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在林寞的思维中不太厚道地评论着教皇国，阿方索似乎终于告一段落，吁了一口气，放下了笔，搓了搓手活血，然后看向林寞，发现林寞正看着墙角的一把宝剑发呆。

“让你久等了。”阿方索温和地说。

林寞回过神来，连忙看向阿方索，微笑道：“看着教宗这满屋的宝贝，我都拔不动眼了，早忘了时间。”

阿方索脸上多了几分喜色：“你也喜欢这些地球时代的古董吗？”

林寞点头：“是的，我小时候教授我学问的师傅对这些古董也是极其欣赏的，不过她偏爱华夏族的字画和瓷器，我也只是从她那里学了点皮毛。教宗这里收藏倒是极广泛，各族各个时代的古董都放到了一起，倒是有种穿越时空的美。”

阿方索点着头：“听闻云星是整个星系对于地球时代文化传统保存最好的星球，如今看来果然如此。说起来，前李氏皇族对于地球文化的竭力保护倒是令人称赞的。我这栋小博物馆虽然收藏的文物总数比不上帝国的大博物馆和联邦的综合博物馆，但要论起珍品孤品的数量和品质，却是哪家博物馆也比不上的。”

教皇充满了感情地环顾四周。

然而林寞对于这些古董的兴趣，只限于平时有时间有精力时欣赏一下，此时万里迢迢从帝国赶到教皇国，显然他并没有那心情听教皇跟他谈论古玩文物，然而他又不能显现出不耐烦的表情，心情有些糟糕，换了个坐姿。

教皇满腹心思，很敏锐地发现了林寞的不耐，心中暗笑年轻人就是没有耐心，然而他并没打算开门见山，仍然随意跟林寞闲聊着：“看你刚才很是关注那把宝剑。”他站了起来，走到墙角，镶嵌着华丽螺钿的木柜上摆着紫檀木的剑架，剑架上则架着这把宝剑。

教皇轻轻拿起了宝剑，剑鞘似乎是某种兽皮所制，上面镶嵌着红、蓝、绿宝石和翡翠钻石等没经雕琢成形的珠宝，造型古拙。教皇抽剑出鞘，剑身微转，经灯光照耀，如一泓秋水闪过林寞的眼睛，令他暂时眼花了一下。

教皇爱惜地看着这把宝剑：“这可是白露第45代皇帝赐给永乐总督的御剑。”

林寞惊讶：“这不是赐给海文格总督的吗？”

教皇抬头看向林寞，目光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彩：“是啊，这是皇帝赐给海文格总督的，因为海文格总督英勇阻止了一场针对李氏皇室的血腥刺杀。可是你怎么知道这是赐给海文格总督而不是永乐总督的呢？”

林寞愣了一下，脸立刻白了。在那一瞬间，他屏住了呼吸，心头似有一万头电龙奔腾而过。他慌乱地想到，第45代皇帝李章文将御剑赐给海文格总督这件事是刚才教皇正在撰写的文章中的一段。他因为读取了教皇的思维，所以无意中记下了此事。

林寞猛地站了起来，腿却发软，一下子撞得身后的沉重的木椅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他身子微颤，牙齿都似乎有种控制不住的撞击。如果说林寞这一生中有什么秘密是绝不可告人的，那么一是他的读心术，二就是他与景玉的契合。

没有哪个统治者能够容忍臣下可以随时随地揣测自己的心思，更不要说是一个可以随心所欲读取别人心思的臣下。林寞能够走到今天这步，虽然有自己的累累功绩，但也缺不了他的读心异能，如果让别人知道他会读心术，尤其是威廉和李奥，他们会怎么想？

林寞曾经以小人之心琢磨过，恐怕他们会觉得林寞一切的功劳都是靠着读取他们心思取得的，是个无比的奸佞之臣。在被欺骗的熊熊怒火之下，恐怕他们会忘掉林寞的功劳，只会想到他的欺骗。

从此林寞只怕会变成人人避退三舍的怪物，或许会被送去关进实验室里成为人类研究读心术的一只小白鼠。

林寞从不惮以最丑恶的思维去揣摩人心。虽说人心隔肚皮，一个个外表看起来道貌岸然，但对于林寞来说，自小见多的就是这种人物，最是了解人类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这种做法，所以将读心术当成自己最大的秘密。可以说这个世上除了去世的苏婶，再无任何人类知晓他的这个大秘密。

然而教皇却似乎知道了林寞这个最大的秘密，所以才会设下这样的圈套，在意识中出现这样一段秘闻，然后故意将林寞晾在一边，等过了一阵林寞放松警惕，再在闲聊中突然提起此剑，故意说错话，就等着林寞上钩。他既知林寞会读心术，自然意识中伪装极好，竟没让林寞看出丝毫破绽，果然林寞一放松了警惕就上了当露了馅。

“主人……”景玉跪坐在意识大厅里，低声唤道。

林寞没有回应她，然而初时的震惊过后，林寞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身子微动了一下，脚下位置似乎改变了一些。

阿方索一直在冷静地盯着林寞，此时见林寞脸色和缓，于是温和一笑：“我不会任何‘功夫’，你不用摆出随时可以绞杀我的姿势。你的秘密只有我自己知道，不会对外泄露的。”

林寞眨了眨眼，突然坐了下来，平静地说：“我怎么会对教宗有不恭之意呢？而且我哪有什么秘密可言？教宗的玩笑我越来越不懂了。”

教皇也坐了下来，看着林寞，眸中流露出一丝激动和敬畏：“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李氏皇族最后一位男性后裔，更没想到你还会读心术。我原以为二百年前随着李氏血缘的淡薄，读心术就已经消失了……”

林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此次没再失态，然而还是握紧了拳，咬着牙，唇上血色尽失。他深呼吸了片刻，将狂跳的心平静了一些，这才问道：“请问教宗是怎么知道的？”

阿方索呵呵一笑：“你帮助辛白从库里克星脱困后我才知道你的存在，然后你成为帝国军政界冉冉升起的明星让我能够获得更多关于你的信息。你可知道当我第一次看到你时，你笑起来的神韵，与你父亲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我当时就猜到你是李佑元帅的儿子。只有李佑元帅这样清贵优雅的人物才能生出你这样的孩子，我甚至从没考虑过你会是李代或是李汐的儿子，这算是我的一个直觉吧。当然，后来你的出色表现和你带里希特家的孩子们去云星省亲更是让我确定了一点。毕竟姚族也是李氏皇族通婚的一大热门家族，没有李佑元帅和姚族公主的优秀基因，也生不出培养不出你这么优秀的后代。”

林寞皱眉：“您这猜测……也有些太过武断了吧。”他不免有些腹诽，敢情全是猜的，根本没有真凭实据呢？可教皇内心怎么就那么笃定呢？害林寞窥探教皇的思维时以为他真的知道内情了。

阿方索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黑眸、笑起来与李佑元帅有着一模一样的神韵、母亲是姚族的公主、年龄又对得上，虽然我不知道李佑元帅是什么时候去过云星与你的母亲接触过，但我相信这一切间接的证据都在指向这一个事实。”

林寞也懒得狡辩了，耸了耸肩：“就当教宗你猜得对吧。但这点证据不足以让您猜测我会读心术吧？”

阿方索笑吟吟地说：“没错，这些证据是不够。但你会读心术这事，难道不是你自己泄露出来的吗？”

林寞动容，立刻思索自己以前在哪里露出过破绽。景玉弱弱地说了句：“主人，你不用考虑了，教皇的话提醒了我，你没露出过马脚，但这或许就是最大的马脚。”

林寞一惊，转睛看向阿方索。

“你太优秀了。就算是你拥有优秀的基因，就算你幼年受到严苛的教育，童年受到地狱般的训练，但你的优秀仍然异乎寻常。我让宙斯推算过你的历次任务，不提所有细节，只论公布、流传或可打探出的细节，宙斯推测没有正常人类能够达到你所做到的这一切，就算能，目前也必定是个死人。你却不能说是毫发无伤，却也算是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林寞叹了一口气：“宙斯懂什么？在地球时代，多的是惊才绝艳的人物，事在人为，有什么不可能？”

阿方索冷声道：“没错，在地球时代人依赖科技的程度远没有现在这样强，所以那时候的人物自强自尊，人采风流惊才绝艳。可是自从人类移民到伊甸星系后，越来越依赖科技的力量，依赖人工智能的智慧，身与心都反而变得退化。所以这些异常艰难之事，地球时代的人或许能做到，但这个时代的人，做不到！除非你有异能或是其他力量相助。”

林寞叹气：“既然宙斯都知道我身边有景玉的存在，显然他也向您汇报过了。我有一个超越超级人工智能的优秀帮手存在呢。”

阿方索似乎有些责难地看他：“林寞，事到如今你再隐瞒下去又有何意义。我知道你有一个诺亚分裂出来的子程序，可这更证实了你有读心术。诺亚在没有背叛人类之前，只效忠于拥有读心术的李氏皇族，这是不传的秘密。既然景玉是诺亚分裂出来的，与他拥有相同的核心，难道景玉会效忠一个普通的李氏皇族吗？如果没有读心术的力量，一个普通的李氏皇族与常人有何两样？否则诺亚怎么会背叛人类？所以你有景玉相助，只能肯定我的猜测！”