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苏警察局于新闻播放一小时后经过层层转接,电话打到了海登这里,警察局局长毕恭毕敬地问道:“总统,在帝国的林大使揭发崔局长企图暗杀他的新闻播放后,不断有市民打警方热线,询问此事警方的处理结果。在这62分钟内,警方热线已经收到了6个星系共计39个星球的293351个电话,警察局主机因为瞬间接收的电话太多已经死机,现在全体当值警员都在人工手动接听电话,所以速度慢了许多。民众们打来电话的问题都集中在‘崔东林是否已经被逮捕’以及‘警方要怎么处理这个罪证确凿的谋杀未遂案’及相关的话题,我们实在束手无策,所以只能请示总统要怎么处理此事。”
海登很想骂娘,你问我,我问谁去?崔东林这个白痴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处理他吧,海登有些不舍得这条忠心的狗,可是不处理他吧,以林寞那性格,绝对能把联邦闹翻天,可是被事实逼着处理自己的狗实在是太窝囊了,所以海登也一肚子火气,最后声音也忍不住冷了几分:“联邦是法制国家,法律怎么规定,你们就怎么办!”说完挂了电话,至于警察局长怎么纠结那是他的事了。
到《晚间十点》新闻一播出,海登知道大势已去,无论他情不情愿,已经保不住崔东林了。林寞公布出的罪证,够枪毙崔东林十次了。他不得不忍着怒火自己联系了爱苏警察局局长,“崔东林抓起来了没有?”
局长一脸油汗,刚放下电话这才半个小时呢,他刚召开过内部紧急会议,亲信和骨干们协商一致,得出的结论是应该做做表面文章去抓捕崔东林,实际上还是继续拖,拖到上层给出一个明确的意见,省得得罪人。反正总统不高兴了最多斥责他们一顿,崔东林如果不高兴了却能玩死这整个警察局。
现在一听到总统的询问,局长立刻明白了总统的意思,点头哈腰地说:“我们已经包围了崔局长的住宅,正在制订计划准备进攻。”
海登怒吼:“制订个P,我刚才已经授权解除了崔东林的职务,他身边所有的保全措施都已失效,你们迅速把他逮捕了押回来,记住要低调!”
警察局长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总统竟然已经下定决心了,连崔东林的职务都解除了,看来是要动真格了,于是连连点头,“是!是!”
海登转念一想,又改口道:“抓到人后不要送你们的拘留所了,直接送去瓶口路17号,一定不能让外界知道他被关押的地方!快去,完事了再联系我!”
崔东林哪里也没有去,在得知“黑色笔记本”失踪后就一直像死人一样瘫软在书房的地上没有动弹,哪怕住宅外警灯闪烁,哪怕他的人工智能通知他他的职务已被解除,宅中一切保全设施都已下线,保护他的中调官都被调回,也没有令他动弹一下。
这个世界原来是崔东林的,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然而在此时这个世界却对崔东林充满了恶意,他拥有的,全部被剥夺了,只因为一个人——林寞。
崔东林此时脑中是一片空白的,在最初的震惊和愤怒过后,他已经预料到自己的未来了。他是很坚强的,也是很多谋的,能成为中调局局长,这一生中崔东林经历无数风风雨雨,不畏死,不畏艰难,谋定而后动,又有一身勇武,似乎没什么能打倒他的。然而人到中年,独得一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令他嗤笑的所谓“悲剧”真正上演在他自己身上,他这才知道以前的嘲笑和不屑是有多少肤浅,悲剧唯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才能明白那种切肤的痛会令人发疯。于是崔东林这一生英明,晚节不保,发了一次疯,就栽在了这一次疯上面,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当全副武装的警察破门而入时,崔东林终于摇晃着站了起来,倒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当警察们冲进书房并持枪包围了崔东林时,他并没有任何反抗,只是一脸镇定地将空酒杯放到了桌上,然后举起了双手。
崔东林被免职并逮捕的消息在一夜间传遍了整个联邦,然而无论是想保他的人还是想害他的人,没有人知道他被关押在哪里。
监狱长悄无声息地在前面带路。黑牢里戒备森严。尽管外面已是晨光明亮,这里却没有任何窗户,全凭灯光照明。这让林寞想起上一次走进这样的地方还是去探望谋反失败的菲恩,不过结局并不美好,反而让人悲伤。
他的心沉甸甸的,每次进入这样的地方,就意味着有诸如谋反、动乱、阴谋、暴力等等人类世界最丑恶的事件发生。他不是圣母,看不得这些丑恶,只是外患逼近,内斗却不停休,这让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不知什么才是尽头,什么时候人类才能团结一致共同对抗外敌。
林寞暗吐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前进的路上有多少钉子就逐一拔掉,解决一桩是一桩。
监狱长打开了走廊最末间的锁,推开了门。林寞走了进去。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四壁和地板全部包裹着泡胶,显然为了防范崔东林自杀,但这样的空旷又显得坐在地上的崔东林很渺小卑微。
听到开锁的声音,崔东林抬起了头。一夜之间,他的眼窝凹陷下去,眼底发青,嘴唇干裂,那张方正威严的脸因为失去了权势的衬托,变得有些萎靡可怜。但在见到林寞时,那双失神的眼睛立刻瞪大,眼神也尖锐了起来,不过仅此而已,崔东林并没有开口谩骂或是呵斥,虽然落魄,但并没有失去尊严。
监狱长把门重新锁上,林寞倚着墙,抱着臂,居高临下地俯视崔东林。
两人都不说话,但牢房中的气氛非常压抑。林寞并不着急,此处无声胜有声,他一样可以知道崔东林在想什么,而且还给崔东林施压,但崔东林却没这样的优势,所以最后还是崔东林没忍住,睨着林寞先开口了。
“联邦不会穷到没有牢房,非要把你跟我关到一起吧?”
林寞没忍住,笑出了声,“很好,能看到崔局长幽默尚在,我很高兴。”
崔东林突然脸色一阴,咬牙切齿道:“我倒希望能跟你关在一起,哪怕没有工具,用牙也能把你身上的皮肉一点点咬下来!”
林寞收起笑容,也一脸霜色:“直到现在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仍在怪别人。你原来老实当你的中调局局长,不招惹我,我也不可能闲得没事去对付你。自己作死还要怪罪别人。你儿子的死本就与我无关,自己窝囊废一个,得不到女孩的心就要死要活的,这种废物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更不要说荆寂已经与我达成了交易,你却不自量力,先破坏交易来暗杀我。自己一身屎都没擦净,还妄想着往别人身上甩屎。你还真是狂妄自大到了极点,以为你天下无敌,你作死你有理了?”
崔东林没想到林寞说话竟然这么尖酸刻薄,气得脸涨红,但他身居上位靠的不是嘴头功夫,并没有兴趣跟林寞打嘴仗,只冷笑:“成王败寇,现在你说什么都可以。我们身为政治人物,斗得你死我活都是正常,但我儿却是无辜的。”
林寞冷哼:“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崔凌虽然无辜,但你打着为他报仇的旗号做的事可并不无辜。爱苏大教堂前的恐怖袭击、与荆寂勾结绑架议员的孙女,还有诱惑阿威来暗杀我,哪一桩的被害人不是无辜的?你的孩子你心疼,你伤害了别人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就不心疼了?班奈大娘是我最喜欢的厨师,因为阿威被判了20年徒刑,妻子美莲与他离婚,大娘也伤心地辞了厨师一职,带着美莲和失去父亲的外孙孤零零回了乡下隐居。你不但毁了一个年青人的未来,也毁了一个家庭的幸福。”
崔东林毫无悔色:“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阿威但凡是个好的,我的人也引诱不了他作恶。至于别的,我们本就是敌对,互有死伤再正常不过。”
他冷漠地直视林寞,声音更加冰冷,“我们俩之间之所以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不过就是一山不容二虎罢了。无论有没有凌儿的死,我们都不会和平共处。林寞,你本质上不是军人,也不是政客或是商人,你就是个彻头彻尾行走于黑暗中的刺客、间谍、密探,你就算再向往光明,你的内心仍然是黑暗的。所以不要为自己的行动找任何借口了,我落到今天的地步,只能说明我能力不如你,别的大话你就别说了。任何冠冕堂皇的借口可以糊弄别人,但在我们俩之间还是坦诚些好。”
林寞沉默了,没想到崔东林居然有这样的觉悟。林寞想想,似乎崔东林说的有一定道理,不过这并没有打击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