心里一直是恨的吧!
早年帝珈就一直想要铲除神族势力,明里暗里对容非渊下手,帝珈是天帝,掌握仙界所有力量,而容非渊只是没落的神族,他的力量对抗帝珈绰绰有余,可是那时他不能不考虑整个神族。
即便是动了情,也不能表露出来,因为他知道,帝珈一旦知道他对殇北缘动情,那么殇北缘肯定会落到帝珈手里,痛不欲生。
那些年,他和凉星一直想办法提升她的仙法,偷偷为她炼制丹药,为她培养势力,让她在仙界站稳脚跟,总有属于自己的力量,也为了迷惑帝珈的判断,为了帮她提升仙法,他不知道抓了多少妖魔,放在她的必经之路上,不知道制造多少埋伏,就是为了让她一次次成长起来,独当一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