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的跳下床,被褥随着她慌乱的身子一扯,掉落在地,留佛却不管不顾,甚至来不及穿鞋,光着脚丫向隔壁跑去。
无欢殿里传出柔柔的女声让她蓦然顿住脚步,心跳仿佛停止。
“非渊你看,这黑毛小兽果然可爱呆萌,性子也温顺,你从哪里弄来的?以前的你除了侍弄药草之外,什么也不上心,如今竟然也养起萌宠来了,倒真意外。”
容非渊正在案前看书,古朴的座椅后垫着一块厚软的雪白皮毛,以便随时依靠。闻言头也未抬,淡淡道:“这是佛儿养的,用来消遣之物。”
洙凌面色一滞,扯出一抹笑:“是这样啊!”
再低头看时,只觉得手中这黑不溜秋的老鼠分外令人恶心,但还是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浅笑:“你的徒儿当真眼力不错,这么小小的灵兽就有了灵智,想必以后也是灵力非凡,聪明机智。你看,我刚夸完它它就在看我们呢!”
容非渊这才看去,小猫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流连,不过很快挣脱洙凌的手,朝着容非渊这边跑来,亲切依恋地蹭着他拿书的手指,鼠脸上尽是陶醉。
偏偏容非渊并不反感,掌心摊开,小猫一下蹦到他手中,撒起欢来。
这让洙凌分外恼火,美眸隐着一团冷气,心中越怒,面上越笑的温柔善美:“这小家伙倒是和留佛丫头一个性子,都爱缠着你呢。”
容非渊只是任由着小猫在他身上溜窜,阳光透过窗户撒在他身上,长而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水晶琥珀般的眼睛半敛着,神情认真而专注的翻着手中的书籍。
并不理会洙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这一月多来,她天天往这里跑,几乎一呆就是一整天,容非渊实际不胜其烦,但他天生冷清性子,也说不出什么赶人的话来,只好任由她去。
“非渊。”洙凌等了半晌,又不见他的回复,不禁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哀伤落寞:“你什么时候跟我回西海?圣主的位置空置了那么多年,神之力也被闲置了许久,你若是再不回去继承,当真要让神羽族整个消失在六界,让最后的神族永绝于世间么。”
门外的留佛呼吸一紧,只觉得这玉清山的地面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凉,凉到了血液里,凉到了骨子里,她觉得有些冷,扶住墙角,这才侧着耳朵继续捕捉着屋内的声音。
师父,别答应她!
有个声音疯狂的叫嚣,留佛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尽管这样显得很自私,可她就是不愿意师父答应。
因为一答应,他们就很有可能成亲……
“此事以后再说吧。”他淡淡道,眉宇间已有些许不悦。
洙凌不依不饶,眼睛看着他固执道:“以后是多远?是又一个三千年吗?非渊,别让我等了好不好,漫漫仙途,年岁不休,你可以过得不那么寂寞冷清的,可以不守着这无人烟玉清山,可以……”
“洙凌。”容非渊打断,浅如水晶的眼睛看着她,令她一阵心慌悸动,胸膛起伏剧烈,容非渊忽把目光投向窗外,语气有些飘忽:“神羽族还有容氏么。”
洙凌神色一滞,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神羽族虽说是一个大族,却有两个宗族共同谋事,以求安永。其中容氏为大,水氏次之,上次仙魔大战前夕,几乎整个神羽容氏被惨遭灭门而水氏却安然无恙。
容非渊他是在意的吧。
况且容氏一族皆是为弑神枪所杀,这是一个相当敏感的话题,当初容非渊就下令,谁也不许彻查,他是心里是有怎样的伤啊,自己惨遭灭门,却要非要隐忍不发。
其中的缘由或许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再后来,他失忆了,或许也不纯粹是失忆,只是有些感觉变了,有些事情模糊不堪。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一晃千年而过。
是啊,神羽族还有容氏吗,现在的神羽族,几乎只是水氏独大,她有什么理由挽留他呢?
可是,她不甘心!
洙凌眼睛一亮,急忙道:“芷离,对了,芷离她非常想你,尽管她是个痴儿,可到底也是容氏血脉,是神族后裔。非渊,千婆姑姑不是说过吗,容氏水氏都是神羽的族人,所以现在整个西海残留的神族也都是你的族人。非渊,你并不孤独,之少还有我们,还有我们的族人。”
芷离?那个小丫头?
他似乎想起来了,随即摇摇头:“你不必说了,神羽族我会负责到底,但回程之期由我来定,以后莫要与我再提了。我会尽一切力量,至少是为了容氏先祖。但天道循环,神族的太过强大终究招来祸患,为天道所不容,神族的没落可以说是顺应天意的结果,毕竟没有哪一个种族可以无限生存下去,即便是远古那些神力通天的部落,依旧逃不开命定之中的灭亡,如今看来,我也只能尽力一试。”
“所以说,神族是被天道所抛弃吗?”洙凌有些黯然,可仍旧抓住一丝希望,美眸中透着无限期待:“不,神羽族的神之力有无穷的力量,只要你继承圣主之位,得到神之力,就一定能挽救神羽族。”
她没有说继承圣主之位的必须条件就是和族中女子成亲,然而容非渊又岂会不懂?
只是这么隐晦的话题,两个人心里都清楚罢了,并不需要拿在明面上说,况且洙凌现在还没有那个胆量。
印象中的某个年岁,他似乎也有过谈婚论嫁的时候,可是那一段记忆他怎么也找不回来。
“洙凌,你回去吧。”
没有等到他肯定的回答已是她意料之中,可是洙凌万万没有想到,他什么也不回答他,却只是赶她走?
自从这次回来,她就发现一切都不是她所期待的那样,她在他面前那么低声下气,那么小心翼翼,那么卑微屈辱,可是换来的是什么?
仍旧是淡漠疏离,冷言冷语,没有一丝温度,这让她觉得冷,觉得心寒,觉得自己的付出都是下贱!
“容非渊!”
她突然提高声音,带着哽咽,眼泪婆娑的看着他。
容非渊没有看她,而是有些疲惫的靠着身后的软垫,将目光投在腿上呼呼大睡的小猫。
洙凌见此,更加不甘,竟猛的站起,不想踩到了拖曳的华美裙角,裙踞撕裂,她啊地一声,整个人扑到了容非渊的怀中。
听到叫声,留佛立刻奔到门口,却看到了这样心滞的一幕。
她愣愣的看着男女相互依偎的刺眼场景,眼睛睁的大大,和容非渊的目光交织在一起,迷茫,诧异,痛苦,无助,如被人遗弃在路边的小狗。
容非渊被她这目光盯着,竟生出一丝慌乱。被徒弟看见这么一幕,竟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让他心生懊恼。
这时,洙凌已从那“不经意”的一摔中得到满足,脸色绯色一片,艳丽非常,他身上有种让人迷醉的气息,清冷幽香,如今那么近的距离嗅到,简直让人不能自拔。
看见留佛进来,也不惊讶,面容一贯的高贵,可是那抹羞怯,是无论如何也遮不住的。
容非渊沉声道:“佛儿,醒来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而留佛直直的走近,恭敬行礼:“弟子见过师父,洙凌仙子。”
没想到这徒弟一醒来转了性子,以往她哪里会行礼?不推门直接进来就已经算是客气了。
行完礼后,她才回答,只是语气有些僵硬:“留佛没有什么不适,伤口已经愈合,内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其实她根本没有查看自己的伤势,之所以这样说,也是下意识的。
“嗯,那就好,这阵子好好休息,在玉清山温习练功,今时不同往日宁静,无事不可外出。”
见徒弟不走,且面露为难之色,容非渊疑问道:“可还有别的事情?”
留佛下定决心,但还是带着胆怯,小声道:“师父能不能允许留佛先去仙别山看看,留佛答应菩光,回来之后要和他打声招呼的。”
见师父点头,她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平日最喜欢腻在师父的无欢殿,今日却不想呆在这里,再次行了个礼,这才退下。
慌乱的小身影有点类似落荒而逃。
出了无欢殿她才醒悟,自己居然没有问师父的伤势,还有小猫,它睁开眼睛了,什么时候睁开的?洙凌仙子也在这里,那么小猫第一眼看到的是师父还是洙凌仙子?
好想摸摸它……可是,可是……刚刚无欢殿洙凌躺在师父怀中那景象让她头脑乱作一团,变得不是自己,浑浑噩噩进去,浑浑噩噩出来。
到现在才想起什么事情都没有问!
比如封天印,比如暗夜祭痕,比如天帝,还有,洙凌为何会出现在虚无大阵?在虚无大阵昏迷的前一刻,她清晰的看见那个清丽的身影,确实是洙凌。
她懊恼的搓了搓头发,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唉!算了,还是先去仙别山找菩光吧,至少和他报个平安。
打定心思,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无欢殿,这才唤出乘风羽,眨眼消失在天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