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佛姑姑,留佛姑姑。”
刚走到流华峰,就被人叫住。
转头看见一个青衣女弟子气喘吁吁追上来。
“有何事?”
女弟子焦急道:“留佛姑姑,你快去掌门那里看看吧,掌门受伤月余,一直未醒,连带浣衣师姐都憔悴的不成样子了,刚才她在照顾掌门,不知为何,突然疯了一样跑出去,弟子和其他师兄妹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留佛姑姑,听说浣衣和你感情甚笃,你能不能也和我们一起找找浣衣师姐啊?”
留佛点头:“好!”
救人如救火,看这弟子的脸色,留佛就知道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去仙别山的事情,只能缓一缓了。
打定注意,她和那女弟子分开,自己则独自飞上流华峰。
一路疾驰奔走,来到掌门所在的宫殿,朱墙青瓦,古朴庄重,还未进去,留佛便明显察觉出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压的人心里直发慌。
皱了皱眉,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参见留佛姑姑。”门口守卫的弟子行礼,眼眶红痕清晰可见,看来是刚哭过不久。
“我能否进去看看掌门?”留佛道。
两个弟子没有说话,而是身子向后退去,分开一条道儿,留佛点头,抬脚跨进大殿。
她想了一千种可能,都不会想到看见的是这样一副凄惨的景象。
眼前的那个骨瘦如柴,眼窝深陷,病弱呆滞的男人,真的是听颜仙山历来最风绝天下的掌门吗!
那双睁着的眼睛里,毫无一丝的生机,如两块阴森森的墓碑,镶嵌在惨白的脸上。
他的心,已经死了,生无可恋,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掌门。”
留佛上前跪坐在床头,轻轻摇晃他的胳膊,然而暮泽熙连眼睛都未眨过,一动不动,犹如没有灵魂的空壳。
“掌门,你这是何苦呢?与其这样作贱自己,为何不想想办法呢?事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啊,活着,一切才有希望,才能获得红妆姐姐的谅解啊!”
“不,不会的……不会……”
暮泽熙死寂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很快又黯淡下去,翕动干裂的嘴唇,声若细蚊。
留佛知道,他的意思是,红妆姐姐不会原谅他。
“你不去试怎么能知道?如果从一开始就怯弱了,那不是必输无疑吗?有什么比死更为绝望的事情?为情所困,含恨而终,这就是你身为听颜掌门给所有弟子们树立的榜样?将来若是说出去,这就是我们听颜的掌门,你让所有听颜弟子情何以堪?死,确实很容易,可是暮掌门,你要知道,我们每个人活着,并不全是为了自己啊,人怎么可以死的那么自私?你看浣衣姐姐,衣不解带照顾你那么久,现在的样子不比你虚弱憔悴,她该是多么伤心啊!”
暮泽熙终于有那么一点触动,微微侧过脸,转动着眼珠搜寻着什么。
留佛摇摇头,噙着泪珠:“别找了,刚才浣衣姐姐情绪失控跑出去了,现在整个流华峰的弟子都在寻找她。”
“不要……去……不……”
暮泽熙突然用手抓住她,身子半抬起,脸色憋的青紫,拼命睁大眼睛想要表达什么,可是努力了半天只能说出着三个字。
留佛有些惊呆:“什么?”见暮泽熙神情不对,她复又问:“暮掌门你想说什么?”
“不……去……”
“掌门!掌门!你怎么了?!”
他身子一歪,重重跌入床踏,黑色的死气犹如毒蛇一般从心脏蔓延到四肢,脸色也呈现出死人才会有的黑斑。
留佛惊慌尖叫,引来门外守门的弟子。
“叫医仙!快去叫医仙!”她见几个弟子纷纷涌上来,焦急万分。
当两个弟子刚跌跌撞撞跑出去找医仙,留佛幡然醒悟,疯狂地跑到门边,扶着门框遥遥大叫:“别去叫医仙了,去玉清山叫我师父!快!”
“是!”
一个时辰后。
“泽熙的情况怎么样了?”四长老见容非渊从内室出来,急忙站起来询问道,脸上尽是浓浓的担忧。
容非渊接过一个弟子递上来的湿帕擦擦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锁着眉毛问:“近来都是由谁照顾暮泽熙的饮食起居?”
蜀居尊者一愣,旁边另一位流华峰的弟子立刻上前:“回释尘上仙,这一月以来,都是由浣衣师姐照顾掌门的。”
“有什么问题吗?”三长老散游尊者上前。
容非渊轻叹一声:“他之所以呈现油尽灯枯之势,毒气攻入肺腑,并非那毒有多么厉害,也并非药石无用,而是他根本就没有吃过药,撑过这许久,已是耗尽了他的体能。”
砰!
大长老秋玄之摔杯而起,气的目眦欲裂:“来人,把完颜浣衣带过来!”
一篮子弟子战战兢兢道:“浣衣师姐她,她现在下落不明,流华峰其他弟子已经全部出动寻找。”
“这完颜浣衣好大的胆子,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隐瞒不报,如今掌门病情危机急,她身为嫡系弟子却不知所踪,她是想亲手灭师不成?!简直大逆不道!”
天璇玑瞥了一眼,讥讽道:“什么灭师?掌门还没死呢,你就把话说这样难听,再说那浣衣丫头也是听颜的早一批弟子,她的为人品性大家有目共睹,何必把话说的那么绝对,与其追讨浣衣丫头的责任,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救掌门要紧。”
“师父,暮掌门现在情况如何了?可还有拯救的法子?”
留佛焦急道。
容非渊看着徒弟着急的发红的小脸以及气咻咻争吵不止的长老们,有些惋惜道:“他现在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对外界事物一无所知,用药只能医治他的肉体,但他若是一心寻死,那么很有可能再也不会醒过来,直到毒气再次复发而亡。”
“那,那要是再唤起他活下去的欲望呢?”
“那样,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只是就算康复,他的法力也会因此亏损,不复从前。或许,连四成都不到。”
“这……”
长老们齐齐呆住,要知道,听颜的历代掌门,无不是法力高深精进,才能有让人诚服的力量,才能带领整个听颜长立于仙界门派之首,从另一个层面来说,掌门就是整个听颜仙山的门面和旗帜。
那这么一来掌门之位就……
留佛看着众位神色不定的长老,有些不高兴。他们的心,说到底装的不止是暮泽熙,更多的怕是听颜仙山的利益。
道不同不相为谋,留佛心里暗暗叹气,但见到师父依旧苍白的容颜,涌出心疼,这自己还没有恢复,却还要为此操心。
“师父,等暮掌门情况稍微稳定些,你就去休息吧,毕竟你的伤还没好。”
容非渊低头看见那张越发坚定成熟的小脸,被那清水般的眼睛晃的微微一愣,点头道“好。”
待毒气尽褪,师父也已经回玉清山,众人相继散去,留佛跑到门口,随手抓住一个青衣弟子,询问浣衣的消息。
那弟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不轻,但还是很快回答,并没有浣衣的消息,并且补充,浣衣很可能已经离开听颜仙山了,具体去哪儿,还不清楚。
留佛脑中忽然闪现出暮泽熙昏迷前死死地抓住她的胳膊,费力说出的几个字,不要去。
不要去?
不要去哪?
不对,留佛忽然心中警玲大作,掌门的眼神也不对!她和暮掌门并没有多少交集,按说应该不会恳求她才是,可是暮泽熙那眼神明显就是充满恳求,他为什么会这样?
留佛有些焦躁地在大殿门口来回走动,心如蚁蚀,越想越乱。暮泽熙肯定把她当作浣衣或者是红妆姐姐了,那没有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
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
魔族!
不要去魔族!
她突然明白了,暮掌门肯定是在恳求浣衣不要去魔族!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近一个月以来浣衣是被暮掌门不吃药的事情给逼到走投无路了,所以她才会失控要去找千夏红妆,然后暮掌门才会在意识模糊中极力阻拦……
那么现在浣衣姐姐肯定是在去魔族的路上?!
她就算是听颜掌门弟子,可和魔族千千万万嗜杀成性的魔将相比,那等于是去送死啊!
留佛悲愤的跺跺脚,飞身前往玉清山。
刚走到一半。
不行!师父的伤势还未好,怎么可以再次不远万里前往魔族呢,若是再出意外,那……
唉!重重的叹一口气,咬破的嘴唇渗出丝丝腥甜,拼命告诉自己不能乱,绝对不能乱。
眼睛一一掠过漂浮的各峰,大长老和五长老肯定不愿意去救浣衣,他们还在气头上;六长老至今还下落不明,七长老天璇玑上次留佛已经麻烦过他了,且为此负伤。四长老蜀居还要留在听颜仙山在此主持大局,那么只剩下三长老散游子……
留佛定了定心,朝着逍遥峰飞去。
“这……”散游子面露难色。
“长老,人命关天,浣衣姐姐一个姑娘,怎么能够只身犯险呢,这一去必是凶多吉少,况且她还是为了掌门才会去找千夏红妆的,长老,听颜岂可旁观啊!”
眼见留佛差点急得跪下来,散游子摸摸胡子,快速在屋里踱步,似乎也挣扎不定。
“三长老,求您说个话啊!浣衣姐姐已经出发大半日了,再耽误下去事情就不可挽回了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